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這么做,也是無可奈何。
不阻止張氏,這個潑婦就會四處造謠,林二娘也不會放心隨林昭一起進城去,情急之下林昭只能讓伏牛山的人出手解決此事,順便幫著林昭出一口惡氣。
但是這個潑婦又死不得。
如果趙家寨的人光天化日打死了人,那么越州衙門一定會追究下去,到時候不僅是官府,林簡知道了這件事,多半也會對趙家寨心生惡感。
因此,目前能做到的事情,最多也就是打這個潑婦一頓。
即便是打,也不能由林昭出面來打,甚至林昭都不能跟這些打人的人沾染上關系,因此當伏牛山的兩個大漢,痛打了一頓張氏之后,手持木棍的林三郎就跳了出來。
他義無反顧的沖向的這兩個大漢,手中的木棍高高舉起。
“賊人,休要傷我大母!”
林三郎伸手矯健,一根木棍被他舞的虎虎生風,徑直朝著這兩個大漢打去,兩個大漢吃痛之下,頓時往后退了兩步,其中一個漢子看著手持木棍的林昭,滿臉肅然。
“好厲害的棍法!”
另外一人也跟著點了點頭,聲音低沉:“看起來像是伏牛山的路數,伏牛山的人個個武功高強,又喜歡行俠仗義,咱們黑風寨可招惹不得。”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的往后退了兩步。
然后,這兩個黑風寨的山大王撒腿就跑,偏偏鎮上的鎮民也沒人敢攔著他們,于是乎,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這兩個漢子竟然就這么跑了。
威風凜凜的林三郎一把扔下手中的木棍,跑到了昏死過去的張氏面前,先是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后連忙對著附近的鎮民開口道:“各位鄉親,我家大母昏厥過去了,鄉親們搭把手,把她抬到鎮上賀大夫那里去,讓賀大夫給看一看!”
賀大夫是東湖鎮上唯一一個大夫,老先生今年已經年近八十歲,牙齒都沒剩下幾顆了。
打山賊,東湖鎮的鎮民自然是不敢的,但是如今山賊走了,他們幫忙抬人還是可以的。
在林昭的號召之下,眾人很快把張氏抬到了賀大夫的醫館里,林三郎進了醫館之后,從腰里掏出了差不多一貫錢,放在了賀大夫那里,開口道。
“賀先生,這是我大母的醫費,先放在你這里,要是不夠,我再過來補給先生,勞煩先生幫忙救治大母了。”
賀老頭滿臉皺紋,眼皮耷拉著,他抬頭看了林昭一眼之后,緩緩開口。
“要不了這些錢,你…娘只是驚著了,身上的傷勢不重,抹點跌打的藥酒,再開一副安神的藥,喝下去也就沒事了。”
賀大夫在東湖鎮威望極高,一來自然是因為他看病準,開的藥也都十分有效,二來是因為老頭人實誠,從來不胡亂要價,東湖鎮上的鎮民,有什么病癥了,一般都是賀老頭去給瞧好的。
就連林昭這些年,也來被賀老頭治過兩次。
更難得的是,老頭明明醫術很不錯,就是去城里也足夠開個醫館了,但是老人家為了這個小鎮,一待就是二三十年。
林昭對著老頭笑了笑,開口道:“老先生,我還要回城里去做工,沒有空在這里守著大母,大母暫且就麻煩您了,我大兄在鎮上私塾里上學,一會兒他多半就會來照顧大母。”
老頭子點了點頭,開口道:“沒有什么大礙,你自去罷。”
林昭這才走到了這家小醫館外面,發現還有很多鎮民,在醫館門口看熱鬧,見到林昭從醫館里走出來,就有認識他的人,拉著他的衣袖問道:“三郎,你家里到底出什么事啦?”
“你大母被打成了這般模樣,你母親呢,去哪里了?”
“那賊人好生兇惡,還好三郎勇武,救下了張氏!”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追問林昭事情的經過,林三郎早就想好了說辭,低頭沉聲道:“不瞞各位鄉親,這幾個月我在城里跟一個伏牛山的武師習武,今天回家探親,剛好就看到這兩個黑風寨的賊人作惡,自然容不得他們。”
“這兩個賊人被我趕走,但是母親也被驚著了,眼下我那個伏牛山的武師師父,已經帶母親進城治病去了。”
說到這里,林昭站在醫館門口,瞥了一眼醫館里。
此時張氏被賀大夫施針之后,已經醒了過來,不過因為受到了驚嚇,這會兒呆呆地坐在醫館的床上,竟像是癡傻了一樣。
林昭算一下時間,這會兒那個在私塾里讀書的大哥林顯,應該已經收到了消息往回趕了,此時有這么多東湖鎮的鎮民作證,他已經基本洗脫了與賊人勾結的嫌疑,再留在這里只會平添麻煩,于是林昭對圍著他的東湖鎮鎮民拱了拱手。
“我大母在這里就麻煩各位鄰居鄉親照看照看,我在城里還有工要做,也要去城里看看母親現在好些沒有,就不能在這里多留了。”
“等大兄從私塾回來,勞煩諸位轉告他今日之事。”
說罷,林三郎直接擠出了圍觀的人群,徑直朝著越州方向跑去。
這會兒按照約定,趙籍等人應該是在鎮外不遠處等著他才對。
…………
就在林昭帶些趙籍等人在東湖鎮鬧騰的時候,另一邊林家大宅旁邊的代園里,一身紫衣的李煦,垂手站在林簡身后,看著林簡在桌案上奮筆疾書。
大約大半個時辰左右,林簡才終于寫完,他吹干墨跡,把紙疊好,塞進了信封里,然后把信封遞在了這位世子殿下手里。
一整個上午,林簡都在這里寫東西,總共寫了一道奏書,一封信,以及一篇關于活字印刷的文章。
他把這些東西都交在李煦手里,沉聲道:“殿下,這封奏書你帶到長安去,想法子直接送到陛下桌案上去,另外一封書信是給太子殿下的。”
說到這里,林簡頓了頓,然后開口道:“至于這本小冊子,是我昨日看了三郎那本冊子之后,自己琢磨總結出來的,殿下到長安之后,可以尋個印刷的鋪子,讓他們制一套雕版出來,把這個小冊子印個幾千份出來,等陛下看了我的奏書,這些小冊子就可以通傳天下了。”
李煦接過這三件東西,微微低頭道:“林師吩咐,學生記下了。”
林簡也從桌子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番筋骨之后,對李煦笑著說道:“有勞殿下辛苦,這么遠跑到越州來。”
世子殿下呵呵一笑:“探望恩師,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元達公微微搖頭,嘆息道:“長安兇險,世子殿下千萬小心。”
李煦微微低頭:“林師,越州城里也不太平,康賊恐怕要對您不利,我給您留下了一些宋王府的護衛,衛護您的安全。”
林簡微微搖頭:“如何能用宋王府的人,來護衛我一個庶民?世子殿下自去就是,我自有保身之道。”
李煦又勸了幾句,元達公堅持不受,無奈之下這位世子殿下只好起身告辭,林簡也很給面子,親自把他送到了林家大宅的門口。
臨行之前,世子殿下對著林簡深深作揖。
“希望不久之后,能在長安再見恩師。”
林元達面色平靜。
“總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