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本莊繁長的駁斥,加地景綱雙目赤紅,梗著脖子說道。
“將在外,當審時度勢,軍令有所不受!”
本莊繁長冷冷說道。
“沒錯。但你要搞清楚,我才是陣代,受不受也是我的事!”
山中幸盛看著兩人對峙,心中已經慢慢清晰了的思路。
本莊繁長有自己訴求,她是利用斯波義銀給予的權力拆散揚北眾集團,才好照顧自家安全。
雖然帶有私心,但她的方略確是得到了斯波義銀默認。又是這次出戰的主君陣代,擁有指揮權。
作為督軍,山中幸盛雖然權利不小,也必須尊重她,過分越界對誰都沒好處。
但山中幸盛何嘗沒有自己的小心思,因為與島勝猛撕破了臉,她對權力的渴望遠遠超過之前。
本莊繁長的做法沒錯,的確是在斯波義銀劃下的圈子里打轉,沒有偏離。但是,這對山中幸盛有什么好處?
本莊繁長這二五仔又不肯給山中幸盛當狗,山中幸盛憑什么給她面子,跟著她的指揮棒走?
戰亂平息,功勞是本莊繁長的,山中幸盛最多算是苦勞,對御臺人的管束權依然很薄弱。
可如果山中幸盛支持加地景綱的建議,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要是加地景綱能夠說服加地家來投,迅速平息叛亂,那么她就是此戰首功。
又因為避免了下越慘劇,她會收獲下越各家的感激,順理成章在少壯派中威望大增,嚴重威脅到本莊繁長的地位。
斯波義銀本就想借助加地景綱來控制戰后的加地家,如果再得到下越各家,以及揚北眾少壯派的支持,她的實力會迅速膨脹。
山中幸盛幫她這個大忙,也不是不可以,就看她懂不懂感恩。
如果加地秀綱肯跪下給山中幸盛當狗,山中幸盛在御臺人內部總算是找到了穩固的抓手。
又因為加地景綱的迅速上升,本莊繁長為了防止自己被邊緣化,她只能向山中幸盛靠攏,不會再像現在這般敷衍了事。
要是能促成這樣的局面,山中幸盛才算是真正控制住了御臺人揚北眾,不再是現在這樣位高權輕的尷尬狀態。
山中幸盛心動,她掃了一眼在旁看笑話的安田水原兩家督,卻又是警惕。
她可以有私心,但決不能影響斯波義銀的大計,否則就是不忠。
斯波義銀會默許本莊繁長使用這等惡毒的策略,原因就在于揚北眾太能抱團鬧事。不把下越這些武家拆散,誰都不可能安心。
方略變化,還得看斯波義銀的想法,山中幸盛只能借力打力。
她對加地景綱說道。
“你的話的確有些道理,但尊卑有序,本莊姬身為御臺所的陣代,你豈能對她無理!
還不快向本莊姬道歉!”
加地景綱一愣,然后迅速反應過來,山中幸盛這話里有話,對本莊繁長是明褒暗貶。
她伏地叩首,作土下座狀。
“非常對不起,本莊大人,是我失禮了。”
她死死咬住失禮兩字,這是承認自己態度不好,但策略嘛。。沒有問題!
本莊繁長亦是面色不善,她當然聽出了山中幸盛的言外之意,但她是二五仔出身,怎么敢掃山中幸盛這種主君親信的面子。
她只能勉強接受,說道。
“算了,你好好聽令就是。”
山中幸盛在旁呵呵一笑,說道。
“加地姬也是好心,主君仁慈,亦是見不得春耕失時導致的饑荒慘劇。
要么我們聯名上書,將加地姬這策略獻于御臺所決斷?
加地姬,你說可好?”
這話,山中幸盛本應該與本莊繁長商量,她才是主君陣代。但她最后跟了一句,卻是對加地景綱所說。
加地景綱呆了呆,望著山中幸盛笑瞇瞇的樣子,猛地醒悟。
這位關東侍所執事大人,雖然名義上是關東侍所最高長官,但卻面對誰都管不到的尷尬局面。
她其實不必摻合到本莊繁長與加地景綱的矛盾中,如今肯插手,那就需要加地景綱一個明確的態度。
你靠不靠過來?跟不跟我?
只要加地景綱敢露出遲疑,她絕對會把話吞回去。
反正本莊繁長絕對不可能答應,那么順勢下坡,山中幸盛就不用再理會加地景綱的哀鳴。
給過你機會,你不肯當狗,那么就公事公辦,干我p事。
說實話,加地景綱是不想投入山中幸盛門下。川中島之事她也是經歷者,這位大人的腦子不咋靈光,不靠譜啊。
但她想到加地家如今的窘境,想到春耕被耽誤后,家中領地的地獄景象,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伏地叩首,堅決道。
“加地景綱以山中大人馬首是瞻,一切全憑大人做主。
大人對加地家慈悲,我感激涕零,無以為報,愿為大人驅使。”
加地景綱看似就事論事,但在場的人都清楚,她是立誓投效。
今日,山中幸盛只要接了這事,幫她擺平加地家的困局,她就必須舍身報答。
如果日后想裝糊涂反悔,得看看自己得罪的是誰?山中幸盛再無能,那也是斯波義銀親信。
你不守約,她一刀砍死你,武家們覺得合理,斯波義銀也不會怪罪,死得其所。
話說到這份上,本莊繁長的臉色發青,氣得不輕。山中幸盛心里做什么打算,她一眼就看了出來,這是逼她低頭。
這混賬要收攏加地景綱為己所用,順便踩自己一腳,最好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跟著一齊跪下。
可就算本莊繁長看出來,又能怎么樣?山中幸盛是斯波義銀的寵臣,川中島背主一事蠢成那樣,照樣平步青云。
這種人你和她講道理?就算鬧到斯波義銀座前,也是偏向她,那還鬧個p!
本莊繁長有些后悔,這些天對山中幸盛的回應太過敷衍,讓她失望這才導致今天的局面。
要是自己跪舔得真誠一點,山中幸盛絕不會轉頭去拉攏加地景綱。這是她骨子里的輕視導致,沒有穩住山中幸盛才惹來今日之禍。
本莊繁長心中惱怒,只差一步之遙就能把揚北眾內部攪得稀爛,臨門最后一腳硬是被人拉住。
實在是憋屈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