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最大的賭局,勝利者獲得一切,失敗者任人宰割。
為了打贏燒錢的戰爭,武家們會竭盡全力獲取物資,整頓軍備,這時候路過的商隊肯定要倒霉。
明天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誰又會在意商人以后不走東海道,商路萎靡的遠景。飲鴆止渴,先熬過去再說。
所以,義銀并不在意高田陽乃明里請罪,暗示北陸道商路收益下降的惶恐。
只要春耕后,能夠迅速平息能登之亂,重新開通七尾港。明年有的是商隊會求上門,跪著請高田陽乃帶她們玩。
北陸道商路不需要很太平,只要沒東海道商路那邊亂就行。說到底,亂世就是比爛。做好自己的事,別人比你爛就是你好。
義銀斟酌言辭,下筆給高田陽乃透個風,安撫她好好做事,不要多想。
說明自己會在春耕后解決北陸道商路隱患,并暗示東海道諸商遲早上門求饒,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寫完信,遞給身邊侍奉的蒲生氏鄉,自有她負責送出,義銀又望向案牘上上杉輝虎的書信。
這封信說了兩件事。
其一,上杉神保兩家對于越中國新川郡的分割已經清晰。
黑部川以東的土地被神保長職割給上杉輝虎,作為這次上杉家出兵相助的好處。
這幾萬石的領地足夠上杉家臣團點頭,愿意配合上杉輝虎出兵越中國,省了兩位主君說服的口水。
其二,能登畠山家督義綱,會在開春化雪之后,親來越后拜見斯波義銀。
請求他以御劍持有者,幕府地方實力派領袖身份,仲裁能登畠山家內亂。
如此看來,畠山義綱雖然一時熱血上頭砍死溫井總貞,可還算是有點腦子。
能登畠山家是傳統的守護大名。家名之下的譜代家臣,地方土豪雖然把持了家政,但畠山義綱背靠守護體系,還是有影響力的。
例如實力僅次于溫井家的游佐家,她家世代跟隨畠山家,越中,河內,能登都有分家。
如果畠山義綱跑去近幾找幕府申冤,山高皇帝遠,能登的土豪們未必會搭理敗落得只剩下嘴巴嚷嚷的幕府。
但越中神保家,越后上杉家大軍逼近,斯波義銀出面斡旋,能登畠山家臣團還能是鐵板一塊?
幕府大義壓頂,大軍咄咄逼人,有幾個人愿意繼續陪溫井家發瘋,引入加賀一向宗作亂。
武家對一向一揆非常警惕,要不是畠山義綱砍人這事打破底線,早就有人出面排斥溫井家的舉動。
最重要的是,能登大亂,一向宗入侵,損害畠山家臣團的利益。
一面是一向一揆的作亂,尼姑騎到武家頭上作威作福。一面是義銀以大義問責,大軍伺候,手里握著北陸道商利誘惑。
畠山家臣團應該知道怎么選,具體還得等畠山義綱前來,看她的態度。
這次能登之亂的緣由,就是畠山義綱想要奪回家督權力。義銀需要了解她的想法。
如果她是想大權在握,一言九鼎,那么只能請她滾蛋,七尾港義銀不要了。能登武家們不會甘心失去太多,一時壓服也會再起紛亂。
但要是畠山義綱已經有所反省,斯波義銀愿意出面打壓能登畠山家臣團,幫她奪回部分權力,這也是為了保證七尾港的安全。
七尾城被奪取,能登畠山家督被驅逐之事,不能再發生。斯波上杉兩家要攻略關東平原,沒空陪能登武家們翻來覆去折騰。
幫畠山義綱奪回部分權力,與家臣團達成均勢平衡,對關東攻略有利。
義銀敲擊案牘,想著心事,隨口問了一句。
“島姬這幾天在做什么?”
侍奉的蒲生氏鄉愣了一下,目光飄忽回答。
“島大人在居館外圍布置防護,日常巡邏,態度有些嚴厲。
安田長秀那邊已經私下問過我幾次,是否需要安田家姬武士再向外圍撤出一些距離。”
義銀微微皺眉。
山中幸盛與島勝猛對峙一事還在發酵,安田長秀估計也是莫名其妙。她看似恭敬的求問,其實帶著一絲委屈。
安田家如此果斷靠攏,斯波義銀的麾下還這么防著她們,就算武家之間缺乏信任,也太不給面子。
義銀苦笑。
這哪里是防著安田家,這是她掃到了臺風尾,殃及池魚。
島勝猛一肚子氣發不出去,可不是日夜操勞,折騰手下人。遷怒外圍的安田家姬武士,她們被驅逐得有了情緒,安田長秀也是不安。
關東侍所再了不起,也不能這么欺負人吧,怎么說也是友軍。是不是沒把我們當友軍看待?這次平叛準備把安田家一起收拾了?
義銀想了想,說道。
“冬季無趣,你去安排一下。請安田長秀來品茶,我與她說說話。”
島勝猛那邊就算了,義銀現在下什么命令都不合適。要是被她誤解成其他意思,更麻煩。
義銀想著還是給安田長秀一個面子,請她喝杯茶閑聊幾句。反正她冬末就會去水原城前線,與島勝猛相處的時間沒多少了。
御臺所肯出面安撫她的情緒,算她祖墳冒青煙。島勝猛一些不近人情的行為,也就不會被誤讀。
蒲生氏鄉冷了半晌,義銀詫異看她,她才小心翼翼問道。
“在茶室會面?”
義銀橫眉冷目,罵道。
“廢話!不然呢?內室?”
“嗨!”
蒲生氏鄉伏地叩首,然后一路小碎步跑出去辦事,看得義銀一臉無奈。這丫頭被嚇成了驚弓之鳥,做事縮手縮腳。
義銀已經后悔死了,都怪自己金寵上腦,非要去勾引島勝猛,沒事找事。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次被山中幸盛撞破,兩姬徹底撕破了臉,天曉得以后怎么辦。
義銀越來越覺得明智光秀的鳩占鵲巢之策是個深坑,后宮之路貌似不像自己之前想得那么歡樂。
這些暴戾高傲的姬武士會愿意分享自己的伴侶?越了解她們,義銀越是心中犯怵,不敢再想。
他身懷生涯不犯光環,只要不結婚,旁人眼中就是圣潔無暇。
在蒲生氏鄉與山中幸盛看來,斯波義銀沒半點問題,是島勝猛乘虛而入,渣女一個。更惡心的是,島勝猛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斯波義銀是個一夜十次郎的正常少年,他有男人的生理需要。但如果每做一次,就得拉人被一次黑鍋,他的良心過意不去。
這狗日子,實在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