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將近下值,物部同僚聚在一起閑聊。
“張前輩,聽說你打了內侍司的太監?”
李洵自從知道,遠方親戚李紅綾稱呼張誠為前輩,就立刻改了口。
皇族規矩多,即使是邊緣子弟,也必須注意稱呼尊卑。
李洵最喜歡參加皇家子弟聚會,坐在角落里聽別人吹噓,一些小道消息極為靈通。
“哼哼!四大仙司,以斬妖為第一,老張我怎么能給咱們丟了臉面!”
張誠得意的說道:“那老太監也不簡單,竟然修成了葵花外景,不過…”
忽然。
張誠臉色一變,身形一閃向地面遁去。
余下周易等人對視一眼,必然是有好戲看了,立刻跟上去。
出了刑房大獄洞口,看到張誠抬頭看夕陽,眾人順著眼光望去。
夕陽當中似乎有一黑點,正在迅速變大,轉瞬間離近了才看清楚,是個白發白須的老道士。
老道士還未落在地面,斬妖司上空出現一道身影。
面白無須,手搭拂塵,深紅太監服飾,繡一條黑色巨蟒。
大乾唯一有資格身穿蟒袍的太監,楚公公。
楚公公拱手施禮道:“奴才恭迎皇叔祖回京。”
“貧道自改號為三悟,就斷了凡塵,還是稱呼法號吧!”
三悟冷哼一聲:“剛來洛京,就遇上楚公公,真是流年不利!”
楚公公一臉笑容:“真人說笑了,這天下高人無數,能讓陛下隨時惦念的可沒有幾個,真人便是其一。”
“別拍馬屁,老道我來斬妖司尋刑者說的作者柳泉居士,爾等速速讓開。”
三悟出身皇族,可惜曾被逐出族譜,因此他對皇族以及內侍司沒有任何好臉色。
“陛下有令,皇族不得進入斬妖司大獄,還請真人回避。”
“老道偏要進呢?”
“那咱家只能得罪了,還請皇叔祖勿怪!”
“老道又不拉你去青樓,怎么非要結仇…”
三悟一揮手,數百道五色雷霆密密麻麻交織成雷網,轟向楚公公。
楚公公揮手拂塵掃過,一股極寒之意竟然將雷霆凝成冰凌,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極陰極寒,凍結萬物。
“武道意志啊…”
張誠面露羨慕之色,他困在二品外景上百年,毫無寸進,原本是晚輩的楚公公已經臻至武道巔峰。
“這葵花秘典在你手中,倒是青出于藍勝于藍!”
三悟贊嘆一聲,竟然躺在空中假寐:“既然不讓貧道進去,我就在這等,你閑便陪著。”
楚公公緊咬后槽牙,早聽說過李三悟性子如頑童,難以捉摸,現在遇上了真讓人無可奈何。
內侍司總管,陛下貼身大伴,怎有閑陪他睡覺?
周易聽到刑者說、柳泉居士,眉頭一皺,他只是一介凡人,怎么會有一品高人來尋。
難道自己的帥氣,已經如同深夜的螢火蟲,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光芒?
只是這老道身份不凡牽扯甚深,還驚動陛下,他不想貿貿然上前。
而且真想調查柳泉居士身份并不難,當初在大獄撰寫書稿時候,知曉此事的斬妖校尉也有幾人。
今天斬妖司出現了神奇一幕。
一名老道士躺在空中,擋在斬妖司門口。
楚公公站在不遠處,堵著進入斬妖司大獄的通道。
指揮使楚王爺不露面,副指揮使、同知更不會貿然摻和皇族家事。
最尷尬的是物部一群人,當著兩位一品高人的面,不好意思下值去瀟灑,只能縮回地底靜看后續發展。
柳泉居士大家并不陌生,刑者說基本都有看過,卻對作者從未有過了解。
區區凡俗刑者,也就故事講得有趣,可當一閑書看,還不值得費力調查其身份。
一直等到傍晚。
三悟似乎在空中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楚公公紋絲不動,陛下嚴禁李三悟進入刑房大獄,決不能有任何松懈。
若三悟睡到天荒,楚公公便陪到地老。
直到,一名官員急急沖到斬妖司門口。
“參見三悟真人,下官禮部侍郎王伯安。”
王伯安躬身施禮說道:“柳泉居士是下官好友,真人找他有何事?”
“恩?你是他好友?”
三悟雙目睜開,上下打量王伯安,嘴角露出笑意。
“正是。這是下官著作誅妖記,他的刑者說,多得本書啟發,下官也頗指點了他許多。”
王伯安訕笑著遞上一冊書,繼續說道:“柳泉一介凡俗,自覺不堪露面。有什么事情,想讓下官代為轉達。”
“恩,也好。”
三悟點頭道:“老道三悟道號何來,你可知曉?”
王伯安回答道:“當然,真人曾自稱書癡,劍癡,丹癡,以書劍丹悟道陰神,遂號三悟。”
“老道觀刑者說,內心甚悅。既然是凡人,老道憐其刑者凡俗之身。此丹煉制九九八十一日乃成,由你交于柳泉,可助其洗精伐髓!”
三悟揮手,一顆由白紙包裹的渾圓丹藥,落入王伯安手中。
“下官替柳泉謝過真人,一定將丹藥帶到。”
王伯安感應到靈丹內靈氣洶涌澎湃,心中暗喜。
本著為陛下排憂解難,才主動接了這個棘手的任務,未曾想一品高人如此好忽悠,莫不是修道修傻了?
三悟微微頷首,化作遁光消失不見。
王伯安拱手道:“楚公公,這丹藥?”
“陛下只在乎三悟真人,其他的王侍郎自行決議。”
楚公公仔細感應,確定三悟離開后,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王伯安面露欣喜之色,轉身抄了個小路僻靜之處,迫不及待的剝開丹衣。
火紅渾圓丹藥立刻飄出濃郁香味,張口囫圇吞入腹中,化作滾滾靈氣滋潤五臟六腑。
王伯安從七品侍讀火速晉升四品侍郎,實力提升跟不上職位品級,已經有同僚議論他德不配位。
這顆靈丹出自丹癡之手,效用必然是頂尖,至于原本贈于柳泉云云,完全不在王伯安考慮范圍內。
區區凡俗刑者,打發幾兩銀子就夠了。
包裹丹藥的紙張,隨意扔在了地上。
一縷微風吹過,紙張飄蕩上天,隨后消失不見。
三悟的身影突兀出現,手指掐算紙張去向,發現天機模糊一片。
“好妙的風法,而且精通隱匿天機法門,難怪能藏在斬妖司不被發現!”
“為了寫出刑者說,甘愿在刑房大獄受煞氣侵蝕,當是人族隱世大賢。
既然不愿拋頭露面為世俗名利所困,老道也不好擾人隱居,反正,已經有了聯系方式…”
三悟想到自己身份身份復雜,一舉一動受人監控。
與誰一有牽扯,必然引得所有人矚目。
對方再無隱士的自在逍遙,豈不是憑空生怨。
道家法門,無送無迎,云天水瓶。
如此一想,三悟了然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