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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帝夋給出的難題【中杯】

熊貓書庫    這個人仙太過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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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土神這個和事佬在,大司命和少司命并未真的打起來。

  但任誰都能感受到,這對兄妹之間、那壽元大道和繁衍大道之間,已是存了明顯的裂痕,且裂痕有可能會越來越深。

  大司命調來了大批神衛,將死神神殿遠遠包圍了起來,隨后大司命便隱去身形。

  但他并未離開此地太遠,躲在暗中觀察死亡神殿即將發生的情形。

  吳妄與少司命也并未耽誤。

  少司命道一聲:“咱們去那神殿中看看吧。”

  隨后,她又想到了什么,目中帶著幾分忐忑,傳聲道:“此前我好想有些沖動了,擅自替你做了主。”

  “哎,”吳妄大手一揮,“都是小事,莫要往心里去。”

  少司命微微頷首,見吳妄雙目蘊著神光、嘴邊的微笑也是一貫常有的,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她剛剛,確實有些沖動了,忘記問詢吳妄的意見,就說了‘我們’二字。

  也不知怎么,少司命本覺得自己會說‘吾’或者‘我’,但話語蹦出來時,又多了個‘們’。

  不過她并未因此多糾結,或是有什么扭捏,聽吳妄招呼一聲,便踩在吳妄的云上,一同朝死亡神殿落去。

  這次進入死亡神殿之前,吳妄暗自立下了兩個警醒。

  第一,能動手就不嘴炮,避免自己的什么言論,對死亡之神產生某種啟發。

  第二,能抽身就不要亂出手。

  他現在已經完全確定,大司命安排他來這里‘幫死亡之神’,就是誘他出手對付這個死亡之神,從而將吳妄直接問罪,最少也是驅逐出天宮。

  若吳妄沒有忍住,真的替人域除掉這般‘隱患’,天宮也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損失。

  死亡大道被鎖在神庭之中,他們隨時可以耗費神力,再重塑一個死亡之神出來。

  更何況死亡之神本身已崩潰了許多次,也不差這一次。

  這才是大司命真正的謀算。

  吳妄只需要平穩渡過當前階段,不去多做什么,自此地離開后,不再關注這個死亡之神,也就算是渡過了這次小小的危機。

  因死亡之神此前暴躁了一陣,此時的死亡神殿也出現了不少變化。

  一團團暗灰色的氣息飄在殿門之外,吳妄仿佛已經能感受到生靈臨死前的各種痛苦。

  “唉…”

  少司命輕輕嘆了口氣,凝視著神殿殿門內的幽暗空間,低聲道:

  “這個神靈也蠻不容易的,至今已不知崩潰多少次了,甚至每回再次誕生時,產生的意識都已是嶄新,與此前沒了關聯。”

  “哦?為何?”

  少司命道:“最初誕生的神靈都十分脆弱,無論用什么辦法,都承受不住生靈的怨恨與憎惡。

  最初生靈并不算太多時,它已遭了這般反噬。

  如今天地間…”

  “生靈無算。”

  吳妄也微微嘆息,笑道:“走吧,進去看看這一直未能成長起來的天宮強神,他若是清醒著的,那就有意思了。”

  “嗯,”少司命示意吳妄向后些,右手之中多了一只木偶,左手輕輕擺動,畫出了簡單的神紋。

  一團翠綠色的光芒緩緩飛入了前方殿門,引著這一人一神緩步入內。

  前方忽然傳來了凄厲的笑聲、哭聲、怒罵聲。

  生靈怨念宛若實質,如灰色的河流般自兩人身旁流過,消散在甬道的盡頭。

  吳妄心底泛起少許明悟——這些生靈怨念,就是讓此地寸草不生的罪魁禍首。

  十幾丈的距離一晃就過。

  那團翠綠光芒變得更為耀眼,將整個大殿照的透亮。

  沒了蓋子的石棺陳列在大殿正中,各處飄蕩的黑霧中,一只只虛無、沒有實質意義的虛影,在演繹著各類凄慘的死狀。

  他們兩個幾乎同時發現了角落中蜷縮著的那瘦小的身影,吳妄道心莫名有些觸動。

  那身影看起來就如十一二三歲的人族少女,身周包裹著莊嚴肅穆的黑色長袍,整個身子宛若是被袍子吞了一般,那枯草般的長發下半截鋪灑在地面上。

  她似乎有些畏懼少司命,又像是噩夢初醒,還未從夢中的困境中掙脫出來,渾身都在顫栗。

  少司命見狀,抬手散去了那團翠綠光芒。

  那死亡之神頓時松了口氣。

  她剛要開口,單薄而沒有血色的蒼白嘴唇中,冒出了一聲:“救…”

  一道肉眼可見的灰色波痕,自她額頭綻放,朝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但這灰色痕跡蕩出不過半丈,竟朝著她額頭回縮,那畫面就好似歲月倒流、時空倒卷,而當灰色波痕鉆入她額頭后,這個死亡之神發出一聲無比凄厲的慘叫,身體也在不斷抽搐。

  少司命面露不忍,立刻就要出手將死亡之神封印。

  吳妄卻突然抬手摁住了少司命的手臂,低聲道:

  “生死對立,你與她剛好相克。”

  少司命微微頷首,皺眉注視著死亡之神的慘狀。

  那凄厲的叫喊聲一陣又一陣。

  饒是吳妄曾見了許多次兩軍交戰、生靈如碳灰的情形,此刻依舊忍不住心底發毛,渾身毛發直立。

  這里當真是,太詭異了。

  “能幫幫她嗎?”

  少司命柔聲說著:

  “死亡雖被生靈厭惡,但死亡對于生靈而言,卻又是必不可少的規則。

  天地并非無垠,天地間能生存的位置也是有限的,我的繁衍大道,對應了生靈不斷延續下一代,兄長的壽元大道,定義了生靈在天地間存活多久。

  而死亡大道,既是壽元的終結,又是繁衍的輔助。

  生靈大道的含義在于生生不息,在于繼承與延續。”

  吳妄目中流露出少許猶豫之色。

  他道:“首先,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她,這種來自于大道的反噬,無數生靈的怨恨強加在一個還不成熟的意識之上,這個意識崩潰是必然的結果。

  只能說,死亡之神沒有搶在生靈成勢之前迅速崛起,就注定會陷入這般困境。

  其次,此刻的死亡之神或許是很可憐,可她一旦恢復正常,成為真正的天宮強神,天宮會如何利用這條大道?

  你兄長的壽元大道可以直接威脅到生靈,他如今…”

  “唉,是這般道理。”

  少司命輕輕皺眉,仔細思索了一陣。

  很快,她喃喃道:“也就是說,我們只有想到辦法,讓她不會聽命于天宮,才能去想辦法幫她走過這個痛苦的過程。”

  吳妄心底也是一樂。

  少司命果然對天宮沒什么歸屬感。

  “差不多是這樣。”

  吳妄應了聲,慢慢蹲了下去,看死亡之神在痛苦中漸漸平靜了下來,開始尋找她的眼睛。

  死亡之神的雙眸是純正的黑色,黑如深淵、如黑夜,其內潛藏著無比巨大的痛苦。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吳妄緩聲道,“我們還要考慮,承受了如此多怨力的死亡之神,在她得到穩定且強大的力量后,心智是否會因為這些而扭曲。”

  少司命也蹲坐了下來,凝視著死亡之神那張蒼白面容。

  “這般一說,咱們當真無法幫她了。”

  “嗯,”吳妄道,“我們并不是至強神,沒辦法去做到的事有很多,這件事,其實是超…”

  超字尚未出口,吳妄眼前的乾坤瞬間變得凝固。

  這般情形,吳妄經歷過,且不只經歷過一次。

  在大荒東南域,在人域北境林家之北!

  而每一次都伴隨著那個存在的登場——天宮·帝夋·秩序化身!

  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吳妄站起身扭頭看去,卻見那帝夋正負手前行,仿佛一個沒有任何力量傍身的中年文士。

  莫名的,吳妄在帝夋身上感覺到了某種親切感,心底頓時明了,這并非帝夋的秩序化身,而是天帝帝夋自身前來。

  也對,化身都能用的神通,本體沒道理不會。

  帝夋對吳妄露出幾分微笑,用那熟悉的口吻呼喊了聲:“無妄啊,你可想到了什么辦法?”

  “前輩莫要這般稱呼,”吳妄正色道,“我有些不太習慣。”

  帝夋剛要回答,卻皺眉看向了吳妄身側。

  那里,少司命的腦袋輕輕晃了晃,伴著一聲輕咦,頭頂浮現出一道虛影,鉆入了這‘被拉伸的一瞬’。

  帝夋明顯有些意外,顯然是沒料到少司命能突破他的神通。

  吳妄心底卻是暗道要遭。

  若帝夋將少司命當成是威脅,少司命怕是要有麻煩了。

  “陛下?”

  少司命有些疑惑的問著,“為何還要用神通駕臨?”

  帝夋立刻收起了此前那‘和藹可親’的氣質,恢復成了平日里‘萬事不驚’的淡定。

  他笑道:“不曾想,少司命大道演化如此迅速,此道距離至強也不遠矣。”

  少司命腦袋上的虛影剛要回話,吳妄卻在旁笑著道了句:

  “前輩言重了,少司命的繁衍大道只是生靈大道所屬,就算因為天地間生靈繁盛而有所增幅,也如那海浪潮汐一般,有漲有落,并非大道有所躍升。

  更別說,她與眾先天神還有所不同。”

  帝夋目中流露出幾分玩味:“你似乎有些緊張。”

  “并非緊張,”吳妄道,“只是覺得,少司命有時候暈暈乎乎的,怕她哪句話不對,觸怒了前輩。”

  “吾可是那無道昏庸的天帝?”

  “雄才大略與容人之量,并無直接關聯。”

  帝夋與吳妄同時頓住話語,目光有一瞬間的對視。

  少司命腦袋上的虛影微微歪頭。

  雖然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么,但總覺得天帝陛下和他,在圍繞某件事爭鋒。

  很快,帝夋微微一嘆:“你終究還未完全信我。”

  “羲和前輩給我設下的這般禁制,應當也是前輩的授意吧。”

  “無妨,信任應當是相互的,吾也有的是耐心。”

  帝夋背著手走到吳妄面前,看了眼少司命,便將目光落在了死亡之神身上。

  “無妄可知,吾當年為何贈你逢春神之神位,又為何要將枯木逢春之奧義寄托其內?

  枯木逢春啊,象征著萬物由衰敗而新生,這條大道幾乎有著成就至強之道的潛力。”

  吳妄心底暗笑,那也只是幾乎罷了。

  他道:“前輩的安排與謀算,我自是看不清的,前輩給我的這神位,也確實有諸多玄妙的用處,比如幫小人國、一些小動物延續壽元。”

  “你錯了,吾其實是給了你一個難題,只是你從未朝著這個方向思考過。”

  帝夋看向吳妄,目中流露出幾分歉意。

  帝夋道:“這個難題就是,當人皇壽元即將終了,你又有枯木逢春的能力,你是救人皇,還是不救人皇。”

  吳妄不由怔了下。

  不救人皇,人域失去庇護,天宮大軍若在北方威逼,薪火大道陷入沉寂,人域又是一次十室九空的黑暗動蕩歲月。

  救人皇,勢必要付出慘重代價,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

  此為,誅心之計。

  “這其實是吾當時制定的策略,那時與你還未熟悉。”

  帝夋道:

  “吾當時只是想看,人域是拿未來的希望保住今日的人皇,還是有這個魄力,甘愿經歷第三次黑暗動亂,卻要保住那團火焰,等待它再次燃燒。

  如果你選擇不為神農枯木逢春,此生必然會留下道心陰影,成就必然是在神農之下。

  神農若是被你救了,也不過是茍延殘喘一些時日,且他自身心境也可能會就此崩潰。

  如此,收復火之大道,可期。”

  吳妄面色有些發黑,少司命也是忍不住秀眉微蹙。

  “不過,現在吾卻是不忍讓你去做這般抉擇了。”

  帝夋話鋒一轉,目中帶著屬于某個老前輩的慈愛關懷。

  “有時候吾確實謀算的深了些,但如今吾只會給你好處,不會讓你受這般苦難折磨。

  吾只是一個登仙境老道時,便是想收你做個只記名的弟子,都有些說不出口。

  但如今不會了,吾為天帝,就算是劃西野、東野為你的封地,也只是抬抬手罷了。”

  吳妄:…

  聽天帝這口吻,莫非是要收他當干兒子?!

  呸!惡心!

  一旁少司命的秀眉也越皺越深。

  她仿佛今天才認識天帝,又覺得這個天帝處處透著古怪,與此前她接觸過的天帝,竟是完全不同。

  準確來說,是更像人一點。

  吳妄果斷搶先開口:“前輩突然現身,定然不是為了想找我敘舊,又在天宮之地用出了這般神通,定是不想讓此事被其他人知曉。

  前輩不如簡單說明。

  我母親一直關注著我,若她察覺異常,很可能會過度緊張。”

  “那說正事,”帝夋正色道,“無妄,吾想你用枯木逢春的神權奧義,給死亡大道一次機會。”

  “機會?我有些聽不懂。”

  吳妄笑道:“前輩你身為天帝,我這般神權都是你賦予的,你直接用逢春神神權不就是了?何必非要我出手?”

  “因為你可以影響到少司命,”帝夋道,“單單逢春之意,幫不了死亡之神。”

  吳妄拱手道:“愿聞其詳。”

  帝夋道:“其實有一點,你們之前說錯了,死亡之神是在生靈繁盛之前就已誕生、有了成熟的意識,卻依舊承受不住生靈對死亡的怨恨。

  這是吾一直無法讓死亡之神穩定下來的主要原因。

  生靈對死的恐懼,普遍且堅固,這是誰都無法改變之事。

  但又因繁衍大道的存在,重新給了死亡新的定義,就如少司命剛剛所說,死亡大道的存在,給了新生者立足之地,生靈大道的含義,就在于生生不息、輪回不止。”

  吳妄配合著點點頭,又問:“然后呢?”

  帝夋道:“你們兩個同時出手,就有機會讓死亡之神避免崩潰。”

  “吾拒絕。”

  少司命嗓音有些冷硬地開口:“若死亡之神穩固,天宮將會肆無忌憚欺壓生靈。”

  “不,天宮為何要欺壓生靈?”

  帝夋反問了句:“是先天神欺壓生靈能得到快感,還是天宮諸神之中,有以殺戮普通生靈為樂的先天神?”

  少司命不由語塞。

  吳妄緩緩吐出兩個字:“金神。”

  “她是例外,”帝夋道,“她性情乖僻,吾對她也早有不滿。”

  吳妄卻道:“大部分的先天神,都在享受生靈的拜祭,享受立于生靈之上、建立對生靈統治后的掌控感。”

  “如此是說服不了你們了。”

  帝夋輕笑了聲,似乎不以為意,但他隨之又道:

  “不過,吾還有一言…你們可知,吾為何一次次助死亡之神重塑,且不在乎它耗損掉多少神力?

  其實是為了應對燭龍。”

  少司命面色微微有些變化。

  帝夋輕輕嘆息,凝視著那宛若泥塑般的死亡之神,嘆道:

  “燭龍之所以無敵于大荒,是因它不死、不變、不敗。

  再重的傷勢都無法讓它死亡,再強悍的封印,都無法讓它自身受限。

  但如果吾天宮能有大道穩固后的死亡之神,就可在燭龍歸來之日,對燭龍賦予死亡之特性,從而讓燭龍有隕落的可能。

  如此,天宮與燭龍全力一戰,未嘗不能獲勝。

  吾自是不希望天地封印破碎,甚至,為了維護天地封印,吾能付出諸多代價。

  但同樣,吾必須做好這些準備,在燭龍歸來時,借生靈大道中的死亡奧義,賦予它絕命的一擊。

  無妄,吾…我可以給你一個許諾。

  只要你說服少司命,且尋找到幫助死亡大道枯木逢春的辦法,我只在對抗燭龍時,派死亡之神登場,而絕不用她去威脅生靈以及人域。”

  吳妄凝視著帝夋的背影,心底不斷泛出疑惑。

  說服少司命,并不是重點。

  如果帝夋愿意,他有最少一百種方法,在久遠的歲月之前便說服少司命出手。

  逢春神是天宮冊封的,叫什么不重要,逢春神神權也不過是純粹的工具。

  此事的難點,應該就在帝夋剛才不經意帶過的那句話上。

  ‘且尋找到幫助死亡大道枯木逢春的辦法’。

  這活…

  吳妄雙目微微瞇起,道心之中突然浮現出一團云霧,云霧中似有一口大鐘的虛影,但這虛影一閃即逝,似乎是怕被帝夋感受到。

  吳妄豁然抬頭。

  “前輩,你當如何取信于我。”

  少司命欲言又止,而帝夋已是含笑轉身,似乎已經料定吳妄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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