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詠霖的忽然出現明顯震撼了喬豐,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其余幾人向他稍稍行禮,田珪子看上去有點想要說的話,被蘇詠霖伸手阻止。
“珪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什么也不用說了,我只想知道為什么這件事情的根源在我的身上,為什么我讓你們不滿了,你們究竟不滿在什么地方?”
“主席,我…”
喬豐顯然是被蘇詠霖的突然出現給嚇到了,蘇詠霖也不著急,拉來一張椅子擺在了喬豐面前,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
“我在廣州的時候,和胡信談了談,他的意思是,我對你們這些跟我一路奮戰的老人的關注不夠,因為你們有些人明明是最早跟著我起事的,但是現在還只是在做不那么高的職位。
而一些資歷不如你們的人,卻青云之上,一路高升,乃至于踩在了你們這群老人的頭上,成為了你們的頂頭上司,你們對此感到很不滿,所以聯合在一起想要升官,是嗎?”
喬豐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子,還是一副有話說不出口的樣子,似乎蘇詠霖對他的震懾實在是太強了。
“我以為我們是同志,你們對我應該更多的是認可,可現在看來,你們對我更多的是懼怕,可能這也是我的問題所在吧。”
蘇詠霖無奈的嘆息道:“你那么怕我,到底是因為我的原因,還是你自己的原因呢?”
一陣令人感到十分不適的沉默之后,喬豐終于認清了此時此刻自己的處境。
他終于選擇了放棄抵抗。
“主席,我如果說真話,你會生氣嗎?”
蘇詠霖搖了搖頭。
“你說真話我不會生氣,你犯罪我才會生氣。”
“我們不滿,是因為您對我們的要求太高了。”
喬豐攤開雙手,一臉苦澀道:“不能納妾,不能置辦土地,不能經營商業,不能追求奢侈享受,大魚大肉大操大辦的什么都不可以,歷朝歷代官員習以為常的事情我們都要避之如洪水猛獸,這…這要求也太高了。”
蘇詠霖搖頭。
“正是因為歷朝歷代官員習以為常,所以才搶占了太多的社會資源,引發劇烈的貧富差距和社會不公,最終導致王朝崩塌,戰亂不休,動輒死傷千萬人,這個教訓,還不夠嗎?
歷朝歷代之所以滅亡,這就是根本原因,其他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掩飾階級矛盾而被統治者拿出來大書特書的,階級矛盾才是最根本的矛盾,統治階級的胡作非為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大障礙,而且更關鍵的是,大明不是所謂的歷朝歷代。”
喬豐苦笑搖頭。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但是這些要求也太…太壓抑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所有想做的事情幾乎都不能做,長此以往,人是受不了的,真的,那么辛苦,總要有些回報才是。”
蘇詠霖對此絕不認同。
“掌握權力的人如果不懂得自我約束,那就是災難,這個位置這份權力注定了你們不能和正常人一樣,而我正是因為明白自我約束的難度,所以才設定嚴格的規章制度,并且以身作則,帶頭約束我自己。
那么多年來,我對自己的約束我認為是十分成功的,你們沒有的,我也都沒有,我沒有妾室,沒有土地,沒有商業資產,也不會奢侈享受,我說的,我都做到了。”
喬豐長嘆一聲。
“您當然能做到,這規矩本就是您制定的,您要是自己做不到,不就是廢紙一張嗎?”
“既然我做到了,那么我就有資格要求你們也要去做到,況且,這本就是我們革命的初衷,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蘇詠霖疑惑道:“難道你是想回到過去那種掌握權力的人對民眾予取予求為所欲為的狀態嗎?難道你忘了你自己曾經也是被一群為所欲為的人給逼得走投無路嗎?你忘了那時心中的痛恨嗎?”
“我沒忘!”
喬豐忽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喊了出來:“我現在做夢的時候還能夢到那個時候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掉那些混蛋是怎么欺壓我的!絕對不會!”
蘇詠霖攤開雙手。
“所以,你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情?你和他們又有什么區別?”
“我…我…我沒有欺凌百姓,我沒有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
喬豐一臉便秘一樣的表情,小聲道:“而且,這是不一樣的,不是這么說的,我們…我們…主席,你有一樣東西是我們沒有的。”
“什么?”
“權力。”
“你們沒有職權嗎?你們沒有擔任職位掌握權力嗎?”
喬豐立刻搖頭。
“有是有,但是沒有那么大,我們到底是資歷最老的一群人,最早跟在您身邊出生入死,可是到現在,很多人還在做中層職位,或者稍微高一點的職位,最頂層的職位,又有多少是咱們江南老人的?
很大一部分都是后來居上啊!主席啊!我們這些江南老人最早跟著您出生入死,多少人身上的刀疤兩只手都數不上來,結果一紙調令,那些毛頭小子身上光溜溜的,全都升上去了,留下一群江南老人不上不下。
老人們心中會怎么想?會怎么看待這樣的事情?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現在革命成功了,不準納妾,不準購置土地,不準參與商業,什么都不給,職位還不上不下,給一幫毛頭小子搶了先,他們心里能不埋怨嗎?
您什么都不要,但是您是一國至尊,您嘴上說的那些話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您是一國至尊,您揮揮手張張嘴就能讓人跑斷腿,這種權力難道不比任何享受都更加有意義嗎?”
蘇詠霖聽后,沉默了一會兒。
然后他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能說出這種話,就足以證明革命沒有成功,你說了那么多,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說,他們的實際能力只夠得上他們所處的職位,更高的職位所需要的能力,他們達不到?”
蘇詠霖說完,喬豐愣住了。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選賢與能乃千古難題,所以對于官員選拔和職位分配,我非常在乎,于是在朝廷穩定下來之后,就著手建立人才評定體系,對朝廷所需要的各個專業的人才進行搜集和評定。
朝廷吏部和復興會組織部都有專門的詳細的記錄,記錄每個官員吏員在任上的工作成果和所犯下的錯誤,以此作出判定,看看他到底是可以進一步提升職位還是能力僅限于此。
可以提升職位的,那就等任期滿后酌情提升職位,能力到頂不能繼續提升職位的,那就平級調動,不再繼續往上升,就算升也只提升勛位之類的榮譽頭銜,不再提升職位。
相對于前朝的人才評定體系,我要求組織部和朝廷吏部做出這方面的相對應的改變,盡可能建立一套不看資歷與出身的晉升規則,以最大限度地給予民眾公平,這一點,你不會不清楚。”
喬豐低下頭。
他的確清楚,多年在組織部里工作,他比很多人都清楚明國的人才選拔體系和晉升體系是一套怎么樣的體系。
根據一個人在職位上所做出的成績和所犯的錯誤,基本上就能判定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升任職位的才能,有沒有更進一步或者需要降職的需求等等。
同時他也非常清楚,在這套規則的運行之下,的確有很多立下功勞能力不錯的年輕官員得到了應有的提拔,一大批平庸的官員也被摁在原地沒有升遷,只是平級調動。
這并非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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