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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一 蠢到無以復加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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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趙開山尷尬而又生氣的樣子,蘇詠霖覺得很好笑。

  不過話題還是要繼續下去。

  “兄長別那么生氣。”

  蘇詠霖笑了笑說道:“其實這件事情我也沒生氣,兄長無論和南宋朝廷有什么瓜葛,接受了什么任命,有什么命令需要執行,都與我沒有關系,我不在乎,但是有一點我很在乎。”

  趙開山一愣。

  “什么?”

  “兄長,我說過,我極度厭惡臨安朝廷,而且我本身還是他們的通緝犯,兄長和他們勾搭在一起,對我可是很不利的事情,如果他們要兄長擒拿我回去問罪,兄長怎么做?”

  蘇詠霖舉起酒杯,笑瞇瞇地看著趙開山。

  不知為何,看著蘇詠霖柔和的笑臉,趙開山總覺得自己在面對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

  這就是傳說中的笑面虎嗎?

  對于這個問題有些尷尬的趙開山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車到山前必有路吧,南國總不至于對光復軍下手。”

  他只能如此搪塞過去。

  “眼下或許還可以,畢竟臨安朝廷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萬一他們知道了呢?我的名聲已經傳遍河北、山東,臨安朝廷什么時候知道我的存在都不是奇怪的事情,兄長打算如何應對?”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和小手段已經被趙作良全部告知了蘇詠霖,趙開山又是痛恨趙作良,面對蘇詠霖又是莫名的心虛、沒底氣。

  “我與臨安朝廷,只不過是虛與委蛇。”

  趙開山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的態度,趙作良應該告訴過你了,很清晰,很明確。”

  蘇詠霖搖了搖頭,表示不認可。

  “此一時,彼一時,臨安朝廷的卑劣、無恥,兄長應該已經初步領教過了,此番兄長進攻開封,臨安朝廷出兵相助了嗎?”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趙開山就是一肚子火。

  從他開打到被迫撤兵,南宋沒有出動一兵一卒助戰,哪怕連個裝模作樣的戰備都沒有,使他孤立無援。

  而根據事后的調查,趙開山得知偷襲他后方的金國軍隊來自宿州,是金國和南宋對峙的邊境州的軍隊。

  但凡南宋能稍微戰備一下裝模作樣,都不止于讓邊境金軍襲擊他的后方!

  你哪怕稍微武裝一下,哪怕是出動剿滅一支山賊呢!

  這都能讓邊境金軍不敢動彈,從而讓趙開山可以一心一意進攻開封,結局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

  可是南宋朝廷愣是一動不動!

  趙開山為此痛恨不已。

  南宋朝廷果然靠不住,真要對付金人,還是要依靠自己才行。

  于是他就打定主意以后對南宋虛與委蛇,不管他們有什么要求和想法,自己就是表面接受,實則敷衍了事。

  而且南宋如此不講信義的行為也讓他為以后的退路產生了憂慮。

  真要是到了全軍崩潰的地步,他逃到南宋去,南宋能讓他安穩活到老嗎?不會把他出賣了送給金國換回和平嗎?

  他的憂慮越來越嚴重,對南宋的懷疑和戒備也與日俱增。

  現在蘇詠霖再一提起,他更加擔心南宋可能會背刺他,就和趙作良背叛他一樣。

  “都不可信,都不可信!”

  趙開山怒氣沖沖,一雙牛眼瞪著蘇詠霖:“蘇雨亭,你給我一個準話,你接納趙作良到底意欲何為,到底有什么企圖?趙作良還和你說了什么事情?”

  蘇詠霖嘆了口氣,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我沒打算對兄長做什么,我的敵人是金國人,我正在準備北伐中都,消滅金國人,岳丈的事情事發突然,他來找我的時候我也不太敢相信他會來和我談婚事。

  他跟我說了原因,原因很多,兄長對他的敷衍和冷淡,朋友對他的敷衍和冷淡,族人對他的敷衍和冷淡,他覺得所有人都在針對他,不相信你們了,所以來找我。

  而我呢,正好愁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找不到合適的,我們兩個走投無路的人一拍即合,就把這個事情定了下來,至于知道的事情,岳丈知道的我自然會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呢?”

  蘇詠霖的話讓趙開山沉默了好一會兒。

  等桌上的菜都涼透了,趙開山才開了口。

  “你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

  “不騙我?”

  “不騙。”

  “我憑什么相信你?你能給我什么保證?”

  趙開山看著蘇詠霖,圖窮匕見,提出了自己真正的要求。

  他猜測蘇詠霖絕對不會和他撕破臉皮,也絕對不會故意觸怒他,在這種情況下,他認為蘇詠霖應該是心懷歉疚想要補償他的。

  所以他決定占點便宜。

  根據他之前的地主生涯所積累的一些經驗,他知道優勢一方在談判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獅子大開口,坐地起價,讓弱勢一方心態失衡。

  然后不斷施壓,不斷增強威勢,逼迫對手不斷降低心理預期,并且給出一個他們所能承受的最大籌碼。

  然后立刻接受,簽訂條約,白紙黑字造成既定事實,以此獲取最大的利益。

  這是強勢一方正確的做法。

  當年,在趙作良的輔佐下,他曾經通過強勢地位從一些中小地主手上巧取豪奪,獲得了大量的土地,擴充了趙氏的家底,破家滅門無數。

  所以他認為這一招用在蘇詠霖的身上也是可以的。

  畢竟他是問罪的一方,蘇詠霖是犯錯的一方。

  優勢很大!

  只聽蘇詠霖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兄長想要什么保證?”

  對了!對了!就是這樣!

  趙開山狂喜!

  他感覺自己已經要占據絕對優勢可以巧取豪奪了!

  趙開山深吸一口氣,努力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竭力不讓自己的貪婪浮現于面容之上。

  “趙作良乃我叔父,重要的輔佐,對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臂膀,他出事,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原先是打算等事情過去之后就重新提拔他的,結果卻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雨亭,你不覺得你有很大的責任嗎?”

  蘇詠霖覺得好笑,但是還是配合著演了這場戲,想看看趙開山到底有什么小心思。

  “我…”

  “所以,你總該做點什么,不然,我的面子往哪里擱?諸將又怎么會繼續信任我?我之后又如何統領光復軍征戰沙場?”

  蘇詠霖抿了抿嘴唇,看著趙開山。

  “兄長,你到底想說什么?”

  趙開山深吸一口氣。

  “其他的就不說了,我都來了,也把軍隊帶來了,就不想走了,你把東平府交給我來駐守吧,如此,你和惜蕊的婚事我就承認了。”

  這句藏在心里藏了很久很久的話終于說了出來,趙開山非常高興,非常激動。

  作為重要的水陸交通樞紐,東平府被蘇詠霖控制這件事情一直是趙開山心里的一塊心病,他無數次的想要從蘇詠霖手里把東平府拿回來,但就是不敢。

  可現在不同了,大好時機,不努力一把,如何說得過去?

  他迫不及待地盯著蘇詠霖的臉,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到自己即將獲得勝利的預兆。

  蘇詠霖嘆了口氣。

  不是無奈,而是失望。

  他有點失望,他覺得自己到頭來還是高估了趙開山的政治智慧和作為一個人的智商。

  他感覺趙開山到現在為止還是以一個居高臨下的迷之心態面對他。

  趙開山仿佛仍然覺得蘇詠霖還是那個來自南宋、勢單力薄需要依附本地勢力才能獲得生存的小弟。

  大起義已經過去一年了,情況早已大大不同,蘇詠霖已經手握十八萬聽命于自己的部隊,有了比趙開山還要大的勢力范圍。

  并且蘇詠霖的根基遠遠強于趙開山,甚至可以說因為趙開山拉胯的軍事能力,使得趙開山的統治隨時都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難以成事。

  而蘇詠霖卻可以建立一個相對穩固的秩序。

  從趙開山進攻大名府、因為屢屢受挫而不得不加大物資的索取力度開始,不僅動搖了一般民眾對他的信任,也動搖了地主豪強對他的信任。

  開封之戰沒有給追隨他的人帶來更多的利益,反而讓他的追隨者們損失慘重,逼得他不得不把周至丟出去當替罪羔羊。

  但是這并不能解決實際問題,所以趙開山本就不牢固的統治基礎頓時動搖起來。

  趙開山需要勝利,需要看得見的利益。

  趙開山沒有對軍隊進行改造,沒有真正擁有軍隊的信任,沒能建立起一支軍隊的軍魂,更沒有讓底層士兵也建立起一個長遠的共同的目標。

  不僅僅是政治系統,連他的軍隊系統在本質上都是一群希望跟著他獲取短期利益的軍事化流寇,反金不過是攫取利益的名目罷了。

  他需要不斷的給部隊提供短期利益、不間斷的提供看得見摸得著的短期利益,讓他的部下們拿到實實在在的利益,如此才能激勵這些人繼續為他而戰。

  一旦他不能給追隨者提供這種源源不斷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他的權威就會遭到動搖。

  可是他依然不清楚自己的癥結在什么地方,依然固執的認為他是蘇詠霖的上級,居高臨下的面對蘇詠霖,甚至向他索要實際意義上的領土。

  蘇詠霖實在是無法繼續對趙開山忍耐下去了。

  而且也不需要忍耐了,既然他一直秉持這樣的思想觀念,那么繼續“妥協”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的意義,不如干脆把話講明白吧。

  他認為自己有必要幫趙開山認清楚自己的處境,否則趙開山的這種迷之心態會讓他做出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于是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拍了拍桌子。

  “兄長,我喊你一聲兄長,是我還在顧念我們當初的情誼,顧念我們當初結下的兄弟情,如果我不顧念這份情誼,我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你,你有什么資格問我要東平府?”

  蘇詠霖的這句話真的是把趙開山給說愣住了。

  他有點懵。

  他沒想到蘇詠霖會這樣對他說話。

  蘇詠霖這樣對他說話的意思就是…

  蘇詠霖不會把東平府交給他。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趙開山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對著蘇詠霖怒吼。

  “蘇詠霖!你敢如此對我說話!我是光復軍領帥!你不準這樣對我說話!”

  “現在是。”

  蘇詠霖面不改色端起酒杯,把杯里的酒水一飲而盡。

  “你什么意思?”

  趙開山惱怒的同時,一陣沒來由的緊張:“你想干什么?你敢干什么?!”

  看著他緊張的模樣,蘇詠霖笑了出來。

  “我沒干什么啊?我就帶來五個衛士,你以為我要干什么?殺了你?想多了!但是你如果繼續看不清現實的話,問題就真的大了。”

  蘇詠霖也站了起來,面對著趙開山。

  “我能領兵面對面擊潰兩萬金賊騎兵取得大勝,你能嗎?”

  “我當然…”

  “我有一支能正面擊潰金賊主力的精銳,你有嗎?”

  “我…”

  “我能讓擁兵十萬的孫子義俯首稱臣,放棄自主投靠于我,你行嗎?”

  “我擁有半個山東,一個河北,勢力之大已經超過你,你當真以為河北和那半個山東是聽你的而不是聽我的?你我各自振臂一呼,你說誰能獲得支持更大?你這個領帥還有個屁用啊?”

  蘇詠霖盯著趙開山,臉上滿是嚴厲的威懾。

  “他們會跟隨的是擊潰了金賊主力的我?還是屢戰屢敗不得寸進的你?你應該清楚!”

  “這樣的局面都看不明白,還敢問我索要東平府?”

  “我真的是把你想得太好了,想的太聰明了,我居然真的認為你能看清局勢,你能老老實實和我打配合,而不是給我拖后腿。”

  “我太天真了,我真的太天真了,我真的以為你雖然沒什么能耐,但是至少不會做出這種蠢事,可是你偏偏要向我證明你真的是一個蠢貨。”

  蘇詠霖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

  “趙開山,你就是一個蠢貨,蠢到無以復加的蠢貨!!”

  一拳捶在桌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攜帶著勝利者和強者的威勢,蘇詠霖對趙開山進行了從未有過的懾人恫嚇。

  他怒目圓瞪,語氣極為兇狠,一瞬間讓趙開山面色煞白,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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