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級狩魔人 “見鬼!”伊格納修一陣劇烈的喘息,如避蛇蝎地抽身直退,一直退到墻角仍然滿臉驚恐,“為什么高祖母留下的鏡子里會有這種邪惡至極的東西?”
這時伊格納修就算再遲鈍也想明白一些關鍵點,“大…大師,難道你們口中那個施法者就是詹妮弗·維理雷斯,是她給自己的家族下了咒?”
羅伊頭卻搖頭一嘆,“絕大部分女術士無法繁衍后代,如果你的高祖母是女術士,那維理雷斯家族很大可能不復存在,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你。”
“不是她?那還好…”伊格納修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獵魔人的話又讓他緊張起來。
“詹妮弗也許不是施法者,但維理雷斯家族的咒語卻是她親手所下!”
“什么?凡人也能發下詛咒!?”
“安靜些,爵士!”羅伊聲音冷冷地說,“不出意外,關于你高祖母的秘密,你腦袋上的印記,維理雷斯家族的厄運,一切答案都在這本書里。”說完,獵魔人轉向怔然的光頭大漢,
“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嗎?雷索。”
大漢手指停在半空,沒有繼續翻下去。
“什么意思小鬼?”
“瞧瞧這名字,《骸骨書》,骸骨意味著死亡,這本書讓我想到了一種禁忌巫術——死靈術。”
作為一名獵魔人,為什么會了解這種禁忌巫術?
羅伊曾經好奇地收集過關于石之心里,歐吉爾德召喚深淵守門人、貓與狗的資料,然后意外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喚魔術 這個世界的巫術分為多種學派,其中一個學派被所有巫師學院明令禁止,研究者將成為整片大陸所有學院巫師的公敵,它被稱為黑魔法。
黑魔法中便囊括了喚魔術,以及他認為這本小冊子上所記載的死靈術。
雷索挑了挑眉毛,“你從哪里聽說的這些?”
“你忘了我的血脈能力?這是我偶然窺探到的知識片段。”
“繼續翻啊,還是說你怕了?”羅伊目光掃過那段鮮紅的警告,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獵魔人無法繁衍后代,這句警告對我們有何用?”
雷索說完信手翻開了第二頁,第二頁并非骸骨書的內容,而是中途插進來的一張泛黃的紙,上面爬滿娟秀的字跡。
“這是…詹妮弗·維理雷斯的自述?”
“我祖先留下的?”伊格納修捏著鼻子湊了過來。
三人的視線凝聚在這一張薄薄的紙上。
“年輕時越是美貌出眾,到老就越痛苦!
曾經的我擁有絲綢般光滑的肌膚,讓世人驚嘆癡迷的容貌和身段,如今卻成了噩夢。青春逝去,美貌凋零,我成了一個滿臉皺紋、腰肢臃腫的老婆子。
雖然我最親愛的約翰、我的兒女們仍然愛我,可我無法接受自己。我內心飽受煎熬,快要發瘋!
我已經分不清是不是錯覺,幾乎每時每刻都能看到身邊年輕的侍女們眼底的嘲笑。
我不甘心!我向最虔誠的信仰梅里泰莉女神祈禱,但她不愿給予我回應!
我向城里最出名的煉金師求救,他提到了美容萬靈丹,可偏偏少了太陽之血。
我絕望了,甚至不敢見人整日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感受著身體如窗臺上那盆洋甘菊、日漸枯萎。我的世界變成了灰色,我…生不如死。
可有時候意外就在不經意間來臨——
透過窗臺往下的一瞥,我看到了他…他衣著簡陋、貌不驚人,仿佛一位普通的鄉間行商,卻又擁有各種詭異而神奇的手段,讓我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他向我提出了一項交易,教會我青春永駐的方法,但需要付出高昂的代價…而我,一個溺水的人不顧一切抓住了救命的繩索…我答應了他。
他給了我一本書,附贈一個‘玩具’…禁忌巫術?我當時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但為了不再面對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哪怕永墜深淵!”
自述到此截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伊格納修艱難吞咽口水的聲音,但他嘴唇動了動沒開口,目光隨著獵魔人的手指繼續深入。
往后的一頁,骸骨書的最頂端用標準的通用語書寫著一排醒目的黑色大字:
“凡人,壽命不及精靈、矮人,但同樣能享有長久的生命和青春!”
——《死靈術:轉生》
字跡不再是鮮血似的紅,而是純正黑色。一排排扭曲的字體上,還混雜著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細小顆粒,并且除了第一頁那種令人作嘔的腐爛血肉味之外,多了一股淡淡的——骨灰的味道。
“這本書的紙張…”雷索緊繃著臉,手指輕輕撫過書頁,“用ren類的皮膚制造,寫字的墨水中混入了骨灰。”
伊格納修雙手合十,閉眼嘴里一陣嘟噥,“人類的皮膚?骨灰墨水…神吶,這本書是惡魔編寫的?”
“惡魔?”羅伊琢磨著這個詞,再聯想到之前詹妮弗的自述,一種特別的熟悉感涌現,“蠱惑詹妮弗的那人會是誰?他又需要詹妮弗付出什么代價?”
“這里是白果園…《骸骨書》藏到鏡子里…為什么我感覺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記憶好似被封存…羅伊略顯焦躁地抓撓頭發,臉色陰晴不定,額頭浮現出絲絲冷汗。就有那么一抹靈感若即若離,總是在他快捕捉到的時候,又退回黑暗中。
雷索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鬼,你要是受不了刺激,就別看…”
羅伊搖了搖頭,將紛雜的思緒排空,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骸骨書》。
這本書很薄,總共只有五頁,書中所有內容都用來描述《死靈術:轉生》這一門巫術。
“馬鞭草、附子草、荷蘭芹葉、白屈花…碾碎、曬干、制作混合溶液。”
“水鬼腦、惡靈塵、烏鴉眼,鬼針草菇、施術者的鮮血…配置成紋身藥劑。”
“禁欲四周。”
“用配置的草藥沐浴、洗凈身體和靈魂的污垢。”
“在沒有星光,月光也被遮蔽的夜晚,飲下混合溶液,用紋身藥劑在左右手腕、腹部、左右小腿、頭頂皮膚上印下獻祭符…”
除了繁雜的文字解釋,書中還配有生動的插圖:講解人體結構的解剖圖,人體與魔法能量的關系圖…
羅伊越看越是心驚肉跳,早在梅里泰莉神殿他便聽珊瑚講過,幾乎所有的法術都需要魔力作為媒介才能施展。而凡人,即使學習了某項法術整套流程也釋放不出來,可死靈術破除了這條鐵律,甚至可以說是這門《死靈術:轉生》是專門為凡人創造。
巫師們擁有悠久的壽命,魔法改造的美貌,用不上這門法術。
“難怪死靈術被稱為禁忌巫術。”
施術過程不會用到魔力,只要是個識字的凡人,都能按照骸骨書中的記載,一步步進行到最后。
“你看這句話…”雷索手指指著骸骨書中一排文字,“巫術完結后,與施術者具有血緣關系的一名直系后代,以及配偶身體上會出現獻祭符。獻祭符隨著直系血脈延續。”
這就能解釋,伊格納修和他的親人們身上的胎記,詹妮弗當初三名孩子中,肯定是唯一的女兒莎拉身上出現了獻祭符。
“施術者死亡一段時間后,尸骨轉化為妖靈,會本能地搜尋帶有獻祭符的血脈后裔,為了占據他們的身體。”
“原來如此。”羅伊恍然大悟,轉過臉對雷索說,“我上午去維理雷斯墓穴確認了一遍,正如你的猜測,那三位女性的棺材里的遺骸不翼而飛…現在看來,這是因為她們死后化作妖靈回到城堡奪取了后代的肉體。那天花板上的三堆惡靈塵就是證據。”
“奪取…后代…肉體…?”旁邊聽著的伊格納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這句話什么意思,大師?”
羅伊轉過頭,目光詭異,“意思就是你的高祖母死后,奪取了你曾祖母的身體,你曾祖母去世后,又奪取了你祖母的身體…”
“女性掌權,也不是為了紀念先祖的功績,而是詹妮弗·維理雷斯為了維持自己對家族的統治才定下的規矩。”
“你母親瑪麗為何要冒死生女?因為你喪失生育力,亦無女兒,她只能自己來。作為奪體重生的對象!”
“維理雷斯家族詛咒的源頭,施術者,正是你的祖先,詹妮弗·維理雷斯!”
“停!”伊格納修驚慌失措地抬手阻止了獵魔人的話,滿頭冷汗、語氣發顫,“祖母…瑪麗…怎么可能…大師,你們在嚇唬我?”
“接受現實吧,爵士,”羅伊的聲音冰冷徹骨,“維理雷斯家族,你們這一脈的女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都是你的第一代祖先——詹妮弗·維理雷斯!”
“不!”伊格納修大叫一聲,撞上了墻壁,整個人癱坐在地,面無血色,一副心若死灰的樣子。
“你再看這段話,羅伊。”骸骨書最后還有幾句備注,
“若施術者為女性,只能奪取女性后裔的身體,若施術者為男性,同理。”
“這有點奇怪…轉生后換個性別也不行?”羅伊吐槽道,“難不成靈魂還跟性別有關系?”
“誰知道呢?”雷索說,“你可以找機會請教請教麗塔·尼德。”
“凡是身帶獻祭符者,將與厄運共生,意外和疾病隨時都可能奪取生命。施術者亦在此循環。”
“這意味著…“羅伊思忖道,“如果施術者在沒有后裔的情況下死掉,那只能永生永世變成妖靈。”
“后裔的血脈與施術者越接近,轉生后保留下的記憶越多。”
“那么,維理雷斯家族,一代又一代與外族通婚,血脈越來越淡,詹妮弗保留的記憶,應該會越來越少。”羅伊思想著,“是否可能,在某一次轉生之后,她會徹底遺忘掉死靈術的內容?”
除了詹妮弗,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骸骨書的內容到此為止。
兩名獵魔人又花費了不少時間才消化掉這海量的信息。
而伊格納修爵士也從震驚中恢復了點理智,但一想到養育自己長大的母親,竟然被家族祖先占據了身體,還和自己…他心頭涌起一股說不出的難受和絕望。
“至少…搞清楚了我的家族厄運的根源…下一步,就是將他徹底破除!”伊格納修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問,“大師,這本書…你們準備怎么處理”
“這是你祖先的遺物,當然要還給你。”羅伊作勢將骸骨書往伊格納修拋去。
“別,大師,別開玩笑…”伊格納修擦著冷汗,拒絕道,“我才不要這種邪惡的東西,我把它送給你們…對!隨你們怎么處置!”
“也行,”兩名獵魔人交換了個眼神。“那我先替你保管這本書。”羅伊說著將骸骨書收入了個人空間,這種燙手的山芋,他其實并不打算留著,
“等最后燒毀掉。”
“目前有個最大的問題,”雷索雙手環胸沉聲道,“詛咒的源頭正在你的祖先詹妮弗夫人身上,只要解決掉她,必然能破除維理雷斯家族的厄運。可是她變成女妖消失…“
“按照骸骨書中的記載,她離開墓穴后會去尋找自己的女性血脈后裔尋求轉生。可她沒有回到阿瑪維特城堡。爵士,你在外面可有私生女?”
“沒…”伊格納修突然被蜜蜂蟄了似的尖叫一聲,“我從來沒有碰過其他的女人!我的孩子都去世了,我現在沒有子女,也沒有姐妹。”
“您再想想…”
“我確定!”
“要不,我們去請教格蘭特管家,爵士你經常醉酒,說不定哪天沒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獵魔人找到了管家,后者聽完苦思冥想了半天,
“老爺的私生子…我不確定…”
“不確定?”伊格納修詫異道,“難道我曾經酒后亂來?”
“老爺您忘了嗎?”格蘭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爵士的神色,畢恭畢敬地說,“一年多以前,您有次喝醉了酒,闖入了白果園一位居民的婚禮,并對婚禮中的新娘強行行使了初…夜權。但我想,一次…應該不會就中了。”
獵魔人聽著也想了起來,格蘭特被催眠后還跟他們提過這件事。
“新娘是誰,在哪兒了?!”伊格納修聲色俱厲,表情抓狂,又有些喜不自勝,他突然意識到——也許自己還有后代。
“天神保佑,總算沒讓維理雷斯家族絕后!”
“當初還是小人給老爺善后。我恰好記得新娘是白果園農民布拉姆的妻子…就住在村子東邊的屋子里。”格蘭特回憶道,“確切地說她現在是一個寡婦,她的丈夫布拉姆已經因病去逝。”
“布拉姆?”另一邊的羅伊聽到這個名字陷入了沉思。
“大師聽說過這人?”管家耐心地解釋道,“布拉姆就是白果園旅店老板娘布麗娜的表親。”
“白果園旅店不就是白果園酒館,布麗娜…”羅伊痛苦地抱住腦袋,下一刻,四周的空氣溫度驟降,刺骨的寒意籠罩住身體,凍結他的心臟。
“我想起來了!”
在白果園酒館中的見聞,那個坐在窗邊自飲自酌,最后莫名消失的一身褡褳的酒客。之前關于骸骨書的一個靈感也被他抓住。
與維理雷斯家族第一代先祖做交易的那個人,傳授她骸骨書的那個人,不是什么巫師,詹妮弗還把骸骨書藏進了鏡子里也絕非巧合。
“一百年前的白果園、普通的鄉間行商、酒館的褡褳客人,難道是——鏡子大師剛特·歐迪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