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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舔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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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銀驚訝的目光,蒲生賢秀看在眼里,心頭苦澀。

  要不是沒有辦法,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正如義銀所想,六角家內部的矛盾激化。

  自野良田合戰失利后,六角家被淺井家奪取了北近江三郡,又被幕府搶走了瀨田川入河口,損失慘重。

  雖然六角義賢主動退位,承擔了責任,但是并沒有得到家臣團的諒解。

  六角義治就算上位,身后依然是六角義賢操縱大局,退位只是一個說辭,缺乏誠意。

  六角家臣團中,當初未參與野良田一戰的后藤賢豐一系家臣,開始占據家中輿論上風。

  而進藤蒲生兩家,因為力挺主家,在野良田合戰中損失慘重,亦不再支持主君,轉而中立。

  于是,在后藤賢豐的帶領下,六角家內部不滿主家的呼聲日益高漲。

  而六角家也不是吃素的,自佐佐木家算起,六角家可以說是千年名門,世代統治南近江。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底蘊深厚,不算落得下風。

  而蒲生家成了雙方矛盾的一個爆發點,讓蒲生賢秀苦不堪言。

  作為野良田合戰支持主家的家臣,她家不如進藤家實力強盛,被后藤賢豐一系當軟柿子捏了。

  而六角義治方面,也希望她能轉變立場,站在主家一邊,不要像現在這樣維持中立。

  雙方從蒲生家這個點切入,持續拉鋸,把蒲生賢秀鬧得逃來京都避難,還不得不帶著鶴千代。

  因為鶴千代的父親出自后藤家,她害怕把孩子留在南近江,會發生什么事。

  鶴千代自幼聰慧,被蒲生賢秀寄予厚望,視為家族未來的希望。

  如果夭折在這場六角家內亂之中,她哭都哭不出來。

  思來想去,心一橫,給斯波義銀送來當小姓。

  小姓又名侍童,是武家文化排斥侍男,由地位較低的武家未成年女子侍奉高階武家,所形成的職業。

  一類是下屬武家的子嗣,因為低階武家領地有限,很多孩子注定繼承不到什么。

  不如早早就安排出去,在高階武家身邊當小姓,以后能做個近臣,前田利家就是如此。

  二類是藩屬勢力向臣服主君輸送質女,將家中嫡長女之類的繼承人送作小姓,安定主君之心。

  三類是為了學藝,武家各有兵法軍略,并不外傳。以小姓身份侍候主君,換取言傳身教的機會。

  一般來說,非武家不得為小姓,其實身份不低。

  甚至有些成為主君愛寵,演習眾道,乃至跋扈的例子,如尾張被前田利家殺死的愛智十阿彌。

  義銀吃驚。

  一方面因為他是男子,小姓是貶低男性才出現的武家文化,給他當小姓,這諷刺意味好濃烈。

  另一方面,蒲生家送女當小姓,肯定是以學藝為名。

  但六角家肯信嗎?萬一誤解為送質女,惡了主家,日子怕是難過。

  他能想到的,蒲生賢秀早就想得清清楚楚,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身上流有后藤家血脈的鶴千代,注定會成為六角與后藤兩方交鋒,逼迫蒲生家低頭的一個支點。

  蒲生賢秀可以陪著各方玩連橫合縱,但她無法保證鶴千代的生命安全,這是她絕對無法接受的。

  所以,拼著主家的惡感,也要把鶴千代送來給謙信公當小姓。

  武家畏威不畏德,六角家因為斯波義銀而衰弱,但全家上下,對于謙信公卻是充滿敬畏。

  野良田合戰后,六角義賢對斯波義銀的吹捧,有洗脫自己無能的嫌疑。

  如今近幾之戰打完,六角家上下是徹底服了,甚至有些恐懼。

  這種絕世戰將,六角義賢與他為敵,難道不是腦子有坑嗎?

  這都算是一個新的罪名,讓退位的六角義賢背著。荒誕可笑,但政治就是如此無恥的把戲。

  有需要,就制造。

  雖然斯波家與六角家交惡,也許有一天不得不再次開戰。

  但是謙信公的陰影籠罩在所有六角武家的心中,讓她們又敬又怕。

  蒲生賢秀不顧后果,也要把鶴千代送來,就是沖著六角家沒人敢謀害斯波義銀的小姓這一點。

  殺小姓是小事,打謙信公的臉就是大事了,誰敢胡來。

  義銀沉思半晌,回答。

  “以我和六角家的關系,你確定真的要這么做?”

  蒲生賢秀伏地叩首。

  “求謙信公救鶴千代一命。”

  義銀詫異道。

  ”這么嚴重?”

  蒲生賢秀苦笑道。

  “鶴千代的母親,出身后藤家。”

  義銀恍然,看向這水靈靈的小姑娘,眼中帶著憐惜。

  也是一可憐孩子。

  武家斗爭殘酷,不分老幼皆逃不脫。

  蒲生家聯姻后藤家,本應該是步好棋。

  自家緊跟主家,與家中大佬又是聯姻關系,方便左右逢源。

  可現在看來,后藤家已經有尾大不掉的趨勢,六角家內矛盾尖銳,非黑即白。

  像蒲生家這種兩面逢源的武家,首先會受到壓力。

  主家害怕她因為聯姻關系倒向后藤家。

  即便蒲生賢秀不愿放棄中立,后藤賢豐萬一強行扶持鶴千代元服,成為蒲生家督,把蒲生賢秀踢下位怎么辦?

  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刀斷了隱患。

  而后藤家也未必是心懷好意,說不準就是故意給主君機會,然后握住把柄,制造更多主家與家臣團的裂痕。

  總之,不論她們怎么斗,吃虧的都是蒲生家,鶴千代落到哪方計算中,都會有危險。

  難怪她母親舔犢心切,連立場都顧不上,定要把孩子給斯波義銀送來。

  義銀想著事,蒲生賢秀見他不語,心中慌亂,唯恐他不收下鶴千代。

  心一橫,說出一事。

  “謙信公,您是否知曉,最近美濃與南近江,往來密切了許多。”

  一旁的明智光秀眼神閃爍,與抬頭看她的義銀對了一眼。

  蒲生賢秀好大的膽子。

  她是六角重臣,所言密切肯定不是指商務之類的雜事,隱晦所指,必然是美濃一色義龍。

  為了鶴千代,她竟然泄露六角家機密要事。

  只要此事泄露,蒲生家以后說鶴千代是求學當得小姓,也沒人信了。

  分明是背主私通外人,這孩子就是質女。

  蒲生賢秀可真敢說啊。

  義銀看向孩子,鶴千代還不懂母親為自己付出了什么,認真說道。

  “鶴千代,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小姓。”

  鶴千代伏地叩首。

  他又轉頭對蒲生賢秀說道。

  “我看這孩子順眼,留在身邊好逗個樂。

  你剛才說的事,我一個字都沒聽到。”

  蒲生賢秀愣愣看著義銀認真的臉,忽然眼圈一紅,伏地叩首。

  “謝謙信公大恩。”

  義銀搖搖頭。

  自從來到這世界,見多了爾虞我詐,忽然看得母女情深之事,心軟了。

  偶爾做做人事,免得勾心斗角多了,會忘記自己還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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