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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哭戲的層次

熊貓書庫    貧僧不想當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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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戲的平昌校區不算大,約莫只有三五百畝。

  但炎炎夏日,許臻他們從廣場徒步走到表導樓,還是出了一身的汗。

  表導樓,顧名思義,是導演系和表演系共用的一幢教學樓。

  許臻今天早上來報道的時候就是在這幢樓里辦的手續,因此對這條路并不陌生。

  負責招新的學長領著他們沿樓梯上三樓,而后往左邊一拐,推開了一扇虛掩著的雙開大門。

  許臻進去一看,發現這里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空教室,而是一間小劇場。

  劇場的面積不大,約莫跟那種上大課的階梯教室類似,只能容納一兩百人。

  其中舞臺占了三分之一以上的面積,臺下則列有七八排暗紅色的軟包座椅,布局十分緊湊。

  這種劇場有點類似那種鄉村大舞臺,演員和觀眾之間幾乎是零距離。

  演員在臺上表演時,幾乎都能感受到觀眾們身上的熱氣,心理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孟老師,我帶了幾個大一新生過來!”

  進門之后,領他們過來的那位學長沖著臺上的一個中年人叫道:“他們說想看看咱們的排練,可以嗎?”

  許臻順著學長的目光望過去,發現這位“孟老師”是一位個子不高的中年人,禿頂,面相略有點兇,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樣。

  這話一出,孟老師隨之回過頭來,瞧見許臻等人,點頭道:“可以看,今天就只是粗排而已。”

  “把手機調成靜音,不許拍照、不許錄像。”

  “排演的時候不許發出聲音,自己找地方坐吧。”

  許臻等人得到了允許,立即拿出手機來調了靜音,而后便到臺下找空座去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許臻總感覺那個孟老師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不過,他最近已經有了身為公眾人物的自覺,習慣了來自陌生人的注視,也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奇怪。

  小劇場中的人不多,臺下到處都有空座。

  許臻三人靜悄悄地沿過道往后走,結果卻意外地遇見了一位熟人。

  ——孟一凡。

  兩人的目光相撞,同時一愣,而后又迅速將目光各自移開,誰也沒搭理誰。

  二人間沒什么仇怨,不過就是一次戲耍、一個巴掌的小梁子罷了。

  但話不投機半句多,沒必要跟討厭的人再有什么瓜葛。

  不一會兒,許臻寢室的三個人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定。

  沈唐瞧瞧附近無人,低聲向許臻道:“你認識孟一凡啊?”

  孟一凡此時坐在最前排,許臻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后腦勺,道:“不算認識,就是藝考的時候正巧跟他一組。”

  沈唐嘖嘖嘆道:“哎呦,你們倆一組啊,那可真倒霉。”

  許臻心道,確實,跟我一組,他是挺倒霉的。

  沈唐一臉唏噓地搖了搖頭,道:“哎,往事不堪回首。”

  “我小時候曾經跟他住過一個大院,短短幾年,我差點沒被他給逼瘋了。”

  旋即,他簡單講了講孟一凡小時候是如何的貓不聞、狗不理,許臻也十分感慨地分享了一下自己和阿伊慕在藝考時被他戲耍的經歷。

  兩人明明剛認識不到半小時,卻因為對孟一凡的“同仇敵愾”而親近了不少。

  不得不說,即便是煩人如孟一凡,也有廢物利用的價值。

  舞臺上,短暫的中場休息時間很快結束,新一輪的排練重新開始。

  許臻剛聽了兩句詞便發現了:臺上正在排的這出劇是京城人藝的經典劇目《萬家燈火》。

  他這兩年看過的影視劇不計其數,但話劇卻不多,約莫只有十幾出,《萬家燈火》便是其中之一。

  許臻之所以會去看這出劇,并不是因為《萬家燈火》的藝術成就多高、業內名氣多么大,而是因為,這出劇的女主角是沈丹青。

  去年春天,他曾經以林嘉助演的身份參加過藍莓衛視的一檔綜藝節目,《我是演技派》。

  這是他至今為止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接觸舞臺表演。

  當時,沈丹青作為節目的導師,要求許臻試演《像霧像雨又像風》中的女主角杜心雨。

  時間倉促,許臻沒時間準備,便直接復制了俞眉當年的表演。

  沈丹青的眼光何其刁鉆,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不過,她不僅沒有嘲諷許臻投機取巧,反倒對他的模仿能力大加贊賞,建議他多去模仿一些經典劇目,并半搞笑半認真地推薦了一些自己的作品。

  許臻對此十分上心。

  下了節目之后,他立即就去搜了這幾出戲,有重排的看現場,沒重排的看錄像,其中就包括臺上正在排的這出《萬家燈火》。

  許臻感覺,如今的自己還遠談不上有什么“藝術鑒賞能力”,對于話劇好在哪兒、尤其一些先鋒派話劇好在哪兒,他壓根品不出來。

  但好看不出來,差卻能看得出來。

  就比方說現在,臺上,一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姑娘飾演80歲的“何老太”,就讓人看得十分難受。

  原因很多。

  比方說,她的身體動作非常扭曲,駝著背、跛著腳、兩手劇烈顫抖,許臻知道她大概以為自己在演“老態龍鐘”,但實際上,她看上去只像是一個摔壞了的機器人。

  再比方說,小姑娘聲淚俱下地嘶吼“我守了四十年的寡”,看上去確實是很傷心。

  但她的傷心卻不像是一個老太太受盡了人世間的心酸苦楚,倒像是一個小嬰兒沒吃飽,突然發現奶瓶已經見底了。

  許臻正這樣想著,臺上的表演已經被叫了停。

  “還是不對,”指導老師孟祥東看向臺上的女生,皺眉道,“你這個哭,哭得太幼稚了。”

  “感情倒是夠充沛,但是味兒不對。”

  說話間,他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沈丹青,不動聲色地道:“你回憶一下沈老師的版本,這個哭,應該是委屈的哭,辛酸的哭,苦澀的哭。”

  “她丈夫已經沒了40年了,她哭的不是丈夫,而是自己這40年來的遭遇。”

  “你這個哭,哭得沒有層次感。”

  “你懂我說的意思嗎?”

  臺上,飾演何老太的女生抹了抹眼淚,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而臺下,許臻卻若有所思。

  他剛才還在想,同樣是哭,這個女生到底哭得哪里不對。

  經孟老師這么一說,他才想清楚,原來是哭得沒有層次。

  這個女生的感情就像是開閘放水,一下子就把感情全都泄出去了;但沈丹青當年的表演卻有一個逐漸崩潰的過程,一點點擊碎人的心理防線。

  許臻轉頭看向那位孟老師。

  這位先生,感覺跟我的腦回路很搭得上線啊!

  回去查查這是哪位老師,應該多聽聽他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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