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林簡的這塊牌子,林昭這段日子所承擔的風險,就已經算是物超所值,畢竟他這個遠房的七叔,可不是普通的朝廷官員,而是正四品的京官!
大周的官制,官員品級普遍不高,一品二品多半是綬給致仕在家的老人,三品四品,才是朝廷真正手握實權之人,畢竟高如六部尚書,也不過是正三品而已,有些中樞之中的宰輔,甚至都只是四品官而已!
也就是說,以林簡現在的地位,不需要熬任何資歷,只要皇帝點頭,他就可以沒有任何阻礙的入朝拜相,成為大周的宰輔。
當然了,現在的林簡略有些落魄,被皇帝從長安趕回了老家,但是即便如此,林簡在越州府里還是擁有巨大的影響力,不管是山陰的縣令,還是越州的知州,碰到林簡都要規規矩矩的行禮,每個人都要給林簡幾分面子。
畢竟這位前任侍郎,今年才四十歲出頭,對于一個四品官來說,這個年紀實在是年輕的有些過分了,誰也說不清楚他什么時候就會重新起復,再一次高居云端之上。
況且林簡為官多年,不乏有門生故吏,哪怕他不做官,他在官場上的影響力,在越州城也幾乎可以橫行無忌了。
而林昭如今能抱上了這條大腿,就算承擔再多風險,也是值了。
畢竟只要有林簡的這塊牌子在手里,雖然不一定能在越州府里欺負誰,但是越州城里再沒有人能夠欺負林昭了!
林簡留在林昭的屋子里,與林昭和趙歇各自說了幾句話,便動身離開,臨走之前,這位元達公伸手拍了拍趙歇的肩膀,開口嘆道:“早年在南陽所作所為,乃是為官者本分,我從來也沒有放在心上,不曾想趙家寨的人卻如此上心,如今貴寨之人因我而死,林簡心中著實過意不去。”
他對著趙歇微微低頭,欠身道:“趙家寨死傷之人,還請趙兄弟妥善收葬,林簡身上事了之后,一定親自前往祭拜。”
趙歇大概是三十歲年紀,比林簡小了十歲左右,因此林簡稱呼他為兄弟。
趙歇心中大為觸動,就要下跪給林簡磕頭,還是一旁的林昭眼疾手快,攙扶住了他,才沒有讓他跪下來。
這廝身上的傷勢還沒有好,一旦動作太大,估計傷口會崩裂開來,到時候又要在自己家多住幾個月。
趙歇雖然沒有跪下來,但是卻是滿臉惶恐,對著林簡低頭道:“當初若非元達公,趙家寨上下兩千七百多人,估計都難有活路,這一次來越州之前,家中長輩說了,趙家無論死多少人,也不能讓賊人傷到元達公一根汗毛。!”
“元達公是趙家天大的恩人,趙歇萬萬不敢受恩人禮數。”
對于這些江湖中人來說,向來是恩怨分明,林元達對趙家寨有恩,趙家寨的人就會心甘情愿替他去死,沒有半點怨言。
林簡搖了搖頭,嘆息道:“罷了,我在這里多待一會兒,你們就多一分危險,我這便回去了。”
他看向趙歇,開口道:“你在我侄兒這里好生養傷,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去代園尋我。”
趙歇恭敬低頭:“小人遵命。”
與趙歇說完話,林簡又拉著自己的侄兒林昭走到屋外,見四下無人,他才緩緩說道:“這些趙家人至于今日,全是因為為叔,為叔現在有一些麻煩,不能親自照顧他,就只能托付給你,讓他在你這里養傷了。”
林簡面色嚴肅:“不能讓別人覺得,我們越州林氏不知好歹。”
林昭點了點頭,開口道:“七叔放心,侄兒會好生照顧他的。”
林簡這才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如果缺錢了,就去代園尋我。”
說著,他邁步往外走了兩步,開口道:“再有就是,你那個活字的想法很是不錯,如果能弄出來,是大周萬民之福,你要多上點心,那個什么三元書鋪,能不去便不要去了,缺錢我這里可以給你,你直接去周先生那里學篆刻就是。”
他口中的周先生,就是他先前讓林昭去學藝的篆刻大師。
林昭微微搖頭,低頭道:“七叔放心,這東西我一定盡快弄出來,至于周先生那邊,我就暫時不去打擾了,等有難處的時候,一定過去請教。”
林簡微微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林昭跟著送了一兩步,然后對著這個人形大腿作揖道別。
“七叔一定當心,那些惡人多半不會輕易放過你。”
元達公沒有回頭,但是語氣里帶著滿滿的自信。
“三郎放心,為叔做了二十年官,也不是全無本事,不會說死就死了。”
說罷,這位大周的探花郎背負雙手,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林昭在路邊愣了一會兒,然后搖了搖頭便回家去了,剛進家里,趙歇就連忙問道:“元達公呢?”
“走了。”
林昭打了個哈欠:“他老人家哪里能一直在這里待著?”
“走了?”
趙歇額頭冒汗,開口道:“你如何不提前與我說?他老人家要走,我卻躲在屋子里沒有相送,實在是太過失禮了。”
“你的那份,我代你送了。”
林昭白了這廝一眼。
“你現在身上的傷勢,出去走上一圈,又要在床上多躺一個月。”
又過了幾天之后,林昭大致弄了一百多個活字出來,他弄了一個木框,把這些棗木刻成的模子找平,然后刷上墨水,貼上白紙,印出了這個世界上第一張活字印刷成品。
不過結果并不如林昭想象中那么完美。
首先,那些棗木塊并不整齊,想要找平十分困難,再加上木質上會有紋理,以及他所用的墨水并不是專門用于印刷的墨水,因此印出來的第一版,字跡模糊不說,而且排版也不是特別整齊,根本就達不成印刷書本的質量。
不過這本來就是第一次試驗,盡管失敗了,林昭也并不氣餒,只是找來一桶桐油,把這些棗木塊統統刷上桐油,放在通風口慢慢陰干。
弄完這一切之后,林昭在自己打的地鋪上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便又爬了起來,趕去三元書鋪上班。
經過十來天的接觸,謝三元對于這個生的好看,又會算賬的伙計十分滿意,很是大方的給林昭加了二百錢一個月的工資,這樣林昭的工錢就來到了一個月六百錢!
差不了已經超過了越州城的平均工資。
到了中午的時候,謝老板的女兒照常過來送飯。
此時林昭已經在三元書鋪做了小半個月的伙計,一直非常好奇這個每天來送飯的東家小姐到底生得什么模樣,于是乎他笑呵呵的對謝三元說道:“東家,你家姑娘到底長什么模樣,十來天了也不讓我見到?”
這小子終于暴露了!
狼子野心啊!
謝三元暗暗警惕,開口道:“我家姑娘生得豹頭環眼,虎背熊腰,見到了非嚇死你不可!”
說著,他又把林昭推進了書鋪的里屋,然后自己一個人出門去謝澹然那里取飯,等謝澹然走遠之后,他才把林昭叫出來,兩個人坐在一起干飯。
林昭畢竟是年輕人,謝三元還在埋頭吃飯的時候,他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看著自己的老板,咳嗽了一聲。
“那個…東家,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你小子又打什么歪主意?”
謝三元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警惕的看著林昭。
“我家閨女自小怕生,從來不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