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號,歷經一番坎坷,《溫涼珠》劇組總算是湊齊了全體主創人員,正式前往橫州影視城開始拍攝。
總導演最終確定為蘇文彬,而楚梟雄則完全不介意給這個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年輕人當副手,主動留在了劇組里當B組導演。
畢竟,學無長幼,達者為先。
年僅45歲的老楚感覺自己如今正處在事業上升期,應該隨時抓住各種機會給自己好好充電。
讓許臻有些意外的是,蘇文彬這次不光自己來了,還“買一送一”地帶來了一位攝影指導。
這位攝影指導名叫梁衛東,據說是蘇文彬的同學,這幾年一直在海外工作。
他既然是蘇文彬的同學,按理說就應該跟他年紀相仿才對。
但是這人瘦瘦小小,而且天生一張娃娃臉,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甚至說他是在讀研究生都有人信。
閑聊時,梁衛東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幾年自己掌鏡的電影作品,贏得了周圍眾人的連聲贊嘆。
許臻對他說的這些影片都不太了解。
但既然林惠美、楚梟雄他們都覺得厲害,那應該是真的很厲害吧。
而與此同時,別人不認得梁衛東,梁衛東也不認得這幫人。
他這幾年一直在國外,在場的無論是許臻、宋彧、還是林嘉,全都是這幾年剛剛崛起的年輕藝人,如今一看,一個熟臉都沒有。
梁衛東很輕易地對這個劇組下了結論:草臺班子。
上午的開機儀式結束后,劇組主創人員們在片場吃了頓便飯,下午便要正式開拍了。
梁衛東領了自己的那份盒飯,跑到蘇文彬身邊坐下,一臉唏噓地道:“唉,虎落平陽被犬欺,為了混口飯吃,我這臉啊,真的是丟盡了。”
蘇文彬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道:“吃你的飯!”
“上禮拜是誰跟我說的,有活兒就接,20塊錢給拍三段?”
梁衛東抬頭望天,慨嘆道:“我這不是揭不開鍋了嗎?但凡我有一口飯在,你看我吃不吃你這嗟來之食?”
說著,他一臉鄙夷地看了一眼手邊的攝影機,道:“光看設備我就知道這是個窮比劇組。”
“制作經費有1000萬嗎?沒有吧,最多800,不能再多了。”
蘇文彬翻了個白眼,道:“好萊塢設備好,你去啊,誰讓你回來了?”
“接著奏樂,接著舞啊!”
梁衛東撇撇嘴,道:“我回來,那還不是因為我太優秀了,總有人夸我。”
蘇文彬轉過頭來,冷哼道:“別人夸你你辭職?這是啥邏輯?”
梁衛東嘖嘖道:“你聽聽他們是怎么夸的啊…”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拿腔捏調地道:“哦,伙計,我總以為華夏人從來不懂的審美,他們拍出來的畫面就像是蘇珊大嬸從田埂里挖出來的馬鈴薯一樣。”
“我簡直不敢相信,華夏這樣的土壤上居然還能誕生出你這樣的藝術家來!”
“你簡直就是患了皮膚病的西方人,是上帝派給我們的天使!”
蘇文彬:呵呵,我看你就是猴子派給我的救兵。
梁衛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無法自拔,半晌才道:“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你要夸就夸,還拉踩我是哪兒人。”
“老子大好的華夏男兒,聽得了這個鬼話?氣得我一個大耳瓜子就糊了過去。”
蘇文彬訝然道:“你真打啊?”
梁衛東正色道:“怎么可能,我就形容一下我當時的心情,修辭懂不懂?”
蘇文彬:“…”
跟這種人交流真是太費勁了!
半晌,蘇文彬問道:“然后呢,你到底是以什么借口辭職的?”
梁衛東一臉淡然地道:“我說我這兩年掌鏡時間太長了,斗雞眼了。”
蘇文彬:“…”
呵呵,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不一會兒,梁衛東三口兩口把自己的盒飯吃完了。
他一邊剔牙,一邊環視了片場中來來往往搬運設備的人群,道:“我說老蘇,你最近不是總跟我吹你在國內混得多好嗎?”
“就這?小作坊電影?”
“你這才是真的20塊錢拍3段吧?”
說著,梁衛東一一細數了《溫涼珠》劇組的各種設備,從攝像機到鏡頭,從照明設備到監視器,總而言之,凡是跟攝影有關的,都被他從頭到腳批了個體無完膚。
蘇文彬一摔筷子,吼道:“我找你是當大爺來了是吧?”
梁衛東縮了縮脖子,嘟囔道:“那倒不必,差不多當個小爺也就可以了。”
蘇文彬被他氣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的許臻,心中默默想道:小伙子,你千萬爭氣啊,給哥長點臉!
別一會兒你演的也是“小作坊”水平,那哥這臉可就丟大了!
這兩人的嘰嘰歪歪全都被周圍人看在眼里,但其余人都跟梁衛東不熟,也就任由他們扯淡,誰也沒上前搭話。
這時候,許臻早就吃完了午飯,此時已經畫好了妝、換好了戲服,在場邊等待上場。
他是《溫涼珠》的男主角,因此,開板第一場便是他的戲。
許臻頭一次擔任一部劇的男一號,真切地體會到了作為主角的壓力。
不遠處,林嘉看著許臻坐在椅子上發呆,神情自若地朝他走了過去,道:“這段對話還挺長的,咱倆要不要再對一遍詞兒?”
許臻點了點頭,將手搭在椅背上,神情慵懶地道:“好啊,那就對對吧。”
林嘉見狀微微一愣。
這個語氣,這個神態…完全不是平時的許臻。
許臻從來都是神采奕奕,挺拔軒昂的,可從來沒像現在這般懶散過。
如今的這個狀態,在配上他的假發、戲服以及妝容,林嘉竟然感覺到了強烈的陌生感。
仿佛眼前坐著的不是那個熟識的師弟,而是一個初次見面的江湖俠客。
“哎…”
她正這樣想著,許臻已輕輕嘆了口氣,搖頭道:“想聽個小曲兒,怎么就這么難呢。”
說著,他瞥了一眼對面的林嘉,而后又垂下頭去,抬手假裝給自己倒了杯茶,緩緩道:“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沒走?”
林嘉不自覺地局促了起來,道:“我叫小翠,是新來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簡單對了一遍臺詞,結果越對林嘉越發現:許臻的臺詞功底居然出人意料地好。
抑揚頓挫、輕重緩急,都拿捏得恰當得宜,再配上他略顯低沉的聲音,聽上去熨帖舒坦,極具磁性。
上回兩人同臺——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我是演技派》?——當時的許臻還就僅憑著一腔熱忱在演戲,情緒飽滿,但卻沒有任何技巧性可言。
而如今再一看,進步幅度可謂是肉眼可見。
這讓身為學姐的林嘉倍感壓力。
哎,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生該吃這碗飯的人嗎?
這樣想著,林嘉默默攥緊了自己的小拳頭。
嗯哼,你在努力,我可也沒閑著呢!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演技方面的天賦一般,但是惟獨在努力方面,我是不會認輸的!
“阿臻,小嘉,準備了!”
一位劇務跑來兩人身邊,道:“導演說10分鐘之后開始,咱們進場吧!”
兩人于是便站起身來,隨著劇務來到了今天的拍攝場地。
這場戲,是前期最重頭的一場:
多次行刺九王爺的柳艷陽毫不遮掩自己的行蹤,旁若無人地穿越鬧事,進入了一家生意興隆的酒樓里。
一個鏢師與他發生口角,柳艷陽誤以為這人是九王爺派來的殺手,一腳將他踹下樓去。
鏢師的后腦勺不巧磕在了石頭上,當場摔死,滿樓的賓客們瞧見這里出了人命,頓時如鳥獸散,霎時間走了個無影無蹤。
柳艷陽說想聽曲兒,但酒樓的姑娘們都怕他,誰也不敢上前。
最后,一個新來的女孩小翠主動上前,給他唱了一首鄉間小曲。
柳艷陽面對九王爺派來的大批圍殺者,聽著曲兒,喝著酒,殺著人。
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
江湖中人的瀟灑,莫過于此。
梁衛東作為劇組的攝影指導,親自掌鏡,扛著1號攝影機率先進場。
許臻飾演的柳艷陽則已經坐到了窗邊的羅漢塌上,神情懶散,嘴邊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梁衛東看著攝影機鏡頭中的許臻,忍不住一陣驚艷。
娘咧,真是天生一張電影臉!
隨便拍,怎么拍都行,360°無死角!
攝影師完全不需要因為顧忌演員的顏值而故意去找角度。
“全體人員,準備就緒!”
場邊,蘇文彬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監視器后面,而是直接站到了梁衛東的身邊,以接近攝影機的視角窺視著場中的演員。
他拍了拍手,朗聲道:“今天的拍攝馬上就要開始了,各位打起精神來!”
“啪!”
隨著一聲清脆的打板聲響起,《溫涼珠》劇組的拍攝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