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就道:“他們和我打馬虎眼,我也樂得裝糊涂。反正眼看著也要到三月中旬了。十一娘那里我就不去了。免得她起來給我行禮問安的。她這可是頭胎,萬一動了胎氣可不好。”又道,“至于怡真和丹陽那里,我們也暫時別做聲。等事情確定下來再說。”
“還是太夫人考慮的周到。”杜媽媽笑著著,扶太夫人上了床歇了。
琥珀含笑點頭,委婉地道:“夫人,太醫說了,您的脈象沉穩有力,身子骨好著。這些日子可能是累了。先開兩劑調整的藥吃著,等到了三月中旬再來為您把脈。到時候就會有好消息了!”
十一娘怔住:“為什么要等到三月中旬!”
琥珀笑道:“太醫說,到了三月中旬,脈象更明顯一些。”
“那現在呢?”十一娘急急地道。
“現在脈象雖然不明顯,可十之五、六是喜脈。”
十一娘聞言乍喜還憂。
喜的是自己兩世為人,竟然要做母親了。以后可要做個好母親,好好地疼愛這孩子,讓他不孤單寂寞才是。憂的是這身子還很幼稚,孩子剛上身反應這就樣大,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生下來。
一時心亂如麻。
想著最好能生個男孩,可以免受那三妻四妾之苦。又想,就算是個女孩子,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什么樣的社會有什么樣的教育,什么樣的教育培養什么樣的人。像自己這樣見識過平等、自由、尊重的婚姻,見女兒在別人家做低伏小,到底意難平,只怕會生出怨懟之心來。可在封建社會長大的女兒卻未必覺得是問題,說不定還會以為自己小題大做。又想,如果以后女兒能有李總兵夫人的手段也不錯,雖然背了個惡名,好歹夫妻相守。只不過苦了下一輩的,那李總兵的女兒如今都十六了,卻一直沒能找樁門當戶對的親事,婆家都嫌李總兵夫人太厲害,怕未來的兒媳有樣學樣…
她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徐令宜坐到了她的身邊也不知道。
“想什么了?”望著表情有些怔忡地妻子,他輕輕地攥了她的手。
十一娘回過神來,想著琥珀等人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剛才那番行事多半是受了人的指點。太醫是徐令宜請的,除了他,還有誰?
她面頰微紅,表情有些羞赧。
看樣子,是知道了。
徐令宜望著燈光下表情柔和的十一娘,想著這小小人的身體里懷著自己的孩子,心里就覺得暖烘烘的,忍不住把她抱在了懷里安慰道:“沒事。有我呢!”
十一娘見屋里服侍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又覺得累,也就隨了他的意思,蜷縮在了他的懷里。
“劉太醫說,孩子可能剛上身,你要好好休息。”徐令宜下頜頂在十一娘的頭頂,“這些日子你就別操勞了。家里的事,我看就請娘幫著代管好了。再不濟,還有二嫂。等過些日子,你身體好一些了再說。”
剛懷孕的人大部分都會身體不適,而且這種情況通常會持續到第三個月。
十一娘以前只是聽說過,現在親身體會了,才知道什么叫做“不適”。如果能休息,當然是再好不過。
想到這里,她不由坐了起來。
“侯爺,您跟娘說了沒有?”這件事畢竟還沒有完全確定下來,“要是萬一…豈不讓娘空歡喜一場。”說到這里,她不由語氣微頓,“我看,還是等幾天再說吧!”
“我知道!”徐令宜只覺得懷里的人又香又軟,忍不住又親了親她的面頰,“只是你這種狀況卻等不來。娘那里,我也就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以娘的精明能干,多半能猜出幾份來。”
十一娘只覺得沮喪:“不是太醫院的太醫嗎?怎么連這種事也沒有把握。不是說能懸絲診脈嗎?”
徐令宜大笑。
第一次聽到十一娘抱怨,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是,固然好。”他貼著她的耳朵說著曖昧話打趣她“不是,你也用不著著急…我們…多幾次…總能成…”
十一娘窘得不行。
“你,你還說…”卻不敢亂動——據說有人彎個腰就小產了的。
就聽見琥珀隔著簾子笑道:“侯爺,夫人,杜媽媽求見!”
這么晚了,肯定是來傳太夫人的話。
十一娘忙從徐令宜的懷里坐了起來,攏了攏頭發,清了清嗓子,吩咐小丫鬟請杜媽媽進來。
杜媽媽笑著曲膝行了禮,道:“太夫人聽說四夫人身體不適,讓您好生在家里靜養,晨昏定省就暫時免了。等身體好些了再說。”
十一娘覺得有些意外,想到剛才徐令宜的話,不由瞥了徐令宜一眼,才笑著道了謝,讓琥珀送了杜媽媽出門。
“怎樣?”徐令宜就笑道,“我說娘能猜出幾份來吧!”
十一娘不禁暗暗祈禱,別讓老人家失望才好。
徐令宜問她:“說你剛才吃的又都吐了?這樣可不行。要不,我讓廚房給你下碗面?你多少要吃一點!”
十一娘點頭,道:“我不想吃面,只想吃蘋果。”
徐令宜就吩咐琥珀去削了蘋果來。
十一娘只吃了幾塊就吃不下去了。
徐令宜不敢勉強她,叫小丫鬟服侍她漱了口,要抱她回房歇了。
十一娘貪圖這里的熱被子和清新的空氣。
“就在這里歇了吧!”語氣中帶著幾份嬌縱。
徐令宜自然不會為這些小事駁她。
吹了燈,在夜色中摟了她說話:“我讓外院拔銀子給你小廚房開伙,你想吃什么就開口。家里一時沒有的,就跟我說,要不,跟白總管說也行,讓他派人去辦。”
“嗯!”
過了一會,他想到一件事:“就在家里躺著,別下炕,等過了頭幾個月再說。小心動了胎氣。”
“嗯!”十一娘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良久,他又想到一樁事:“還有,要跟南勇媳婦說一聲。可不能讓誡哥在你身上爬了。小心他撞著你。”
過了好一會,徐令宜也沒有等到十一娘的應喏,他借著透過窗欞的月光打量十一娘。
不知道什么時候,她歪著頭睡著了。
想到她今天被折騰的幾乎沒吃什么東西,徐令宜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鬢角,這才躺下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十一娘吃什么吐什么。
她越發肯定自己是懷了孩子。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吐了就再吃。
人十分的難受。吃飯再不是享受,而是一項艱巨的任務。
徐令宜看著她每次都像大病一場似的,臉色蒼白,神色倦怠,著急得不得了,讓劉醫正開了藥給十一娘,十一娘想著是藥三分毒,無論如何都不肯喝。徐令宜沒有辦法,見她難受的時候只好抱著她。這樣十一娘又好些,能安安穩穩地睡一覺,也能吃點蘋果、涼拌小黃瓜之類的東西。他干脆就哪里也不去,把十一娘當個孩子似的抱著。
這樣一來,事情也就悄悄地傳開了。
“如果夫人懷了身孕,”秋紅有些不解地道,“這可是件大好事。怎么侯爺和夫人都不做聲呢?”
“可能月份還輕。”文姨娘正在繡件小孩子的兜兜,大紅底,肥肥的鯉魚正在荷葉下游水,“沒能確診,只好先瞞著。”
秋紅點頭,幫文姨娘抽出一根碧綠的絲線來。
“繡荷葉的絡繹,”她指著兜兜,“就是這。”
文姨娘點頭,從善如流地換了線。
“還好四少爺今年都八歲了,夫人不管是生男生女都與四少爺無礙了。”秋紅一面盯著文姨娘不讓她繡錯地方,一面說著閑話,“這也是夫人的八字好啊!也算是有福氣的人。”
“你膽子不小,連夫人、世子爺都敢在背后編排。”文姨娘卻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她板了臉喝斥秋紅,“再說這種話,我就把你送出府去。”
文姨娘還是第一次說這樣的重話,秋紅嚇得臉色煞白,忙跪在了地上:“姨娘,我再也不敢了!”
文姨娘并不輕饒,又狠狠地訓斥了幾句才讓她起來。
秦姨娘聽說十一娘的情況微微地笑了起來。
“難怪免了我們的晨昏定省,原來是有了身孕。”她圓圓的臉上滿是笑容,“這可是我們家里的大喜事。”她吩咐翠兒,“我要到菩薩面前去上幾炷香才好。”說著,打發了給她報信的翠兒,轉身進了暖閣。
喬蓮房望著繡櫞,眼圈漸漸紅了起來。
如果…她的孩子如今也應該有一歲多了!
“…依我看,肯定是懷了身孕!”楊媽媽低聲對坐在炕上繡著百子嬉嬰小襖的楊氏道,“要不然,侯爺怎么一直守在夫人屋里,哪里也不去?”
楊氏神色一變,手中的針一偏,豆大的血珠從腹指冒了出來。
“哎呀!”楊媽媽忙拿帕子按住了她的傷口。
楊氏卻顧不得這些,忙道:“你開了箱籠拿些銀子,想辦法把這件事問清楚了。”又道,“這是件喜事,按道理夫人屋里的人雖然不至于到處宣揚,可也不會回避。你去問,應該可以問出個子丑寅卯來。”
楊媽媽應聲而去。
楊氏捏著裹了傷口的帕子,透過玻璃窗戶望著楊媽媽遠去的背影,吶吶地道:“侯爺早就有了嫡子,這時候主母懷孕安排小妾侍寢,小妾因此有了身孕,外人常說這是‘雙喜臨門’…”
她的聲音里隱隱透著幾份興奮!
先貼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