林元達少年時,乃是越州出了名的神通,少年中舉之后,就被岳丈看上,成婚之后先是給他在越州置辦了一套宅子,也就是林昭母子住的那一座。
后來,他到長安城為官,老丈人咬了咬牙,又在京城給買了一套,正因為這個原因,元達公在家里總是被夫人壓了半頭,很是苦惱。
當然了,他在越州這一年多時間,還是很安分的,不曾納新的年輕姑娘,林昭自然也不可能去挑撥人家夫妻關系,說這番話也只是活躍活躍氣氛,開個玩笑而已。
終于,在林大祭酒緊張的表情之下,林三郎才笑著說道:“叔母多心了,七叔這一年時間一直在家里讀書,不曾認識什么外邊的姑娘,更不曾納妾。”
林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你們沿途趕了一個月路,吃了不少苦,家中的飯食已經準備好了,你們吃個飯,換身衣裳,好好休息休息。”
林昭等晚輩都低頭應是,林夫人伸手拉著林簡的手,帶著他們朝著林家的正堂走去,正堂里準備了十幾個菜色,頗為豐盛,林昭等人坐下來吃了頓飯之后,林夫人又安排了林家下人帶著他們三個人下去休息。
其他兩個人很快起身離開,林昭也起身準備去自己住處的時候,林夫人笑著說道:“三郎留一留,我還有些話要跟三郎說呢。”
林昭這才點了點頭,規規矩矩的留了下來。
等林家另外兩個后輩走遠之后,林夫人才站了起來,對著林昭福了一福,開口道:“聽老爺信里說,是三郎在越州救了他的性命,老爺是咱們家的主心骨,要是真在越州城里給那些賊人害了,咱們這個家的天也就塌了。”
“叔母代咱們一家人,謝過三郎。”
林昭慌忙避開,苦笑道:“先前兩個兄弟已經謝過我了,七叔也多次向我道謝,咱們都是一家人,用不著這樣客氣的。”
“以都是應當應分的。”
林夫人輕聲道:“三郎于我家恩重如山,怎樣等禮數都受得。”
說著,她上下打量了幾眼林昭,然后笑了笑:“方才沒有怎么注意,這才看到,三郎生得好生俊俏,可曾婚配否?若是不曾婚配,叔母在京城里給你介紹個好人家的女兒,憑借你這個模樣,叔母給你尋個宰相千金,想來也能成。”
林昭搖了搖頭,苦笑道:“回叔母,侄兒臨來之前,在越州已經定下了一門婚事,多謝叔母費心了。”
“那倒是可惜了。”
林夫人搖了搖頭,頗為惋惜:“要是三郎在長安娶個大戶人家的閨女,至少能少忙活十幾年。”
林三郎看了看林夫人身后的林簡一眼,微笑道:“這個侄兒知道,先前七叔與我說,他就是少奮斗了十幾年。”
正在喝茶的林簡,聽到林昭這句話,一口熱茶險些就噴了出來,他扭頭看向林昭,又看了看自己的夫人,神情頗有些狼狽。
林夫人也回頭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家老爺一眼,然后再次看向林昭,開口道:“既然三郎已經配了婚,那叔母就不忙活了,你趕了一個多月的路,這會兒也該累了,我讓人領你下去歇息。”
林昭連忙點頭答應,跟著林家的下人往客房去了。
林昭離開之后,林夫人邁步坐在了林簡對面,輕聲嘆了口氣:“前些年我就讓你不要摻和進他們李家的事情中去,讓他們自去爭就是,你非不聽,這下好了,差點莫名其妙就死在了山賊手里。”
林簡放下手中的熱茶,苦笑道:“我曾經在東宮給太子講過學,這是陛下的安排,不摻和也摻和進來了,我如何跳的出去?”
說到這里,林元達表情嚴肅了起來,他抬頭看向自己的夫人,低聲道:“再者,太子是嫡子又是長子,是朝廷正朔,為夫本來就應該站在太子這一邊。”
“就你一個人知道正朔!”
林夫人柳眉倒豎,咬牙道:“長安城里那么多人,與東宮沾上關系的多了去了,他們怎么就沒有被人從長安趕回老家去?怎么就沒有給山賊闖進家里去?”
“就你林元達一個人,讀了圣賢書!”
林簡本就有些懼內,聞言連連搖頭,苦笑道:“夫人何至于發這么大的火?為夫這不是好生生的回長安來了嘛,不止回來了,還升了一級,成了國子監的大宗師。”
“可你差點死了!”
林夫人看著自家夫君,氣的身子都有些顫抖了。
“你要是死在越州,倒是一死了之了,咱們那兩個兒子該怎么辦?你不在了,他們在長安,還不被人給生吞活剝了?你林元達要是沒了,他們兄弟回越州去,越州林氏都不一定會待見他們!”
說到這里,林夫人悶哼道:“你這些年做官,越州林氏不曾出過什么力,偏你還記著他們,被貶官回了越州,還不忘從那里帶幾個后輩出來進太學!”
“三郎是咱們家的恩人,他進太學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另外兩個人,你帶到長安來做什么?”
林夫人頗為生氣,怒道:“你帶他們進長安容易,將來他們在長安城里惹了事,你管是不管?他們進了太學,旁人絕不會以為他們是出自什么越州林氏,長安城里的人也根本不知道什么越州林氏,他們只知道平康坊的林家,他們干什么事,你林元達都脫不開干系!”
元達公看著發怒的妻子,心里也有一些打怵,他擠出了一個笑臉,起身拉著林夫人坐了下來,開口道:“當時圣旨到越州,說是給越州林氏三個太學的名額…”
“你自己就沒有兒子?”
林夫人聽到這話心里更加氣憤,咬牙道:“大郎二郎,哪一個進太學了?兩個太學的名額,便不能留給你自己的兒子?還是說你覺得你的兒子,不算是越州林氏的人?”
這一下,林元達終于無話可說了。
“夫人息怒。”
他站在原地,許久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之后,才訥訥道:“當時越州林氏幾十個人跪在門口聽旨,我實在抹不開臉面,況且大郎已經在石鼓書院讀書了,等過兩年二郎再大一些,安排他進太學也不是什么難事…”
“你呀!”
林夫人喝了一口茶水,長嘆了一口氣:“說你蠢笨,你未及弱冠便中了進士,說你聰慧,有時候又全然不替自己,不替家人著想。”
“老爺啊。”
“你都四十歲了,凡事不想想我,也要想一想兩個兒子不是?”
元達公立刻點頭:“夫人放心,為夫以后定然不會行險了,遇事一定先想一想家里人。”
林夫人這才點了點頭。
“還有這個四伯家里的孩子。”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這孩子對咱們家有大恩,既然他到了長安,無論如何也要給他一份前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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