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餐廳,魔法燈投下夢幻的剪影,一男一女兩個人在餐桌兩端相對而坐。
“你們打算離開維吉瑪?”雅妲半張臉埋入陰影,纖細的手指絞在一起。
獵魔人往嘴里塞了一塊燉煮軟爛的羊肉,眼中有些歉意,“等學派的裝備鍛造完畢就出發,大概還有一個周。”
“惡兆之神的祭司那邊…”
他歉然道,“關于阿比蓋爾的事,我倒想繼續追查下去,但‘老師們’意見很大。作為蛇派的一員,我必須尊重他們的意見,所以很抱歉…但我覺得,阿比蓋爾已經離開維吉瑪。”
雅妲默然。
“下水道圣所的改造如何?”
“再過一個月吧…”提到美德教會,雅妲俏臉上多了幾分神采,語氣變得雀躍,“維吉瑪市區的二十位最為虔誠信徒,將入駐全新的祈禱室,郊外村莊里的布道也會同時進行。”
“女神遲早會在維吉瑪重現光輝!”
“能取得這些成就,多虧你們的援手。”雅妲抿了抿嬌艷欲滴的紅唇,眼含期盼望向獵魔人,做著最后的爭取,“真的不考慮留在維吉瑪專心幫我。我會想辦法給你們一個體面的身份,讓你們得到與能力匹配的尊重。”
“事實上不止我的事業需要你,”雅妲強調道,“女神也離不開你的支持。”
湖中女士已經閉關沉睡了許久,自從上次黑燕鷗島轉化了十多只水之精靈,并賜予羅伊那滴血液精華,她好像元氣大傷。
也可能是在躲避三位皇家顧問及弗爾泰斯特的惡意。
“但我首先是個獵魔人,”羅伊語氣誠懇,眼神卻堅定,“你知道的,獵魔人向來都是居無定所,我們不會在一個地方長久地待下去。”
說完,兩人陷入了沉默,良久無言,餐廳中只有一陣刀叉和盤子清脆的碰撞聲。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不也強求,”雅妲有些意興闌珊,強打精神,“但我很好奇,離開維吉瑪你們下一站是哪里?”
“自由之城諾維格瑞。”羅伊絲毫沒有隱瞞,“那里住著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此外,我在諾維格瑞還有個約定,事關蛇派未來的發展,必須去一趟。”
“瑞達尼亞和泰莫利亞邊境的諾維格瑞?”雅妲提醒道,“你們要小心,那個地方最大的勢力永恒之火教會,對非人種族不太友善。”
“對獵魔人還沒那么極端吧,”羅伊指的這個時間點,“我們又不是去惹麻煩。”
雅妲沉吟了片刻,又掃了獵魔人一眼,猶豫道,
“從維吉瑪去諾維格瑞,拉·瓦雷第男爵領是必經之路?”
“根據我們的計劃,沒錯。您為什么這么問?”
“我有點事想拜托你們。”雅妲欲言又止,“算了…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到一些家族丑聞。”
獵魔人沒有順著她的話追問,他隱約記得,歷史上拉·瓦雷第男爵夫人露意莎先后為弗爾泰斯特相繼生下了一女一兒兩個私生子,難道泰莫利亞的公主已經有所察覺?
但他從來沒有打算插手皇家內務,保持了緘默。
雅妲嘆了口氣,不再提這事,“以后你們還會回到維吉瑪?”
“當然,咱們是最堅定的盟友!”獵魔人笑了笑,“別忘了地下還有個精靈遺跡等待探索。”
如無意外,他重回維吉馬也是第一次北境戰爭之后的事。
“那么,我就提前祝你們一路順風,羅伊騎士。希望再見之日,你們已經如愿重建蝮蛇學院。”
“承您吉言,殿下。我也祝您在維吉馬早日實現自己的抱負。”
兩人相視一笑,在長方桌兩邊,遙遙朝對方敬了一杯,
“還要通知你件事,弗爾泰斯特已經明確拒絕你上次的請求。”雅妲說,“但他會補償你們一筆錢,兩千奧倫。”
“我早料到了。”獵魔人微微遺憾,但這就是現實,現實不可能總是按照個人的意志發展。
“弗爾泰斯特年紀太大了,瞻前顧后失去了魄力。”雅妲說,“換成是我,一定會替你們洗刷污名,不就是幾張告示的事情。”
羅伊搖搖頭,哪有那么簡單,但他看到了雅妲狹長的眸子里熊熊燃燒的野心。“那么,我期待有那么一天,”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維吉瑪將出現第一任女性繼承者。
在離開弗爾泰斯特城堡前的走廊里,羅伊又碰到了一伙兒熟人。
幾名士兵,以及杵著拐杖的澤林、亞貢,躺在擔架里氣色好上了許多馬爾斯騎士,三位白薔薇的騎士正在與皇家顧問特莉絲·梅里葛德交談。
“下午好,羅伊大師,這么巧您也在!”三人瞅見他便熱情地迎了過來,簇擁在獵魔人身邊,女術士跟在后面。“上次我們能活下來都是托您的福,一直想跟您道謝來著。”
“三位言重了、你們也幫了我很大的忙,道謝就不必了。”羅伊欣慰地說。
盡管三人實際年紀比他大上不少,但之前的行動一直受他照顧。
“身上的傷好的怎么樣?還痛不痛。”
澤林鼓了鼓手臂上發達的肱二頭肌,“我完全沒問題,但特莉絲大人說還得休養至少三個月。”
“傷到骨頭,三個月算輕的,”女術士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她看上去心情相當不錯,一身蕾絲花邊的紅色晚禮裙,彰顯出美好的身材,“這兩位還好,馬爾斯騎士今年肯定離不開擔架。”
“能活下已經很僥幸…”馬爾斯在兩位同伴的攙扶下從擔架里坐了起來。“羅伊大師…”
“你別動…乖乖坐好,感謝的話我心領了。下次注意照顧好自己就行。畢竟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救你們。”
“那個…大師…”旁邊的亞貢突然猶猶豫豫地說,“其實是我有個想法想征詢您的同意。”
“哦,說來聽聽,”獵魔人似笑非笑地,“我會酌情收取費用。”
亞貢被噎了一下,撓了撓頭,“我只想要您一個授權。”
“您大概不知道,除了白薔薇騎士的身份外,我還兼職著維吉瑪歌劇院編劇,閑暇之余就喜歡搗鼓一些創新性的劇目。而您上回勇敢的表現極大地激發了我的靈感。趁著受傷這段時間,我把您與食尸鬼、水鬼、蝠翼魔的搏斗的經歷寫成了一幕全新的歌劇。”
“啥?”羅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女術士捂著紅唇忍俊不禁,她沒聽說有哪個傻子把獵魔人塑造成歌劇的主角,那完全沒有市場。
“沒錯!”亞貢咬了咬牙,“我以您的傳奇經歷為基礎,寫下了一幕歌劇。只要您同意我就會向劇院投稿,然后籌備一段時間,等待劇目正式開演。”
“叫啥名字?”
“污穢的終結者——下水道屠夫傳說!”
女術士終于“咯咯”嬌笑出了聲。
“下水道屠夫,誰給我取的外號?”羅伊臉色一板,暗金的瞳孔射出危險之色,“亞貢騎士,你的審美是跟水鬼學的,這外號簡直比公雞殺手還難聽!”
“大師,公雞殺手又是什么典故?”亞貢滿臉求知欲。
“呸、呸!我就隨口一說,打個比方。”羅伊解釋了一句,但效果不太好,劇作家亞貢魔怔似地低聲念叨,“公雞殺手…下水道屠夫…”,
似乎想從中挖掘出更多“傳奇經歷”。
“我警告你!別胡思亂想,把公雞殺手跟我扯上任何關系,下水道屠夫我也就認了。”
“您同意了?”亞貢一臉欣喜。
“你寫的歌劇里沒有什么地方污蔑獵魔人?”羅伊謹慎地發問。
“怎么可能!”亞貢拍著胸膛,漲紅了臉,“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侮辱救命恩人,恩將仇報,那就是侮辱白薔薇的榮耀,我還有什么資格活下去!?”
“別激動…我沒有懷疑你。”羅伊摩挲著下巴,琢磨道,“這么說,劇幕里都在給我歌功頌德?”
“不全是…”亞貢強調道,“我寫的是偏向紀實類型的歌劇,著重強調的是怪物的殘忍和兇險,以及您高人一等的身手和膽識。”
“好吧…”獵魔人屈服了,弗爾泰斯特拒絕替獵魔人正名,那這位兼職編劇的做法會有一點點效果嗎?他認為可以一試。
“你知道我的住處,就在這兩天,讓你的兄弟把劇本送過來,我要親自過目。”
“沒問題,明天就送,還有一點授權費,二十奧倫,不成敬意!等劇目開播了,您也要過來賞臉湊個人氣。”
“很抱歉,那時候我已經離開維吉瑪。至于授權費,免了吧。”
“你要離開維吉瑪?”旁邊的特莉絲聞言瞪大了眸子,表情訝異,微微有些遺憾。
因為第一次見面就出了個丑,她一直沒敢再聯系這位年輕英俊的獵魔人。
但她心底的想法未曾改變,獵魔人跟術士有著相似的特質,比如同樣凄慘的童年。
卻又能帶給她一種與眾不多的新鮮感,區別于以前接觸過的所有男性、普通人以及術士。
尤其是想到他跟那位年長的女術士珊瑚關系匪淺,還求助過一位悲催的先女孩兒。
這種新奇感越發強烈。
年輕的女術士忍不住想進一步接觸,多了解一些他的信息,但現在看來沒有機會了。
就目前而言,兩人的關系僅僅算是點頭之交,她也不好過多詢問。
“再過一個周吧,美麗的女士…”獵魔人沖女術士爽朗一笑,“但我有種預感,我們遲早還會再見面。”
“希望如此…對了,羅伊還有件事拜托你,如果遇到杰洛特或者葉奈法,替我向他們問個好…”特莉絲俏皮地眨了眨淺藍的眸子。
“乖孩子,嘗嘗,你的最愛…”奧克斯正在庭院的馬廄里用柳枝吊著的胡蘿卜逗弄一匹棕色的馬兒。
馬兒并不高,但勝在身形健美、毛發油光、雙目黑亮有神,身側的馬鞍袋上還掛著一個青面獠牙的蝠翼魔頭顱標本。
面對致命的誘惑,馬兒表現得相當不屑,只是露出一口大白牙,一邊打著響鼻、甩動尾巴,沖奧克斯“噗呲噗呲”噴了一臉口水。
“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初是誰把你從阿梅爾山脈拖回來的!?”
“敢欺負我的馬,你也不看看它的主人是誰?”羅伊沖過來一把從兜帽男手中搶走了胡蘿卜,湊到棕馬嘴邊。
與之前的愛答不理的狀況形成鮮明的對比,棕馬伸出濕乎乎的舌頭親熱地舔了舔羅伊的手掌,然后乖乖聽話地啃起了胡蘿卜。
它呼嚕呼嚕啃得歡快,馬鞍袋里又鉆出一個毛茸茸的小家伙,喵喵叫的歌爾芬爬到了維爾特脖子上,拽住它的鬃毛,癡癡地看著自家主人。
獵魔人朝它伸出了指頭,歌爾芬立即跳上他的手背,再順著肩膀爬到他腦袋后的兜帽里安了窩。
“抱歉,歌爾芬,現在沒有小魚干,待會兒給你買。”
旁邊奧克斯看了一陣,不屑地“嗤”了一聲。“多么不負責任的主人,不如把它們送給我。”
羅伊湊到棕馬脖子邊耳語了一句,它立刻調轉馬頭,將屁股對準了奧克斯。
扭了扭。
“一匹馬,居然敢侮辱我!?”
奧克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但最后還是歸于平靜,“不值得跟一個畜生計較。話說回來,小鬼,手上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差不多…”羅伊撫摸著馬脖子看了看鐵匠鋪的方向,“就等貝連迦爾和雷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