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羅洲 一棟兩層樓上下的北歐式高頂建筑門口高高飄揚著紅山巨龍旗,它現在成為占領軍聯合司令部,聯合艦隊司令何方與登陸部隊司令尉遲守拙率領著一干參謀人員全都在這里辦公,這有利于雙方協調聯合作戰。
二樓西側,艦隊指揮官辦公室里 何方負手站在偌大的海圖面前凝視許久,心中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臉上一副凝重的神色。
馬六甲海戰一役,打掉了荷屬東印度群島皇家艦隊大部分風帆艦隊,取得了輝煌的完勝,但其艦隊主力尚存。
紅河谷發來的緊急指令電文非常明確,要求聯合艦隊不畏強敵,主動尋求決戰之機,力求打破當前僵持的海上爭鋒局面,奮力搶占先機。
電文最后那句話尤其令人動容;
值此生死危亡之刻,切望諸君戮力同心,奮勇殺敵。
身系萬千重擔于一身,何方這時候能夠笑得出來才怪,他的目光停留在地圖上泗水港的位置,沉吟良久。
爪哇島是整個東印度群島精華膏腴之地,面積雖然只有13萬多平方公里,卻聚集了整個東印度群島近八成的人口,歷史上曾出現過多個土著王朝,特產胡椒,肉豆蔻,丁香,桂皮聞名遐邇,一度曾價比黃金,香料貿易每年為荷蘭殖民者帶來巨額經濟利益。
荷屬東印度群島總督府一直設在爪哇島上的巴達維亞(雅加達),這里也是整個荷蘭殖民統治中心,而泗水港則是爪哇島東北部重要海港,隔著爪哇海與遙遙相對。
4月1日,海陸聯合行動突襲成功之后,“七省”號率領一眾風帆戰艦緊急返回,便躲進泗水港里,像一頭經驗豐富的老狼一般盯著聯合艦隊,準備伺機撲上來咬上一口。
若是雙方艦隊堂堂正正的對決,何方并不怵這個強勁對手,憑借新式蒸汽鐵甲艦隊的航速和炮火優勢,已方最少有6成勝算。
但問題是現在荷蘭皇家特遣艦隊并不急于求戰,他們在等待來自歐洲的強援到達。
屆時不消多說,反而會主動求戰。
匯集2650噸級蒸汽船腰鐵甲艦“七省”號“愛荷施泰因”號,1470噸級輕型巡洋艦“狂怒”號和“勇氣”號,還有1150噸蒸汽鐵甲艦“呂佩夫”號,再加上“尼德蘭巨人號”為首的十余艘風帆戰艦,荷蘭皇家特遣艦隊可以組織起一支頗為強悍的海上力量,強勢壓倒聯合艦隊。
在這種情況下決戰,昆士蘭聯合艦隊的勝算將會從六成急劇減少到三成以下。
荷蘭王國縱然日暮西山,艦隊陳舊不堪,亦不是一介地方封建領主貴族可以輕易挑戰的。
永遠不要懷疑一個昔日的海洋霸主的底蘊,爛船還有三斤釘。
它也許沒有更多的資金購入萬噸級蒸汽鐵甲戰列艦,維持龐大的艦隊規模,但深厚的海軍傳承不可小覷,優秀的海員素質以及荷蘭官兵們一雪前恥的強烈,足以在膠著的海戰中產生決定性作用。
最新的消息顯示;
來自歐洲的“愛荷施泰因”率領著“狂怒”號和“勇氣”號,以及兩艘運煤船和二艘軍火船組成的混合艦隊,已經于5月7日通過蘇伊士運河,正在向著東印度群島方向而來。
擺在何方面前只有三個選擇;
其一,各個擊破。
其二,盡快在歐洲增援艦隊抵達之前尋求決戰,防止夜長夢多。
其三,在荷蘭艦隊合體之后,依托與查亞普拉港與敵周旋,尋機殲敵。
前兩個選項是積極選項,第三個選項則是無奈之舉,正面杠不過只能暗瞅瞅的找機會,至于敵人會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只有上帝知道了。
也就是說,將主動權拱手讓人,命運掌握在敵人的手上。
這是聯合艦隊無法接受的,所以第三個選項基本可以排除。
第二個選項,盡快在歐洲增援艦隊抵達之前尋求決戰,就成為昆士蘭聯合艦隊現實的選擇,重點考慮的方向之一。
何方之所以遲遲未動,關鍵在于泗水港的位置太刁鉆了,讓人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十分棘手。
泗水港是爪哇島第二大城市,人口約40余萬,其位于爪哇島東北角,處于馬都拉海峽和泗水海峽“l”形交匯處,與馬都拉島相望,也是東爪哇省首府。
在爪哇島上,第一大城市巴達維亞位于島嶼的最西邊,第二大城市泗水位于島嶼的最東邊,位置靠近巴厘島,相當的刁鉆。
聯合艦隊若從北方進入,必須要經過狹窄的馬都拉海峽,馬都拉海峽長約45公里,最窄的地方僅僅有三四公里,完全在岸炮的封鎖范圍內。
這么窄的地方聯合艦隊根本無法發揮速度優勢,必將面對敵方岸炮覆蓋和艦隊炮火的雙重打擊,智者所不取。
聯合艦隊若是從東方進入,必須要經過寬闊些的泗水海峽,可惜泗水港位于馬都拉海峽較為狹窄的位置,附近的海面寬闊不超過7公里,上述問題同樣存在。
倘若是駕馭皮糙肉厚的蒸汽鐵甲戰列艦,昆士蘭聯合艦隊或許有本錢硬闖一番,可惜何方手下都是一群脆皮,在對方不肯出戰的情況下,基本上無可奈何。
唯一解決的方案就是海陸聯合作戰,派遣混合艦隊在馬都拉海峽后方登陸,通過陸軍部隊拔除荷蘭殖民者防御堡壘,清除敵方岸炮威脅后決一死戰。
這種作戰方案一經提出,當即被香格里拉衛戍師長尉遲守拙否定了。
開什么玩笑?
香格里拉衛戍師手上只有一團和二團加上半個炮兵團,還有幾千名民兵,而對面爪哇島則是荷蘭人經營了200多年的大本營,且不說那些堅固的堡壘工事,僅僅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人口優勢,就足以讓人退避三舍,戰爭實力不容小覷。
憑借荷蘭人現有的兵力,當然不可能把爪哇島守的密不透風。
但只要他們反應過來抵檔住最初的攻勢,便會有源源不斷的軍隊將登陸部隊包圍,這里有荷蘭皇家陸軍部隊,也有土著仆從軍,還有土生白人動員起來的民兵。
香格里拉衛戍師這一點人馬,還真不夠填牙縫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何方將目光投向馬六甲海峽,現在只有第一個“各個擊破”選項還有實現的可能性。
何方正在考慮著呢,就聽到外面一陣的喧嘩之聲,他走到窗戶口向外看去,只見大隊荷槍實彈的民兵押解著長長的馬車隊伍走在大街上,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這是民兵會同軍方下去清鄉了,滿載著在鄉下莊園里繳獲的稻米糧食,香料,財物細軟返回了,看來收獲不菲。
遵照上峰命令;徹底清除荷蘭人的殖民印記。
登陸部隊占領三馬林達之后,立刻封鎖了這座重要城鎮,將荷蘭人的殖民機構全部摧毀,部分頑抗的軍隊和當地白人下狠手予以擊斃,相關財物作為戰利品收繳。
部分俘虜軍方人員和殖民機構人員集中關押,對整個城鎮實行了嚴厲的宵禁軍管,在實施過程中擊斃了許多試圖頑抗的武裝人員,徹底掌控了這座重要城鎮。
在此基礎上 軍方釋放了監獄中的部分土著囚犯,由他們作為帶路黨,率領著配合行動的民兵分成幾路,開始對三馬林達周邊的白人種植園進行清鄉。
在三馬林達的殖民經濟中,白人種植園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遍布三馬林達周邊地區,達到數百座之多。
荷蘭白人種植園掌控了三馬林達及其周邊地區的經濟命脈,經濟影響力巨大,奴役著眾多的土著勞工和華人為其服務,從中賺取巨大利益。
這些白人種植園涉及橡膠,香料,稻米,棕油,劍麻,咖啡,煙草等等,尤其值得驚喜的是還有珍貴的金雞納霜,在這些種植園里也有廣泛種植。
在荷屬東印度群島范圍內,是完全的農業種植園經濟模式,基本上沒有工業,依然停留在私人小作坊階段,種植園模式占據經濟主導地位,這其中荷蘭白人后裔占據八成以上。
想要徹底清除荷蘭殖民者印記,這些種植園就是必須要清除的首要目標。
負責清鄉的軍隊一手拿著合同,一手拿著刀劍,逼迫白人種植園主做選擇;
一種選擇是放棄效忠荷蘭王國威廉三世陛下,轉而臣服新的征服者,在報紙上公開宣布自己效忠昆士蘭聲明,并繳納數額不菲的治安稅收。
對于性格剛硬的北歐人來說,這等于背叛祖國,不亞于極度羞辱,幾乎很少有人愿意這么做。
另一種選擇是低價賣出手中的種植園,拿上一筆錢滾蛋。
隨著軍隊下鄉的收購者大多來自英國本土,背后的財團隱隱牽涉到一些大貴族,他們趁著戰事涌入三馬林達鄉下的種植園中,以不可思議的低價收購種植園,完全是一種趁火打劫的行為。
這些背景硬扎的財團甚至從匯通銀行大量借貸,用于在戰爭中低價收購種植園,他們趁火打劫的手段更狠,在占領軍的默契配合下,幾乎以白菜價收購荷蘭人苦心經營的種植園。
任何選擇武力反抗者視為敵人,當即予以無情鎮壓,財產予以沒收。
在這個論拳頭大的時代,手中的刀槍就是真理。
這一個多月來 有很多看不清形勢的白人種植園主選擇了負隅頑抗,下場自然不問可知,民兵們押解回來裝滿貨物的長長馬車隊就是最好的注解。
紅河谷允許擁有英國大貴族背景的財團進來分一杯羹,牟取暴利,是在用實際利益將其和自己緊緊捆綁在一起,共榮共辱。
從另一個方面來看,昆士蘭伯爵大人根腳尚淺,這也是在利用倫敦大貴族的潛在影響力為自己減壓。
雙方各取所需,合作默契。
李福壽的訴求很簡單;倫敦即然已經袖手旁觀,那索性就袖手旁觀到底好了。
紅河谷也不指望倫敦出頭為自己扛雷,這種希望早已破滅了,但也不能偏向荷蘭王國方面,只要能夠保持中立就好了,大家最后憑借實力說話。
這里面的邏輯清楚;
香格里拉島是昆士蘭伯爵大人首先發現并宣布全部占有的領地,擁有相關不可侵犯的權益,這已經為大英帝國殖民部所認可,并且在歐洲社會得到廣泛承認。
荷蘭人和西班牙人不認可歸不認可,但那不是國際主流輿論意見,國際話語權向來是掌握在強權國家手中的,現在也不例外。
反之亦然 包括婆羅洲在內的東印度群島是荷屬殖民地,這一點同樣為國際所承認。
現在問題來了,既然荷蘭王國可以派遣軍隊侵占香格里拉領地,那昆士蘭伯爵也可以派遣軍隊侵占婆羅洲。
這個時候千萬不要說道理啥的,也不用喊誰侵略誰?那只是弱者的呻吟,于事無補。
現在得看誰的拳頭大,身板硬扎,不管怎么掄起王八拳先打贏了再說,先多占地盤再說,這絕不會錯的。
弱者哪怕占據著真理和道德的制高點,其實不起多少作用,輸了戰爭也就輸了一切,反而被看低一線。
這就是19世紀末國際政治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雖然有些殘酷,但這就是無可改變的現實。
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談判桌上同樣得不到。
這一個月來 幾乎隔三差五就有大隊的戰利品押送到三馬林達來,從糧食,金銀細軟到各種珍貴特產應有盡有,給登陸部隊帶來了巨量的補給,足夠上萬人的部隊使用一年半之久。
荷蘭人種植園也被催毀的七七八八,大半被強行收購了,少部分因為負隅頑抗被消滅了,只有極少數白人種植園主選擇放棄效忠荷蘭國王威廉三世,轉而在報紙上公開刊登鄭重聲明,效忠昆士蘭伯爵大人。
這種二五仔把自己的后路絕了,登陸部隊自然不會強加為難,再征收一筆重稅之后放過了,保留了他們的種植園。
在三馬林達周邊地區,這樣明智選擇低頭認輸的白人種植園主只有不到20個,占比10都不到。
其他人大多拿了一筆錢,將會黯然乘坐近期前往巴達維亞的英國商船離開,不可能再有機會返回了。
東西吃到英國人的肚子里,奢望再拿出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