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川城東,溫泉會館。
吃過午飯,跟徐曉蕾打過招呼,耿直便開車拉著趙玫來到了溫泉會館。
耿直和趙玫剛下了車,大竹襄理便迎了出來,說道:“耿參謀,剛才徐行長給我通話了,說你和趙小姐要來,我早早就在這候著了。”
“大竹襄理,我就不跟你客套了。我和趙小姐今天來此,就是要按著工程圖,來排查一下地下管網堵塞的癥結所在。你忙你的吧,讓會館的維修工給我們帶路就行了。”
“好好,接到徐行長的電話,人員我就安排好了。”
“好,那我和趙小姐就按圖索驥,排查問題了。”說著,耿直和趙玫一起進到了溫泉會館。
雖然管網圖只看了一上午,趙玫卻已經熟記于胸。
按著地下管網圖的描述,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查找下去。
溫泉會館占地面積很大,正值臨近春節,很多地方又有沐浴的顧客,排查起來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還沒走上一半,不知不覺已經快到五點鐘了。
耿直看了看時間,說道:
“趙玫,這么大地方一天也看不完,明天再過來吧。一會兒天就黑了,咱們先回櫻墅吧。”
“行,咱們走吧。”趙玫略有所思道。
“怎么,想到什么了?”耿直見狀問道。
“咱們上車再說。”
耿直知道,趙玫是怕跟著他們的修理工聽到什么,不方便在外面說,便不再追問下去。
上了車,耿直問道:“趙玫,你想到什么了?”
“我發現了一個問題,管網圖缺失的部分都在院子里假山的位置。
我到假山仔細看了看,外邊看著是假山,里面實際是下水管網的泵房處。
不過泵房面積都很小,實在不像是能藏匿寶藏的地方。”趙玫咬了咬手指,說道。
“那會不會下面有暗道?”
“應該不會。地面一看就是解凍的特征,不大可能有地道。
明天再去的話,你找個理由將跟著咱們的人調走,我再仔細看看。”
“沒問題,這件事我來辦。”
“行,那咱們去接沈長官吧。”
“不用了,中午曉蕾跟我說了,她和櫻子一起去接沈長官,讓咱們直接回來便可。”
“哦?這回她們怎么不怕我跟你有什么事了?”趙玫輕笑道。
“曉蕾說了,我要是真想做什么,看也看不住。”耿直啟動汽車說道。
“不是看不住,是知道你就算有心,也沒那膽量。”
“不至于吧…”
“不至于,我讓你抱抱我,你敢嗎?”趙玫看著耿直說道。
“我…咱們早點回去吧,別讓她們等久了。”耿直打岔道。
“你看就是心虛,不過這樣男人倒也不錯,對外人不卑不亢,知道保護家人,對家人又是百依百順,知道疼人。
耿直,你現在做的這些,曉蕾和櫻子都不知道,你就不怕她們萬一哪天知道了,會怎么看你?
特別是櫻子,你現在做的,都是損害他們日本人利益的,你就沒想過后果嗎?”
“想過,等到把日本趕出中國那一天,我會跟櫻子說出真相的。
那個時候,就算櫻子一槍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不過,只要日本人還在侵占我們的國土,我只能做損害她利益的事了。”耿直一字一句道。
“現在想想,你也不容易,我也不逼你了。我就一直等著你,直到你喜歡上我為止”趙玫嘆聲道。
“趙玫,你那么優秀,沒必要等我的。我已經成家的人了。”
“曉蕾和櫻子都是一頂一的姑娘,不是一樣都跟你了嗎?她們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好了,以后咱們在一起,不談這事,你也做不了主,跟你說也沒用。”趙玫身子往靠背窩了窩,眼睛向窗外望去。
營川,特高課。
野口光子的皮鞭又揮舞了起來,不過這一次審問的不是孫朝琨,而是杜天成。
大島浩夫的葬禮結束之后,野口光子便開始提審杜天成。
按理說,還有兩三天,杜天成就要執行槍決了,警署監獄是不可能讓她把人提走的。
不過,現在野口光子已經失去了理智,宇田國光署長也拿她無可奈何,只好讓她如愿。
提審杜天成,是大島浩夫被殺前向野口光子提的建議。
大島浩夫被殺后的這些天,野口光子把前前后后發生的事串到了一起,覺得杜天成一定還有可挖的地方。
便強行將杜天成從營川警署監獄。帶到了營川特高課。
一樣樣刑具下來,已經將杜天成打的死去活來,即便如此,杜天成也沒有交代出什么新的供詞。
野口光子氣急敗壞,下手越來越重起來,杜天成被打的昏死過去。
野口光子命令人用刺骨的涼水將暈厥過去的杜天成激醒,拿著皮鞭頂著杜天成的下巴,問道:
“杜天成,再有三天,你就要被槍斃了。如果你不想死,你就給我好好想想,有什么事你沒交代的。要是你說的有用,我一定會向遠東司令部求情,饒你不死。”
“長,長官,我也不想死,可,可我盜取龍骨的前前后后都交代完了,真的沒什么可交代的了。”杜天成支支吾吾說道。
“那你再想往前想想,有什么值得你懷疑的地方。”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不過,再往前說的話,有一次我和常寧關長、雌雄大盜一起在匯海樓包間吃飯的時候,耿直和徐曉蕾突然闖了進來。
當時覺得他們兩個還是不成器的小娃子,也就沒在意。
現在看來,他們的本事比我想象大得多,十有八九他們一定是覺察出什么了,才會冒冒失失地闖進來的。”杜天成想了想,說道。
“耿直和徐曉蕾?”
“對,就是他們兩個。耿直當年和雌雄大盜交過手,一眼就能把他們認得出來。”杜天成回憶道。
“很好,你再想想,耿直和徐曉蕾還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這么說我倒是想明白了。
海關監管庫就在興茂福碼頭里面,如果關東軍有貨物寄存進監管庫的話,除了海關以外,碼頭也是知道的。
我懷疑,我的計劃有可能被他們識破了,等我盜出龍骨后,他們再坐享漁翁之利,買通我手下將龍骨盜走了。”
“現在可以確定,收買你手下的,是復興社的人,難道耿直和徐曉蕾也會是復興社那邊的人嗎?”野口光子心中一動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幫特工做事都是不留痕跡的。誰也看不出真實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很好,很好,你再接著想想,要是能想出更有價值的情報,我就向遠東司令部請示,饒你死罪。”
“太君,女太君,我一定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杜天成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聲說道。
野口光子走出刑訊室回到辦公室,仔細回著杜天成跟他說的話。
野口光子心里清楚,吃飯撞見敬杯酒,怎么看也不是什么通敵的罪證。
不過,至少又多了一個新的線索。
杜天成說的沒錯,關東軍在監管庫寄存貨物,除了西海關了解外,興茂福碼頭也會知道。
無論耿直和徐曉蕾有沒有問題姑且不論,至少有了嫌疑。
這兩個人大島浩夫調查了很久,卻一直沒發現什么問題,這里面會不會有他疏忽的地方。
想到這里,野口光子想起了一個人,也許這個人能幫她想出些什么來。
傍晚,一個嬌小的身影閃進了營川特高課。
跟警衛耳語幾句后,來到了野口光子辦公室。
野口光子見來人取下了圍巾和套帽,說道:“優子,你來了。”
“野口上尉,津田優子向你報道。”來的人正是潛伏在興茂福商行伺候老爺的小翠,原名津田優子。
津田優子與中村櫻子同是盛京特訓班的學員,一前一后被派到了營川城。
只是中村櫻子學業優秀,跟在了大島浩夫身邊。
而津田優子相對平庸,則作為傭人,潛伏在了興茂福商行。
因為一直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情報,加之津田優子相貌平常,與中村櫻子相比是天上地下,大島浩夫對她身子也沒什么興趣,便很少召見她。
中村櫻子組建海軍情報處后,重新喚醒了津田優子,讓她時刻關注耿直和徐曉蕾的情況,及時向她匯報。
營川特高課重新啟動后,作為原特高課的人,野口光子便將她重新招致麾下。
中村櫻子倒不介意,徐曉蕾已經搬出興茂福商行和自己一起住,津田優子這個眼線價值已經不大了。
另外,中村櫻子已經覺察出,耿直和徐曉蕾知道了小翠的真實身份,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不捅破罷了。這樣的話,津田優子的意義就更不大了。
對于這樣的一個棄子,野口光子還是拾了起來。
畢竟自己勢孤力單,有,總比沒有的強。
野口光子讓津田優子坐下,問道:“優子,你幫我回憶一下,龍骨丟失前后,耿直和徐曉蕾有什么異常沒有?”
“異常吧,倒是沒什么,只是覺得他們接觸多了起來。
之前,兩個人還守著規矩,龍骨被盜之后不久,兩個人就睡到一起了,令中村少佐十分惱火。”津田優子回憶道。
“男歡女愛,算什么異常。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令人懷疑的地方。”野口光子問道。
“再就沒什么了。
我總感覺他們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只是沒說而已。”
“那最近有什么異常嗎?”野口光子不快道。
“最近嘛?最近倒是有件事挺奇怪的。”
“哦?什么事?”
“最近徐曉蕾開始愛吃糖葫蘆了,新婚之夜,她還讓耿參謀出去買,看到我之后,便讓我代買了。”
“這個算什么事?酸兒辣女,中國人結了婚,當然要講究這個。”
“不過,徐曉蕾我是知道的,以前很不喜歡吃酸的。最奇怪的是,賣糖葫蘆,耿直還特意說要買不酸的。不酸的糖葫蘆,哪有這么買東西的。”
“你是說,耿直交代你說的,是他們的暗語?他們有可能通過買糖葫蘆傳遞情報?”
“只能說懷疑,因為買的糖葫蘆和普通糖葫蘆沒什么區別,也不能說是傳遞情報。”津田優子說道。
“呦西,我突然想起件事來。”
“什么事?野口長官。”津田優子問道。
“前幾天,我調閱了警署消防車被劫的卷宗。
在消防車被劫之前,也有賣糖葫蘆的從修配廠附近轉悠。
修配廠附近根本沒有什么人家,都是干活的工人,賣糖葫蘆的怎么會到那去賣?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野口光子似乎察覺出什么來,兩眼亮了起來。
“野口上尉,那我們就把營川城賣糖葫蘆的都抓起來,一個一個盤問不就清楚了?”
“不行,那樣只能打草驚蛇。
如果他們不再賣了,這條線索就斷了。
你盯著興茂福商行,一旦再有這個賣糖葫蘆的出現,立刻稟報。”
“駭!野口上尉。不過,現在徐曉蕾已經搬出興茂福了,我盯著也沒什么意義了啊。”
“她也不是不回來住了。另外,我會派人到銀行那邊盯著,我就不相信找不到線索。”
“那我知道了。”
“行了,你再回去想想,想到了什么,立刻向我匯報。”
“駭!野口長官。”
見津田優子離開,野口光子的手又不停轉起筆來。
如果耿直和徐曉蕾真的是敵特,會是哪一邊的?
按杜天成所說,他們是復興社那邊的。
加入津田優子反映情況屬實,耿直買糖葫蘆的與修配廠外面賣糖葫蘆的是一個人的話,那倒是驗證了這一點。
畢竟消防車就是復興社的人劫走的。
可野口光子總覺得哪塊有些不對,耿直和徐曉蕾怎么看,都不像復興社的人。
那會是哪一邊的?難道是地下黨?
一個念頭涌上了野口光子心頭。
如果耿直和徐曉蕾是地下黨的話,那偷襲軍需船和炸毀生化疫苗都會與他們相關。
不過,查這兩件案子的卷宗,這兩件事發生的時候,耿直都有不在場的證據,難道是他指使別人干的?
問題越來越多,可手上卻沒有任何有價值的證據。
對付耿直和徐曉蕾,不像對付別人,沒有鐵證是萬萬不可得。
野口光子將之前的事前前后后在腦子里轉了幾個來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生化疫苗被炸的現場,留下的麻繩是在營川麻繩廠定制的,定制人是外地藥材商老許。
這個老許之前與耿直接觸過,如果能把這個老許揪出來,他要是供出麻繩是為誰定制的,那炸毀生化疫苗的案犯便會真相大白。
一個月前,遠東司令部已經在滿洲國范圍內,下了協查令,要求盡快查到老許下落,到現在還音信皆無。
靠等是來不及了,實在不行,春節這些天也不休了,自己親自一個地方一個地方轉轉,看看能不能把這個老許找出來。
想到這里,野口手上轉著的筆,漸漸慢了下來。
營川,櫻墅。
耿直和趙玫回到櫻墅的時候,沈君如已經被徐曉蕾和中村櫻子接了過來。
二人去接沈君如的時候,準備好的厚禮一并送了過去。
按中村櫻子的想法,等沈君如晚上到櫻墅的時候把禮物交給她。,
不過,徐曉蕾建議還提前送好,在櫻墅只敘別情,不言其他。中村櫻子覺得有道理,便依徐曉蕾的意思辦了。
見耿直和趙玫回來,徐曉蕾說道:“沈姐姐,都不是外人,咱們人都齊了,就上桌吧。”
“好啊,我客隨主便,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沈君如笑道。
餐廳長桌兩側,沈君如和趙玫坐到了一邊,耿直、徐曉蕾和中村櫻子則坐在了一邊。
不多時,正宗的日式料理便擺上桌來。
中村櫻子端起裝著清酒的酒壺,說道:“沈姐姐,櫻子身子重了,不能陪你小酌,望您見諒。這杯酒我給您倒上,算是我們一家的一片心意。”
沈君如接過酒杯,笑道:“櫻子,沒想到你身子重了,反而更美了些,我們耿大少爺有福啊。”
“哪里,櫻子就是長得白一些,還說好看,比你沈姐姐差遠了。”中村櫻子順手給耿直、徐曉蕾和趙玫的杯子都倒滿,說道。
“這話就不用恭維我了。
這一桌上,要論美貌,我真的不能和你們三個比的。
雖然這個櫻墅比不了皇宮,可我覺得耿直可要比康德皇帝舒服多了,身邊女子不僅貌美如花,還個個聰明絕頂,蕙質蘭心,不得了啊。”
“沈姐,你又笑我了。”耿直笑道。
“這怎么是笑你呢?
這桌上的都不是外人,我可以開誠布公的說,如果你們能把清宮寶藏找到,十年八年之后,皇宮里呆著的人,可能就是你耿大少爺了。”沈君如杯中酒一飲而盡道。
“這我可不敢想。”耿直搖頭道。
“你不想,我們櫻子小姐不一定沒想過吧?”沈君如向中村櫻子看去。
“沈姐姐,當著真人不說假話。
我是在特工訓練營長大的,知道只有把自己做強了,才能不受別人欺負。
如果有這樣的機會,我當然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