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這邊剛死,吳妄就通過星神大道,感知到了神庭之中的大道變化。
讓吳妄感覺有點荒謬的是…
窮奇這邊剛被斬,窮奇的大道惡墮在天宮大道序列的排位,上升了一大截,從原本的吊車尾,直接躋身到了中下層次!
天宮莫不是也等窮奇死了,好將這條大道‘轉正’,然后用來坑人域?
也就是,天宮根本不承認窮奇是神靈,只承認窮奇自身神通發展出的惡墮之道,有資格成為神靈之道唄。
吳妄差點爆粗口。
他突然就替窮奇感覺不值,對天宮的好感度,從負數降為了更大的負數。
想想窮奇這罪惡的一生,做天宮的狗腿子至今,得的就是這般下場,甚至連個為他出頭的強神都沒,讓人域辛苦布置的百多個陷阱空耗人力…
簡直過分,何等過分。
天宮那些先天神,是真的臉都不要了!
看著窮奇的尸身被拖走,吳妄心底非但沒有任何欣喜之感,反而還有些空落落的。
這其實也算是他曾經的對手。
吳妄剛來仁皇閣時期,窮奇就暗中與他較勁,他反過來利用窮奇清掃了整個仁皇閣總閣內十兇殿奸細。
可惜,窮奇被天宮束縛太深,自身沒什么發展的余地。
此時也被吳妄一劍摧毀了神魂,想在天宮神池復蘇都是奢望。
更別說,天宮根本不想為窮奇耗損這部分神力。
生靈何歸;
天地何理。
吳妄站在高臺之上,提著不染半點鮮血的星辰劍,左手背在身后,眺望著蔚藍天空,許久沒有動彈。
天宮。
天理。
天道必將取而代之,天理自為天道所定!
人皇閣舉行窮奇宴,吳妄推脫不過,也被拽去露了個臉。
所謂的窮奇宴,可不是將窮奇的老肉上架子烤了。
——人域早已脫離了原始部落的形態,就算人域修士對窮奇恨之入骨,也不會做啖肉之事。
雖然隨著人族修士踏遍大荒九野,沒少搜尋奇珍異獸、將他們的味道和特性編纂成書,但對于一些開了靈智的生靈,人族修士大多不會食其肉。
頂多是煉丹之類的。
順帶一提,但凡掛上了‘宜子孫’、‘可固本’、‘增陽氣’的奇珍異草,總會在萬年內,成為大荒珍稀物種。
那可是人域的緊俏貨。
宴會之上,修士熙熙攘攘,高人數之不盡,依次向前對吳妄敬酒。
吳妄此次來者不拒,與修士們接連對飲,得了個千杯不倒的名頭。
不少與吳妄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域修士,都察覺到了,今日之吳妄,其神態、言談、動作,都透著一股自信之感。
更親和,也更可靠了些。
“你看今日之無妄子,像是整個人都發著光,此前總覺得他對凡事都不在乎,有些縹緲,也有些懶散。”
“應該是邁入超凡境,打開了新天地吧。”
諸如這般對話,在修士傳聲之中不斷出現。
吳妄確實是打開了新天地。
不過與超凡不超凡沒什么關系,主要是現在強起來了、有目標了,心底時刻掛念著該如何跟自己的準道侶們增進感情,早日蘋果樹下嘗那禁果、蘆葦蕩中晃那蓬船。
吳妄現在心底總是冒出這般念頭:
‘大荒當真不錯。’
林素輕在吳妄身后負責倒酒,羽民國的小公主在后方捧著裝酒的法器,與吳妄倒是寸步不離。
精衛不喜這般熱鬧,故躲著并未現身,應是去回去看望神農了。
酒宴過半,吳妄帶著林素輕一陣溜達,去了角落年輕人聚集之地。
一見吳妄來了,人域眾青年才俊紛紛起身。
男修們高呼無妄殿主,目中滿是憧憬與向往;
女修們或是含羞帶怯、或是淺笑盈盈,又或是大大方方向前敬酒,主動報上自己的名號,倒是有不少女修絲毫不掩蓋自己對吳妄的欣賞之意。
吳妄含笑應答,尋找了一陣泠小嵐的身影,卻發現她并未在這般場合現身。
‘應當是在忙玄女宗之事吧。’
故,吳妄心底嘀咕了句:
‘稍后去玄女宗轉轉吧,也該對這家大宗有所表示。’
“無妄兄。”
“老師!”
熟悉的嗓音在一旁響起,吳妄立刻笑著溜達了過去,圍在他身周的眾女修也識趣地退開。
順帶一提,吳妄此刻身周還保持著冰晶薄膜;
且他始終離這些美麗仙子隔了半丈距離,身周有氣息纏繞,讓旁人無法接近。
吳妄心底有數的很。
既得日月,何觀星辰。
另,此處的日月并不是指雙羲。
斬窮奇這般盛事,如何少得了季默與林祈?
這兩兄弟本自挨著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此刻林祈端著碗筷朝側旁挪了挪;
吳妄也不客氣,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林祈看向一旁兩位年輕女修,后者連忙對吳妄欠身行禮,端著各自碗筷離開,將此地留給了他們幾人獨享。
“素輕坐吧。”
“哎,”林素輕答應了聲,帶著眾修士投來的目光,淡定地坐在了吳妄對面。
于紛漫獨自站在吳妄身后,動作熟練地開始添酒加菜,已沒了最初來做侍女的那般窘態。
吳妄抬手灑落了道道陰陽道韻,將這個角落與整個宴會隔絕。
“大家隨意聊,不必擔心被人探聽…林祈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招呼都不打。”
“老師,我今日方才抵達的人皇閣。”
林祈面容紅潤、雙目有神,嗓音更顯清潤,顯然是在東南域過的不錯。
他笑道:
“還沒來得及恭賀老師邁入超凡境,老師您這修道速度,也真是絕了!”
“個人際遇罷了。”
吳妄對林祈挑了挑眉,目中略帶促狹:
“你這邊什么時候有喜訊?我可聽聞了,你在東南域那邊金屋藏嬌,難不成還藏了不止一個?”
“老師您這…這…”
林祈被說的面紅耳赤,支支吾吾地爭辯道:“相好,可不是金屋藏嬌…兩情相悅的事,怎能說是藏起來的。”
緊接著便是一些‘我們是真心的’、‘異族女子也挺溫柔’的話語。
引得吳妄與季默在旁哄堂大笑:整個結界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三人難得相聚,湊在一起暢聊了一陣閑漫的話語;聊著聊著,季默就講話題扯到了自己的老本行。
花樓。
吳妄道心微微一動。
現在說這個,他可就真不困了!
當然,沒了詛咒的他依然冰清玉潔、守身如玉,就是單純想去見見世面。
“你說的這花樓,他正經嗎?”
季默笑道:“當然正經!”
老阿姨在旁賞了個嬌俏的白眼。
季默看看左右,壓低聲音道:
“我聽說,人皇閣附近的某座城池中,有個花樓有幾位樂師,琴技相當了得,咱們不如稍后去聽聽曲兒。
當然,只是聽曲兒。
大家現在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可不敢有什么非分的念頭,傳出去樂子大了。”
吳妄皺眉道:“你在哪聽到的這般消息?不是不去花樓了嗎?”
“我雖不去花樓,但花樓界還有我的傳說,故經常會有一些狐朋狗友,給我發來一些傳信玉符。”
季默正色道:
“咱們是去花樓花天酒地嗎?
咱們這是去巡察各地,監察此地花樓經營如何,關心修士們的身心需求。”
吳妄夾了口酥軟的魚肉,淡定地道了句:“稍后潛行匿蹤,莫要聲張。”
林祈和季默同時拱手領命。
林素輕一手扶額,她已經看到了少主大人眼底泛起的璀璨光亮。
怎么辦?
雖然自己是少主的侍女,而且還是貼心又貼身的那種;他要去花樓,自己也不該說什么,甚至還要去鋪個床、把把關,給少爺選中的女子沐浴更衣搓澡撒花瓣。
但…好氣!
哼,家里這都快好事成雙了,竟然還想去花樓聽曲兒。
后面半個月泡茶不加蜜!
自然,林素輕還是拉著于紛漫仔細叮囑,讓她回去后莫要說漏了嘴,可別說少爺去了那些不正經的地方。
于紛漫連連點頭答應,對人域的大城卻也抱有了幾分期待。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一條蜿蜒的大河自宏偉的城墻外流淌而過,城墻上覆蓋的陣法光壁流淌著如水般的光華。
三道身影走走停停,披著斗篷走入了一處裝潢華美,但客人稀少的高樓之中。
在街角的某個角落中,一名花樓女子目睹此景,立刻摁碎了手中的傳信玉符。
當即有兩位端莊秀麗的女子向前迎接,說著此地已被一位客人包了場、今日不對外接客的話。
吳妄聞言暗自皺眉。
這地方也有欺行霸市、壟斷市場這種惡劣行徑!
就聽林祈咳了聲,對著側旁招了招手,幾名身著黑袍的侍衛立刻向前,遞來了玉符信物。
“老、表哥,這是我提前包下的。”
吳妄訕笑了聲。
這弟子,倒是學到了他豪橫的精髓。
“客人您請,剛才當真是失禮了,還請您莫要見怪。”
那兩位女子露出了得體的微笑,躬身行禮,引著他們去了最為寬敞的三樓套間。
其內早有兩排女子候著。
這里的女子,并非是一味的面露媚笑。
氣質出眾者表情清冷,長相甜美者笑意盈盈,生有媚相者眼神勾魂兒,身段妖嬈者就穿的盡量單薄。
那兩扇氣派的木門打開,她們齊齊欠身,十幾種聲線匯成一句:
“公子好。”
吳妄一眼看去…
莫得興致。
也對,他心底懷揣著世間難尋的佳人,身旁伴著普通絕色,見識過了月光中的常羲,近距離感受過羲和的威嚴,哄騙過百萬歲的‘少女’少司命,就連他的侍女團都非尋常女子。
面對各位花樓女子,道心翻不起什么浪花,實屬情理之中。
但吳妄并不想掃兩位好友的興致,也充分尊重這些女子,在主位入座后,便叮囑道:
“先說好,咱們今天只聽曲兒,別行荒唐事。”
“那是自然,”季默一撩道袍下擺,與吳妄隔著兩個位置,坐去了右側。
林祈與季默對坐,同樣與吳妄隔了兩個位置。
隨后,林祈拍了拍手,兩排女子款款向前。
“我坐這吧少爺!”
林素輕突然跳了出來,徑直坐在吳妄右手邊,目光有些忐忑。
吳妄笑道:“坐就是了,小漫坐這邊吧。”
那羽民國的小公主怔了下,連忙低頭應是,收起背后薄薄的羽翼,入座的動作有種說不出的優雅之感。
如此,倒是讓那兩排花樓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留下兩個添酒,快把你們這里最好的樂師喊來。”
季默笑著道了句。
眾女子眼見來了三位白白凈凈的公子哥,本想著今夜有的快活,此刻也不無失望之意。
但恩客開口,她們自不敢逗留,各自欠身行禮后低頭離去,留下了兩女子站在林祈與季默身后。
少頃,前方圓臺上起了歌舞,身段窈窕的舞姬伴隨著舒緩的樂聲,展露著柔軟的舞姿。
吳妄看的倒是津津有味,時不時張口,吃著林素輕夾來的素菜。
林素輕心底暗自比較,總覺得今天這陣勢倒也算正常,三人也沒什么出格的舉動。
“少爺、少爺…”
“嗯?”
“您喜歡哪支曲兒,我去找他們樂師買個譜子,回去后勤加練習,就可天天給您彈呢。”
“你,還是算了吧。”
吳妄笑道,“你別又整成哭墳的那套。”
“哎呀,怎么會,人那是以前在門內要混日子賺靈石嘛。”
林素輕滿是不依。
她剛要爭辯幾句,忽聽花樓之外傳來一聲冷哼,護持花樓的大陣顫了三顫。
雙眼略有些迷醉的季默一個激靈,雙目瞪圓,直接跳了起來。
“瑤兒!”
“樂瑤來了?”
吳妄看了眼林素輕,林素輕立刻搖頭,她可不會做出賣少爺的舉動。
吳妄淡定地道:“莫怕,咱們聽個曲兒罷了,能如何嚴重?我去跟弟妹說道,你讓她盡管入內。”
“這不行,使不得,使不得啊!”
季默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我發過誓,不能背著她來聽曲兒,今日卻是忘記給她言說了!”
花樓的護持大陣再次震顫,但此地的陣法也是十分的牢固。
那兩名作陪的花樓女子掩口嬌笑,看季默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欣賞。
林祈站起身來,面露正色、豪氣頓生:“我且去!”
外面傳來一聲輕喝:“將此地包圍起來!莫要放走一只蒼蠅!”
“是!”
樓外竟是群魔亂舞!
林祈喉結一顫,淡定道:“且去隔壁房間避一下。”
“兄弟有難你就跑是不是!”
季默向前摁住林祈,目光左右搖晃,最后鎖定在了吳妄身側的林素輕與于紛漫身上。
“快,江湖救急,救人一命能換千年修為,咱今后必有重謝!”
林素輕與羽民國小公主的表情也是一愣。
片刻后。
花樓大陣自行打開,滾滾魔氣涌入高樓!
其內女子們倒是頗為淡定,一個個都聚在欄桿處看著熱鬧。
樂瑤身著翠綠長裙、手提兩把短刀,帶著破日魔宗大批護衛一擁而入,徑直沖到了燈盞全亮之地。
裙擺飄搖間,她一腳踹開套間大門,身形靈巧地竄入其中。
看前方!
屏風映出兩道身影正坐在那安然喝酒吃菜。
樂瑤兩步搶了過去,立刻就要出聲呼喝,甚至都忘記用仙識探查,短刀已是舉起來要劈了那圓桌。
“你…誒?”
樂瑤一怔,見林素輕與于紛漫端坐在主位、次位,側旁還有兩名淡妝濃抹的女子,在為她們兩人添酒加菜。
不遠處的樂師、舞者,都好奇地打量起了樂瑤。
“這?”
樂瑤對林素輕眨眨眼,“素輕姐,你怎么會在此地?”
“我在人皇閣呆的無聊,特意出來聽個曲兒,學學譜子,回去給少爺彈奏呢。”
林素輕鎮定自若地說著,余光瞥了眼角落中的某處木柜。
樂瑤輕輕舒了口氣,目光掃過各處,又去了床邊搜查,刀柄敲打了幾下墻壁,感受著此地是否有特殊陣法。
整個過程,突出一個熟練。
很快,她目中帶著少許忐忑,嘟囔道:
“也對,夫君已是立下毒誓,再不來這般地界,我卻是少了對他的信任,也不知他知曉此事會不會惱我。”
林素輕的元神雙手合十,在還未完全成型的仙臺中不斷對樂瑤做道揖;
她表面上卻是熱情洋溢,笑著拉樂瑤入座,那碗筷座椅都已換做嶄新,抹去了上面的氣息…
木柜中,吳妄額頭掛滿黑線。
他看著面前那宛若丟了半條性命的季默,以及側旁努力憋笑的林祈,繼續維持著那縹緲的陰陽結界。
這叫啥事。
他怎么也被稀里糊涂拽進來了?!
還好伏羲前輩留下的陰陽大道足夠玄妙,不然他們三個也不能躲的如此安穩。
林祈笑道:“還好弟妹修為還不算太高,窺破不了老師超凡境的手段。”
季默在旁連連拱手,傳聲懇請:
“哥哥們,可別說話了,為了我往后余生的幸福,咱就忍耐忍耐。”
“那是自然,”吳妄微微一笑,“就我如今這手段,便是超凡來了也無法窺破,你安心呆著就是。”
林祈立刻附和:“不錯,有老師在,季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絕對不會出意外!”
“唉,咱們永遠可以相信無妄兄…”
叮——
金光,曜目的金光。
一團金光詭異地出現在三人頭頂,懸浮在大木柜的上半部,其內傳出劇烈的乾坤波動!
吳妄立刻要對金光出手,但那縷傳聲及時在他心底響起:
“昆侖陸吾,奉主人之命,接逢春神做客昆侖墟。”
這傳聲剛過半,那金光突然爆發,將整個花樓里里外外照的透亮,乾坤翻起了層層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