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對于菠蘿來說,9歲開始熟讀三國演義,而《三國演義》,在我眼里,更是一部奇書!奇在哪里呢?
奇在有華人處必講《三國》;奇在很多人以為它就是正史;而《三國演義》乃七實三虛惑亂觀者。(章學誠·清)
奇在滿人可以拿它當軍事教材,居然還能實踐成功;奇在一個意圖投機的破落軍閥被人以“仁義”之名千年傳唱,而一個真正扶大廈于將傾的蓋世英雄卻永遠背負“奸雄”罵名!
曹操年輕的時候,依仗著官宦之家的雄厚資本,玩鷹溜狗,游蕩無度,一副紈袴子弟的模樣。叔叔看不下去,便經常在曹父面前告他的黑狀,曹操因此很怕他。
某次,曹操正在路上走著,遠遠地發現叔叔也迎面走來。他腦筋一轉,立即讓自己變得嘴歪眼斜。叔叔很奇怪,問曹操怎么了。曹操說:不小心中風了。
叔叔便把此事告訴了曹嵩。曹嵩又驚又怕,趕緊把曹操叫到跟前,結果卻發現曹操什么事都沒有,便問其緣故。曹操說,我哪得過什么中風,是叔叔不喜歡我,才故意說我的壞話。
曹嵩一聽“恍然大悟”,從此之后,不管弟弟怎么告曹操的狀,他都不相信了。
《曹瞞傳》云:太祖少好飛鷹走狗,游蕩無度,其叔父數言之於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於路,乃陽敗面喎口;叔父怪而問其故,太祖曰:“卒中惡風。“叔父以告嵩。
嵩驚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問曰:“叔父言汝中風,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風,但失愛於叔父,故見罔耳。“嵩乃疑焉。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終不復信,太祖於是益得肆意矣。
兩漢時期的人才發現和官吏選拔方式是“察舉”,其主要特征是由三公九卿、郡守、列侯以及地方長官按照官方確定的道德、品行、才能標準,考察、選取人才并推薦至中央,通過考核后再任命官職。
如此一來,被舉薦人固然需具備一定的才能、品德,但舉薦人的態度、薦詞卻顯得更為重要,甚至被錄用與否都決定于舉薦人的一念之間。
曹操得以順利出仕,除了其自身能力外,就主要得益于兩位名人的廣告宣傳:橋玄和許邵。
橋玄,漢靈帝光和年間任太尉,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漢末三公里面的一位異類——清正廉潔,因病辭官,死后都無錢下葬,這在買官鬻爵成風的漢末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張璠《漢紀》曰:玄歷位中外,以剛斷稱,謙儉下士,不以王爵私親。光和中為太尉,以久病策罷,拜太中大夫,卒,家貧乏產業,柩無所殯。當世以此稱為名臣。
橋玄的另外一個特點是長于識人,尤其在發現曹操異于常人后,居然還把自己的家人托付于他。
《續漢書》曰:玄字公祖,嚴明有才略,長於人物。
《魏書》曰:太尉橋玄,世名知人,睹太祖而異之,曰:“吾見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善自持。吾老矣!愿以妻子為讬。“由是聲名益重。
《魏晉世語》則更進一步說,橋玄怕只有自己舉薦份量不夠,還特地讓曹操去拜訪更以識人著名的許邵(字子將)。許邵不僅持相同意見,還給出了那句傳世的評語: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世語》曰:玄謂太祖曰:“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太祖乃造子將,子將納焉,由是知名。孫盛異同雜語云:太祖嘗私入中常侍張讓室,讓覺之;乃舞手戟於庭,逾垣而出。才武絕人,莫之能害。博覽群書,特好兵法,抄集諸家兵法,名曰接要,又注孫武十三篇,皆傳於世。嘗問許子將:“我何如人?“子將不答。固問之,子將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太祖大笑。
如果說許邵的評語還只是一種預測的話,那么,呂伯奢一家之死和那句集自私、狂妄、霸道于一身的“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則讓曹操坐實了奸雄之名。
不過,這則著名的恩將仇報的故事,從后來的演變過程來看,好像是一次栽贓嫁禍,也就是曹操可能被冤枉了。
先是《魏書》,說曹操在逃亡中路過呂伯奢家,老呂不在,小呂和自己的朋友見財起意甚至是想謀財害命,結果被曹操反殺。
《魏書》曰:太祖以卓終必覆敗,遂不就拜,逃歸鄉里。從數騎過故人成皋呂伯奢;伯奢不在,其子與賓客共劫太祖,取馬及物,太祖手刃擊殺數人。
《魏晉世語》則進了一步,說呂伯奢外出,五個兒子代父款待曹操,曹操卻懷疑人家目的不純,先下手為強,殺了八個人跑了——在這里,曹操的殺人行為已經從被動變主動。
《世語》曰:太祖過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備賓主禮。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圖己,手劍夜殺八人而去。
而到了東晉孫盛那里,仍然是由誤會殺人,當曹操發現后,雖然后悔,卻拒不承認錯誤,反而大喊道:我可以對不起別人,但別人不能對不起我——這句話很無恥、很美國,不僅讓讀者油然而生憎惡之感,還立即讓曹操的“奸雄”形象豐滿了起來。
孫盛《雜記》曰:太祖聞其食器聲,以為圖己,遂夜殺之。既而凄愴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遂行。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曹操應該是被黑化了。
從三個出處的成書年代來看,《魏書》成于西晉初年,《魏晉世語》成于西晉中期,而孫盛則是東晉時人。所以,這個故事明顯有以訛傳訛之嫌,和“三人成虎”簡直如出一轍。
戰國時期,魏太子將入趙為質。臨行前,陪同前往的龐蔥給魏王講了一個故事,說有一個人說城里有只老虎,你會相信嗎?魏王說不會。
龐蔥又問,如果有兩個人來說呢?魏王說我雖然會懷疑,但仍然不信。龐蔥續問,那么有第三個人來說呢?魏王說,那樣的話我可能就會相信了。
龐蔥說,你看吧,這就是謠言的力量,明明知道城里面不會有老虎,你卻仍然選擇相信。邯鄲距離大梁城更加遙遠,背后說太子壞話的人也會更多,希望大王您一定要明辨是非,不要輕易聽信那些人的話。魏王說我明白了。
果然,龐蔥和太子前腳走,后面說壞話的就到了。而魏王卻如龐蔥所料,沒能堅守立場、頂住壓力,從此疏遠了太子。
龐蔥與太子質于邯鄲,謂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
龐蔥曰:“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鄲去大梁也遠于市,而議臣者過于三人矣。愿王察之矣。”王曰:“寡人自為知。”于是辭行,而讒言先至。后太子罷質,果不得見。(《戰國策魏策二》)
以訛傳訛,越傳越離譜!
屠城惡名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兇。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于北方。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這是曹操的名作《蒿里行》。長久以來,無論是文學界還是史學界,對此詩的評價都極高。的確,在詩中,作者通過深刻揭露軍閥禍國殃民、造成嚴重的社會災難,表現出對人民的無限同情和對國事的關注與擔憂,表達了詩人憂國憂民和悲天憫人的偉大情懷。
但事實是這樣嗎?
非也。
亂世之中,從來沒有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仁義道德也分文不值,各路牛鬼蛇神比得是誰的盾更堅、誰的矛更利、誰的心更狠、誰的計更毒——作為軍閥之一,曹操自然也不能免俗,尤其是他在與陶謙爭奪徐州過程中進行的血腥和野蠻殺戮,歷來為史家所詬病。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曹操的父親曹嵩在返回老家的途中為陶謙部下所害,為報父仇,曹操東征徐州,連下十余座城池,并于次年(興平元年)春退兵回到鄄城。
興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還,初,太祖父嵩,去官后還譙,董卓之亂,避難瑯邪,為陶謙所害,故太祖志在復讎東伐。
韋曜《吳書》曰:太祖迎嵩,輜重百馀兩。陶謙遣都尉張闿將騎二百衛送,闿於泰山華、費間殺嵩,取財物,因奔淮南。太祖歸咎於陶謙,故伐之。
興平元年(公元194年)夏,曹操讓荀彧和程昱留守大本營,他自己帶兵再次征討陶謙。
這次又連下五城,一直打到東海邊上。在退軍途中,他還捎帶著擊敗了劉備,并攻下襄賁——史書里還追加了一句:所過之外,殺人很多。
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復征陶謙,拔五城,遂略地至東海。還過郯,謙將曹豹與劉備屯郯東,要太祖。太祖擊破之,遂攻拔襄賁,所過多所殘戮。
相比于《三國志》里的輕描淡寫,《后漢書》則是過程詳盡且毫不留情。而且,不是一般殺戮,是屠城,甚至雞犬不留。
初平四年,曹操擊謙,破彭城傅陽。謙退保郯,操攻之不能克,乃還。過拔取慮、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殺男女數十萬人,雞犬無余,泗水為之不流,自是五縣城保,無復行跡。
東晉史學家孫盛對此大加鞭笞,說子報父仇,名正言順,但打著報仇的旗號濫殺無辜就太過分了。
孫盛曰:夫伐罪吊民,古之令軌;罪謙之由,而殘其屬部,過矣。
可見,所謂“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里面就有曹操的很大功勞。
戰爭是一項系統工程,決定勝負的不只是兵力多寡,還有后勤、謀略、心理、氣候以及地勢等諸因素。也就是說,打仗不是簡單的群毆,人多必勝,人少必敗。
中國戰爭史上曾有過多次以少勝多的經典案例,像巨鹿之戰、彭城之戰、昆陽之戰、官渡之戰、赤壁之戰、淝水之戰、虎牢關之戰等等,
其中以曹操為主角的就有兩場,戰績是一勝一負:勝是與袁紹的官渡之戰,負是與孫、劉聯軍的赤壁之戰。
不過,從裴松之的分析來看,官渡之戰的所謂以少勝多是注了水的,而且水分還很大。
我們來看一下戰爭過程和裴注。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十二月,曹、袁二人相持于官渡。五年八月,袁紹將大營稍稍往前作了推進,并依沙丘扎寨,東西軍營長達數十里。
曹操也將陣營分列,與袁軍針鋒相對,不過,在試探性的交手中,曹軍失利。尤其對曹操不利的是,當時曹軍還不到一萬人,受傷的還占了二、三成。
(建安五年)八月,紹連營稍前,依沙塠為屯,東西數十里。公亦分營與相當,合戰不利。時公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三。
看到這里,裴松之不愿意了,連續發出靈魂追問,對本紀的記載表示了嚴重質疑。
首先,裴松之認為,曹操起兵的時候,原始資本就有五千,之后雖然不能說是百戰百勝,但負的比例只占十分之二三。
況且在大破黃巾軍后,他又一次性收編降卒三十多萬,這還不算從其他地方受降的人數。如此一來,即便是每次打仗都有損耗,也不可能出現兵不滿萬的情況。
臣松之以為魏武初起兵,已有眾五千,自后百戰百勝,敗者十二三而已矣。但一破黃巾,受降卒三十馀萬,馀所吞并,不可悉紀;雖征戰損傷,未應如此之少也。
其次,結營對峙,和面對面沖鋒不一樣。按照本紀所載,袁紹十萬多大軍,結營東西達數十里長。曹操他就是再有辦法,也不可能用八千人結成和袁紹一樣長的大營。所以,曹操的人即使比袁紹少一些,但也不少到哪里去。
夫結營相守,異於摧鋒決戰。本紀云:“紹眾十馀萬,屯營東西數十里。“魏太祖雖機變無方,略不世出,安有以數千之兵,而得逾時相抗者哉?以理而言,竊謂不然。紹為屯數十里,公能分營與相當,此兵不得甚少,一也。
世語曰:紹步卒五萬,騎八千。孫盛評曰:案魏武謂崔琰曰“昨案貴州戶籍,可得三十萬眾“。由此推之,但冀州勝兵已如此,況兼幽、并及青州乎?紹之大舉,必悉師而起,十萬近之矣。
再次,《孫子兵法》說“十則圍之”,如果袁紹有這么多人,早就把曹操圍得跟鐵桶一樣了。而事實上曹操不僅沒有被圍,還有余力派出徐晃劫其糧車,他自己也帶著若干人去襲擊了袁紹糧草所在地烏巢,出入無礙,袁紹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紹若有十倍之眾,理應當悉力圍守,使出入斷絕,而公使徐晃等擊其運車,公又自出擊淳于瓊等,揚旌往還,曾無抵閡,明紹力不能制,是不得甚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少,二也。
第四,曹操取勝后,很多記載說坑殺了七、八萬袁軍。這一點更不可思議:這七八萬人如果四散奔逃的話,曹操僅憑八千人能制止得了?而能讓步這些人乖乖地引頸受戮,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諸書皆云公坑紹眾八萬,或云七萬。夫八萬人奔散,非八千人所能縛,而紹之大眾皆拱手就戮,何緣力能制之?是不得甚少,三也。
第五,按照《鐘繇傳》所記,在曹操和袁紹官渡相持的時候,司隸校尉鐘繇曾支援前線兩千匹戰馬。而曹操的本紀和《魏晉世語》則說當時曹操只有可憐的六百匹戰馬,那么,鐘繇送來的馬哪去了?
按《鍾繇傳》云:“公與紹相持,繇為司隸,送馬二千馀匹以給軍。“本紀及世語并云公時有騎六百馀匹,繇馬為安在哉?
所以,裴松之最后給出了結論,說負責記述這件事的人為了宣傳效果,才故意夸大了雙方的力量對比。
將記述者欲以少見奇,非其實錄也。
興平二年(公元195年),因李傕、郭氾內訌,長安大亂,漢獻帝劉協趁亂逃往洛陽。在曹陽準備北渡黃河的時候,太史令王立前來阻止,理由是天象不允許。
不僅如此,他還通過天象對宗正劉艾和漢獻帝分析說,從去年春天開始,金星(太白)向中央運行,在斗、牛二宿間與土星(鎮星)相犯,然后過天津至于天關。
火星(熒惑)則從南方逆行至天關,與金星在天關區相會。金、火相遇,從天象來說是要發生朝代鼎革的先兆,漢祚將終,代之而起的是曹氏建立的魏朝。
張璠《漢紀》曰:初,天子敗於曹陽,欲浮河東下。侍中太史令王立曰:”自去春太白犯鎮星於牛斗,過天津,熒惑又逆行守北河,不可犯也。”
由是天子遂不北渡河,將自軹關東出。立又謂宗正劉艾曰:”前太白守天關,與熒惑會;金火交會,革命之象也。漢祚終矣,晉、魏必有興者。”
立后數言于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承漢者魏也,能安天下者,曹姓也,唯委任曹氏而已。”
曹操聽說后,倒是沒有把這位王立怎么樣,只是派人告訴他說,我知道你是忠于朝廷的,只是天機深遠,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以后少說這一類的話。
公聞之,使人語立曰:”知公忠于朝廷,然天道深遠,幸勿多言。”
曹操為什么會低調處理這件事,他真得沒有什么想法嗎?
當然不是。當時獻帝東遷,關東群雄逐鹿,大小軍閥遍地走,曹操還遠未顯露王者之相,所謂低調,只是時機不成熟而已。
建安二十一年,曹操晉位魏王。二十四年,孫權上表稱臣,并希望曹操順天應人,登基稱帝。曹操對眾人說,孫權這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但是,陳群、桓階、夏侯惇等人卻一致勸道,大王功高蓋世,漢祚也是因你才得以延續這幾十年,孫權的意見很對,因為我們也是這么想的。
曹操感慨地說:我現在的權力地位和當皇帝還有什么區別嗎?如果天命真在我們曹家的話,我會把機會留給我兒子。
《魏略》曰:孫權上書稱臣,稱說天命。王以權書示外曰:“是兒欲踞吾著爐火上邪!“侍中陳群、尚書桓階奏曰:“漢自安帝已來,政去公室,國統數絕,至於今者,唯有名號,尺土一民,皆非漢有,期運久已盡,歷數久已終,非適今日也。…殿下應期,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漢,群生注望,遐邇怨嘆,是故孫權在遠稱臣,此天人之應,異氣齊聲。“
《魏氏春秋》曰:夏侯惇謂王曰:“天下咸知漢祚已盡,異代方起…今殿下即戎三十馀年,功德著於黎庶,為天下所依歸,應天順民,復何疑哉!“王曰:“'施于有政,是亦為政'。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這個時候,天下雖然三分,但無論是土地還人口,曹操已實得其二,所以,他就不用再刻意隱瞞真實想法了。
裴注《三國志》廣征博引,取材甚雜,像《九州春秋》、《魏晉世語》、《漢紀》、《晉紀》、《曹瞞傳》等,可考者居然達150余種(趙翼《廿二史札記》卷六)。
又因為這些著作多為個人所編修,言語上少了顧忌,褒貶上更加自由,所以就呈現出與正史一本正經完全異的風格。
就曹操而言,如果說其“奸雄”之謂是由裴注而來的話,那么,吳人所著的《曹瞞傳》則在其中貢獻最大。
故事一:曹操為人極為輕佻不莊重,喜聲色之娛,經常通宵達旦地玩樂。會見賓客時常著便服,說話也很隨便,吃飯時搞得渾身都是。但在執法時卻很嚴苛,尤其是誰要表現地比他突出,他便會想方設法地將其治于死地,即便是老朋友也不行。每次殺人后,還要裝模作樣地悔恨流淚。像袁忠任沛相的時候,曾想懲治曹操,桓邵、邊讓也曾得罪過他,于是,曹操得勢后,這三個人都沒逃過一死。
《曹瞞傳》曰:太祖為人佻易無威重,好音樂,倡優在側,常以日達夕。被服輕綃,身自佩小鞶囊,以盛手巾細物,時或冠帢帽以見賓客。每與人談論,戲弄言誦,盡無所隱,及歡悅大笑,至以頭沒杯案中,肴膳皆沾汙巾幘,其輕易如此。然持法峻刻,諸將有計畫勝出己者,隨以法誅之,及故人舊怨,亦皆無馀。
其所刑殺,輒對之垂涕嗟痛之,終無所活。初,袁忠為沛相,嘗欲以法治太祖,沛國桓邵亦輕之,及在兗州,陳留邊讓言議頗侵太祖,太祖殺讓,族其家,忠、邵俱避難交州,太祖遣使就太守士燮盡族之。桓邵得出首,拜謝於庭中,太祖謂曰:“跪可解死邪!“遂殺之。
故事二:每次帶兵出征,曹操都強調要秋毫無犯,尤其不能破壞麥地,違令者斬。某次,曹操的馬因突然受驚跑進麥地,曹操讓主簿依法辦事。
主簿說,按照古訓,刑不上大夫。曹操說那不行,如果不作處罰,我以后還怎么要求下屬。不過我是主帥,自殺肯定不合適,就先割段頭發代替吧。
常出軍,行經麥中,令”士卒無敗麥,犯者死”。騎士皆下馬,付麥以相持,於是太祖馬騰入麥中,敕主簿議罪;主簿對以春秋之義,罰不加於尊。
太祖曰:”制法而自犯之,何以帥下?然孤為軍帥,不可自殺,請自刑。”因援劍割發以置地。
故事三:有一個寵姬經常陪著睡午覺,曹操告訴她,一會記得叫醒我。寵姬看他睡著了,還沒來得及睡,曹操卻已經自己醒了。二話沒說,立即讓人把她給亂棍打死了。
又有幸姬常從晝寢,枕之臥,告之曰:“須臾覺我。“姬見太祖臥安,未即寤,及自覺,棒殺之。
故事四:某次外出討賊,打著打著,糧食不夠吃了。曹操便偷偷問糧草官怎么辦,糧草官說,這個好辦,減少供應量就行了。士兵們發現后,紛紛埋怨曹操克扣軍糧。
這時,曹操對糧草官說,沒辦法,只能借你的人頭來平息眾怒了。然后提著糧草官的人頭對大家說:糧草官克扣軍糧、假公濟私,已經被我殺了。
常討賊,廩谷不足,私謂主者曰:“如何?“主者曰:“可以小斛以足之。“太祖曰:“善。“后軍中言太祖欺眾,太祖謂主者曰:“特當借君死以厭眾,不然事不解。“乃斬之,取首題徇曰:“行小斛,盜官谷,斬之軍門。“
文章最后還說,像這類使奸耍詐的事,曹操做的太多了。
其酷虐變詐,皆此類也。
《三國志》卷六和卷十中,對袁紹都有一個相同的評價,即“外寬內忌”,尤其批評其誅殺田豐之舉,甚至比項羽驅離范增的性質還壞。
昔項羽背范增之謀,以喪其王業;紹之殺田豐,乃甚於羽遠矣!
但是,如果看完《武帝紀》以及裴注就會發現,所謂“外寬內忌”用在曹操身上,居然也非常貼切。
據《魏書》載,袁紹與太尉楊彪、大長秋梁紹以及少府孔融一直不對付,就讓曹操找個借口殺掉這幾個人。曹操說,現在天下大亂,人人自危,如果隨便殺人,那不就更加亂套了?于是拒絕了袁紹。
這番話聽上去確實大義凜然,但裴松之一句話就戳穿了曹操的畫皮。他說,千萬別信曹操的鬼話,后來楊彪被他整了個半死,孔融則是直接死在他的手上。別看曹操說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到了自己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魏書》曰:袁紹宿與故太尉楊彪、大長秋梁紹、少府孔融有隙,欲使公以他過誅之。公曰:”當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并起,輔相君長,人懷怏怏,各有自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雖以無嫌待之,猶懼未信;如有所除,則誰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塵垢之間,為庸人之所陵陷,可勝怨乎!高祖赦雍齒之讎而群情以安,如何忘之?”
紹以為公外讬公義,內實離異,深懷怨望。臣松之以為楊彪亦曾為魏武所困,幾至于死,孔融竟不免于誅滅,豈所謂先行其言而后從之哉!非知之難,其在行之,信矣。
這一點,清人趙翼的評價最為精準犀利。
他說,曹操在用人方面確實是前恭而后倨,得勢前和得勢后完全是兩種做派。
前期,事業草創,正值用人,所以,他的指導思想是你可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可以殺人越貨、壞事做絕,但只要是有過人才能,那就是我曹操的菜——這在他的三次《招賢令》中體現地淋漓盡致。
因此,除了荀彧、程昱這些元勛故舊、肱股重臣之外,像明知道劉備不是池中之物,仍然硬著頭皮先收入麾下,后又極其大度地縱之而去,給自己和后代埋下了一顆巨雷。
而臧霸、徐翕、毛暉、畢諶、魏種這些降而復叛、叛而復降,甚至在曹操背后捅刀的人,也毫無差別地被重新接納并繼續重用。曹魏名臣楊阜就因此稱贊曹操,在用人方面的肚量遠超常人。
荀彧、程昱為操劃策,人所不知,操一一表明之,絕不攘為己有,此固已足令人心死。劉備為呂布所襲,奔于操,程昱以備有雄才,勸操圖之。操曰:“今收攬英雄時,殺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也。”
然此猶非與操有怨者。臧霸先從陶謙,后助呂布,布為操所擒,霸藏匿,操募得之,即以霸為瑯邪相,青、徐二州悉委之。先是操在兗州,以徐翕、毛暉為將,兗州亂,翕、暉皆叛,后操定兗州,翕、暉投霸。至是操使霸出二人,霸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為此也。”
操嘆其賢,并以翕、暉為郡守。(《霸傳》)操以畢諶為兗州別駕,張邈之叛,劫諶母妻去,操遣諶往,諶頓首無二,既出,又亡歸從呂布。布破,操生得諶,眾為之懼,操曰:“人能孝于親者,豈不忠于君乎?吾所求也。”以為魯相。
操初舉魏種為孝廉,兗州之叛,操謂種必不棄我,及聞種走,怒曰:“種不南走越,北走胡,不汝置也。”及種被禽,操曰:“惟其才也。”釋而用之。(本紀)
此等先臣后叛之人,既已生擒,誰肯復貸其命,乃一一棄嫌錄用。蓋操當初起時,方欲藉眾力以成事,故以此奔走天下,楊阜所謂曹公能用度外之人也。
事情如果發展到這里就結束的話,還真算是一出君臣相得的和諧大戲。但是,自北方一統、地位穩固,而且向南、向西的試探性攻擊失敗之后,曹操深知天下無望,便開始把精力收回到國內,把工作重心放在了內部整合上。
而這其中,又以政治清算為重頭戲,一幫原來被無比推崇的老臣先后倒在曹操的屠刀之下。
孔融、許攸、婁圭,前者一直與曹操不對付,死地倒還不冤;但后兩者都是曹操的同學或發小,只是因為言語上的放肆便都丟了性命。
荀彧,曹操的首席謀士和鐵桿跟班,因為反對他受九錫而不明不白地死(隱誅)。
楊修,一直為曹操所欣賞,因為涉入曹操家事(立嗣)而被殺;
崔琰,曹操近臣,更是以“莫須有”被殺。
乃其削平群雄,勢位已定,則孔融、許攸、婁圭等皆以嫌忌殺之。荀彧素為操謀主,亦以其阻九錫而脅之死。
甚至楊修素為操所賞拔者,以厚于陳思王而殺之。崔琰素為操所倚信者,亦以疑似之言殺之。
對此,趙翼感嘆道,曹操秉性猜忌多疑,剛開始掩藏地很深,但時間一長就表露出來了。之前之所以裝出一副恢宏大度的樣子,就是為了讓人死心塌地地替他賣命。
然后知其雄猜之性,久而自露,而從前之度外用人,特出于矯偽以濟一時之用,所謂以權術相馭也…
:太困了,睡覺去,害怕猝死…佩服老鷹啊!注,晚上可能還有兩章…歷史是我的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