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道梁防御陣地上 “戰斗打完了嗎?”
“恐怕是的,具體的戰情通報應該很快就傳來,團座大人,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忙,看看再說。”
弗里茨團長拒絕了副團長莫如峰的好意,站在山梁高處的身影宛若青松一樣挺的筆直,目光遙遙的投向北方。
清晨的曙光來臨,夜幕漸漸褪去。
站在這里已經看不到映紅半邊天際的隆隆炮聲,遠方海面上的攔截戰斗牽動著衛戍三團一眾高官的心,他們從四點多鐘被隱約炮聲驚醒后,在這里已經站了接近三個鐘頭時間了。
筆挺的軍裝已經被露水打濕,但沒有人在意。
雖然無法親眼見證激烈的海上戰況,但是從密集的炮聲中能夠想象得出是何等慘烈?
頭道梁陣地距離幸運海灣并不遠,也就是十六七公里的距離。
荷蘭增援部隊登陸幸運海灣后,順著在熱帶雨林中開辟出的一條長約9公里的道路就可以抵達三道梁村,這里如今是荷蘭軍隊掌控的地區,從三道梁村向前挺進到二道梁村荷蘭軍隊陣地,就可以與莫爾茲比防御部隊隔著山梁眺望。
增援部隊即便是步行前進,今天中午也可以抵達。
“莫團副以你之見,今天夜里的海上攔截戰,勝算幾何?”團長弗里茨心里打不到底,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依我之見應該是攔下來了,最少大部分攔截下來了,這一點我很有把握。”
“何以見得?”
“團座大人應該對95毫米火炮的聲音并不陌生,這種炮聲響亮而清脆,是水警區艦艇主要裝備的副炮,從凌晨4:00左右就開始斷斷續續的響個不停,應該是我們的艦艇攔截敵艦。”莫如峰說得胸有成竹,這是他在擔任秘書時期就養成的敏銳觀察力和習慣性的總結,從中能夠發現戰斗的脈絡。
“不錯,講的很有道理,還有呢?”
“最激烈的戰斗應該是臨近拂曉時分,炮聲密集起來,距離也近了許多,應該是我方有增援艦艇趕到了,聽著炮火發射的密集程度數量不會多,可能就是一艘到兩艘的樣子,但是戰斗應該進入白熱化,雙方炮火互相轟擊各有損傷,據我估計,莫爾茲比水警區的三艘戰艦都參戰了,最后戰斗情況不得而知,但是快天亮的時候,那最后一下的爆發宛如山呼海嘯一般,炮聲密集的已經連成了一片,我猜想應該是三馬林達的增援艦隊趕到了,發揮了一錘定音的作用,荷蘭人的岸炮在此之后打了沒有幾分鐘就停歇了,所以我猜測…咱們贏了。”
副團長莫如峰臉上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他的信心感染到了團長弗里茨,他隨之裂開嘴也笑了起來;“哈哈哈…我也是這樣猜測的,艦隊的那幫狼崽子打起仗來狠勁兒十足,若是有漏網之魚,肯定不會輕易放過的,但是聽你這么一分析我心里就更安心了。”
“團座,若是我們的猜測能夠得到證實,這對荷蘭人可是一次沉重打擊,有可能動搖其堅守的信心。”
“沒錯,伯爵大人傳達了不惜代價、堅決剿滅這伙荷蘭登陸部隊的命令,為和平談判創造有利條件,我們應該迅速行動起來,準備攻堅作戰。”團長弗里茨眺望著遠方,神色堅毅。
“團座大人,現在三團的規模雖然兩倍于敵人,恐怕攻堅能力還稍有欠缺,我害怕犧牲會太大,是不是集中加強訓練一段時間再說?”
“不,我準備在兩周之內發起總攻,回去以后立刻把4個民兵團編入我們的隊伍,派遣部分基層軍官和督戰隊直接指揮,我會向上級請求給予更多的炮火和彈藥支援,趁著當前有利時機,一定要不惜代價拔除荷蘭登陸部隊的存在,徹底將其覆滅。”說到這里弗里茨團長停頓了一下,仿佛回憶起十幾年前經歷過的歐洲殘酷戰事,深有感觸的說道;“只要有機會一定要置敵人于死地,不能留下任何喘息之機,防止其突然翻盤打亂整個部署,對于荷蘭人而言,一旦有大股增援部隊輸送上岸,隨時能夠改變當前的拉鋸戰局,我們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寧愿多付出一些犧牲也要徹底斷絕荷蘭人的妄念,我想…這就是伯爵大人的意思。”
“明白了,堅決執行命令。”莫如峰舉手敬禮回答道。
“走吧,我們回到兵營里研究一下怎么攻堅?”弗里茨團長揮了下手,率先向山下走去,邊走邊說道;“民兵團整編今天就要開始著手進行,第一輪進攻中,我要用他們測試出荷蘭人的防御重心和防御力度,犧牲在所難免,這也許就是軍人的宿命吧。”
“明白,這件事我會主要負責。”莫如峰遲疑了下才答應下來,語氣顯得有些干澀。
他知道這樣的決策,將會有數以百千計的士兵付出生命代價。
戰爭是殘酷的,敵人也不是軟柿子就站在那里給你打,荷蘭登陸部隊主要來自于歐洲本土和歐洲雇傭兵,戰斗力相當強悍,戰斗經驗也極其豐富,絕不是好對付的敵手。
相比較荷屬東印度群島皇家陸軍部隊,三團的敵人戰斗力明顯高上一籌。
這些荷蘭部隊很少采用排隊槍斃的戰術,進攻中更多的使用散開隊形攻堅以減少士兵傷亡,而且槍打的很準,是久經戰場的老油條。
這是因為荷蘭人太少了,玩不起排隊槍斃的大陸軍戰術。
若是真這樣,那戰斗反而簡單了,衛戍三團憑借優勢兵力拖也能把對方全拖死。
排隊槍斃戰術并不是在任何場景都適用的,那必須是大兵團作戰,處于開闊的歐洲平原地區或者北美洲平原地區,而且必須是擁有雄厚兵員儲備的國家,才能夠承受這樣的大出血戰斗消耗。
例如滑鐵盧戰役,第9次俄土戰爭(克里米亞戰爭),美國南北戰爭這樣動輒數萬人、數十萬人的大型會戰,雙方針尖對麥芒的硬對硬戰斗,靠雄厚戰爭實力壓制對手。
荷蘭人打仗向來雞賊,主要的就是用散兵線戰法,游擊戰術也是荷蘭人率先應用的,南非的布爾人靠這一招給英國人吃了不少苦頭,衛戍三團同樣也吃了不少苦頭,并在戰爭的磨練中迅速成熟起來。
昆士蘭州,紅堡上午九時許 燦爛的陽光播撒在靜思閣重檐斗拱之上,抹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光澤,又是一個明媚的好天氣。
侍案夫人手上拿著一份前線戰情急報,順著樓閣來到后方深深庭院中,這里是老爺李福壽平時的居所,貼身秘書非經允許都不得靠近。
雕飾奢華的廳堂內帷幕重重,青銅質地奇獸香爐里散發著淡淡的檀香,顯得幽深而寧靜。
侍案夫人走到這里放輕腳步,見到貼身服侍的侍女欲上來伺候輕輕擺了擺手,腳步又繞過一重廳堂進入內室,只見珠簾掩映之間錦紗低垂,室外只能透露出朦朧的光線進來。
靠里側的紫檀木龍鳳雕刻大床上,夫人顧柳煙正半倚在床上看書,而老爺李福壽由于昨夜睡得太晚,依然在酣睡中未曾醒來。
顧柳煙察覺到案夫人的到來,立馬拋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不得打擾老爺歇息。
案夫人立刻停住了腳步,屈身道了個萬福,然后雙手將緊急軍情呈上。
顧柳煙順手接了過來看看,好看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老爺曾經三令五申強調過,不論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舉凡來自前線緊急軍情立刻匯報,違者重處不貸。
顧柳煙揮揮手讓案夫人退下,雖然心中一百個不愿意,可不得不叫醒酣睡中的李福壽,她輕輕地呼喚道;“老爺,老爺…”
“嗯…啊…什么事兒?”李福壽在迷茫中睜開眼睛。
“老爺昨夜睡得可還香甜?”
“嗯…還好,現在什么時辰了?”
“現在是上午時分,西洋鐘剛剛過九點多一些,老爺您昨夜里歇得遲,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哦,這都九點多了,還是起來洗漱一番吧,棕櫚灘大酒店里住了不少澳洲頭面人物,還是應該和他們多溝通一下,昨天總督大人被我氣的不輕,呵呵呵…暫時還要穩住這個老殺才,別給我逼得狗急跳墻了。”
“老爺,這有一份剛送來的前線緊急軍情。”
“哦,我看看。”李福壽連忙坐起身來,拆開軍情急報仔細看了起來,眉頭隨之舒展開來哈哈大笑;“哈哈哈…前線又打了勝仗了,將荷蘭人的偷渡編隊一鍋端,耿寶貴這家伙還是讓人放心的,將士們表現的舍身忘死,甘將熱血灑碧海,值得大力表彰英雄事跡。”
他迅速的翻身下床走出去,一迭聲的喊道;“來人啊,伺候洗漱,老爺今天有要事急辦。”
這一場可歌可泣的戰斗必須要通過報紙大力宣傳出去,樹立起昆士蘭州海岸警備隊勇于犧牲的戰斗精神,樹立幾個形象鮮明的戰斗英雄典型,激發華裔移民的同仇敵愾精神,將大家擰成一股繩。
宣傳工作在任何時候都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來自天南海北的華裔移民,必須要樹立一個核心的理念;澳洲是我家,是你家,也是所有人的家,血脈同胞眾志成城團結起來,為了捍衛自己的家園不惜一戰。
他這番雷厲風行的舉動讓顧柳煙措手不及,芊芊玉手剛剛抬了起來,便又無奈的放下去。
老爺每天處理的都是大事,哪有時間兒女情長?
想到這里 顧柳煙重新倚回在床欄上,一只玉手情不自禁的撫摸著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臉上洋溢著母性的慈愛神色;“你這個調皮搗蛋的小家伙快出生吧,你爹整天忙著大事兒沒工夫陪我們,以后為娘可就全指望你了。”
她能夠感覺到幼小嬰兒不安分的腳在踢自己的肚皮,一下又一下,那種血脈相連的幸福感覺洋溢在全身上,已然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