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把前因后果想了一晚上,終于想明白了。
其實,是你們的鋤奸團設了一個局,有意讓我除掉川口仁和。
要是我沒有猜錯,這個川口仁和一定是抓到你們什么把柄,你們不方便自己動手,就假借我的手除掉了他。是不是啊?”謝廣坤追問道。
張一手環視下了周邊,低聲說道:“你也別太高看自己了,我們什么時候想除掉川口仁和,就是分分秒的事。為何沒動手,只是時機未到而已。除掉一個日本軍官,日本人會瘋狂地報復,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再說。殺了一個還會來一個新的,這事沒個頭。除非是罪大惡極,才有必要處之而后快。”
“可是,刺殺川口仁和這件事,怎么看都是個局,我也不傻子,怎么會看不出來?”謝廣坤接著問道。
“其實,鋤奸團早就得到消息,你們復興社要在天光醫院到警署招待所的路上截殺伊藤明道。如果沒有好的刺殺機會,退而求其次除掉川口仁和。
鋤奸團對你們這次行動做了研究,覺得刺殺伊藤明道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雖然你們復興社和我們一不帶親二不帶故,不過都是和日本作對的,組織也不想讓你白白去送死。研究再三,覺得刺殺川口仁和成功的可能性要比刺殺伊藤明道可能性大的多。于是,便把你刺殺的目標,從伊藤明道引向了川口仁和,就是不想讓你白白送死。”
張一手這番話也是有備而來,說的謝廣坤也挑不出來什么毛病。
“老鬼,照你這么講,你們鋤奸團要是什么事都前怕狼后怕虎,那就什么事都別干了。怪不得我在營川沒聽過什么西流鋤奸團,原來是一群縮頭烏龜啊。”身旁坐著的李大牛說道。
“小兄弟,我一看你就是性情中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爺們。不過,命要是沒了,還拿什么去殺日本人。只有命留著,才有機會,你懂嗎?”
“別說那些沒用的,今天刺殺耿直這事,你怎么看?”李大牛不屑道。
張一手來之前,謝廣坤便向向李大牛交代。
對張一手,他們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起來探探張一手的底。
正因如此,言語之間,李大牛對張一手十分不客氣。要按以往,以張一手的火爆脾氣,早就火冒三丈了。可現在不同往日,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江洋大盜,而是一名抗日戰士,做事自然多了許多分寸。
聽到這里,張一手說道:“這件事,你們催的太急,我還沒有向鋤奸團匯報。不過,八馬兄弟這個主意 不錯。警署的消防車,檢查起來不會太嚴,容易接近耿直些。即便有日本憲兵保護他,用車去撞,人是攔不住的。現在看哪里,沒有比這個辦法更好的了。”
“嗯,老鬼兄弟,你算是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已經打聽清楚,這輛消防車做的不是警署公干,而是署長派到溫泉會館往盛京拉溫泉水的。要去溫泉會館,路上正好經過紳士舞廳那塊。下午,耿直十有八九會在那里,撞上他,再補幾槍。他的命再大,也是在劫難逃。這回,咱們有了汽車,逃走也容易不少。”謝廣坤說道。
“那好,一會兒等消防車的擋風玻璃修好了。趁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覺把司機解決了。”李大牛握了握拳頭說道。
“警署的司機要是中國人,也是為了養家糊口才干這活的,我們不能濫殺無辜。要是有小鬼子押車,把小鬼子除了,就行了。”張一手嚴肅說道。
“婦人之仁。這幫狗腿子,平時狗仗人勢的,和那個大漢奸耿直沒什么區別。這事,你別管了,我們兄弟來。”李大牛不屑道。
“這件事聽我的,只殺日本人,不殺中國人。要是你們不同意,那就算了。”張一手堅持道。
“大牛,這件事就聽老鬼兄弟的吧。不過,要是這幫狗腿子不聽話,那就不怪我們了。”謝廣坤接過話來,說道。
謝廣坤這么說,當然有他的想法。
這輛消防車是要跑長途的,除了兩個司機外,一定會有日本憲兵押車。單單靠自己和李大牛,很難連人帶車都控制住。張一手的身手,謝廣坤領教過,覺得在他們兩個之上。有他幫忙,絕對是如虎添翼,增加了幾成勝算。
再說,幾件事下來,謝廣坤覺得老鬼背后的那個西流鋤奸團,實力很強大,背景深不可測。萬一老鬼有真的事,他們不會袖手旁觀。多了這個幫手,刺殺耿直就會多一成勝算。
酒足飯飽之后,李大牛先出去探了探風,沒有多久,便從外面走了回來。
坐到桌旁,小聲說道:“八馬,老鬼,警署的消防車已經到了。我出去看了看,一共四個人,兩名司機,一名中國人,一名日本人,還有兩名日本憲兵押車,兩名憲兵都帶著家伙。”
自打上一次劫持路桂蘭,李大牛言語中露出謝廣坤真實身份之后。謝廣坤便對李大牛說了狠話,不能再叫他“謝大哥”了。思來想去,李大牛便一直叫起了他的綽號——“八馬”。
張一手聽后,說道:“三人日本人,咱們一人一個,另外一個司機,正好為咱 們開車。”
“好,就這么辦。把車控制住,就開到舞廳附近。如果耿直就在路旁,那是天助我也。”謝廣坤低聲說道。
“那要是,他不在呢?”
“奶奶的,要是不在,就把他爹娘都給劫持了,讓他一命抵一命。”李大牛怒道。
“不過,我聽說日本人已經在寶和堂設了守衛,想動他爹娘不那么容易吧?”
“就算有守衛,也比去舞廳刺殺吳大虎和王沛林容易得多。行了,這是后話,萬一這個漢奸六親不認,就算劫了他爹娘也沒有用。要是能把他撞死,就一了百了了。”謝廣坤握了握拳頭說道。
就在此時,小吃部外,傳來了陣陣叫賣聲。
“糖葫蘆嘞,糖葫蘆嘞,五毛錢一串的糖葫蘆…”
聽到叫賣糖葫蘆的聲音,張一手知道,是張天翼到了。
臨出門的時候,張一手跟張天翼囑咐,如果母親金桂娘有新的指示,就第一時間帶到修配廠這邊來。
中午,張天翼在興亞銀行門口售賣糖葫蘆,得到母親新的指示后,連忙推著支著糖葫蘆架子的單車,來到了警署修配廠這邊。
在修配廠四處,張天翼并沒有發現父親的行蹤,心中難免有些著急,便推著車,沿著德勝路叫賣起來。
張一手將手中筷子撅折,剔了剔牙,說道:“你們在這坐一會兒,我也出去探探風。”
“老鬼,咱們都吃完了,一起出去吧。”謝廣坤拉了拉張一手胳膊,說道。
張一手也不是白人,一下便明白,這個時候,謝廣坤是不想讓他一個人出行了。
想到這里,說道:“好,八馬,咱們一起走。”
說完,三個人將套帽和皮帽子戴好,起身離開小吃部。
剛走出門,張一手便看見幾十米處,叫賣糖葫蘆的張天翼,心中一動,對謝廣坤說道:“八馬,你看,那邊有個賣糖葫蘆的小孩。我去跟他商量,連車帶糖葫蘆一起買下來。”
“老鬼,咱們買那個車,干嘛用啊?”李大牛不解道。
“修配廠是警署的,里面保安都帶著槍。消防車上還有兩個日本憲兵,咱們這么冒冒失失過去,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行動時候,推著糖葫蘆車過去,就不會讓人懷疑了。如果能將那兩個日本憲兵吸引過來,咱們就有機會了。”
“老鬼,你倒是挺有主意啊。不過,那個小孩能把車賣給你嗎?”謝廣坤道。
“錢花到了,沒啥事辦不成的。”張一手指了指口袋,說道。
“看來,你們這個西流鋤奸團,銀子挺足啊,后面有人資助吧?”
“哈哈,事兒看,以后接觸長了你就知道了。行了,我先過去。”說著,張一手向張天翼方向走了過去。
謝廣坤一使眼色,李大牛心領神會,連忙跟了上去。
張一手見李大牛跟了上來,知道謝廣坤對自己還是不信任。既然李大牛要跟著,也只能讓他跟著了。
離張天翼還有七八米的距離,張一手喊道:“小孩,糖葫蘆怎么賣?”
張天翼聽到父親聲音,稱他是小孩,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緣故,不方便相認。
果不其然,回過身來,看見父親正和一個青年男子一起走了過來。之前,張天翼跟蹤過李大牛,一眼便認了出來。
張天翼應聲道:“大叔,糖葫蘆五角一串。”
“你這一共有多少串?”張一手走到跟前問道。
“大叔,是要全包了?”張天翼問道。
“你數數吧。”張一手有意無意地擋在張天翼與李大牛之間。
“那我就數一數吧。”
見了大牛被隔到身后,張天翼一邊數著糖葫蘆,一邊對張一手小聲說道:“設法破壞消防車,讓他們的計劃無法進行。如果沒有機會,也不要強來,見機行事就行。”
“知道了,保護好大先生家人。如果刺殺大先生失敗,他們有可能對大先生家人動手。”張一手看著張天翼數著糖葫蘆,說道。
“大叔,一共還有三十一串,你要是全包了,按三十串算,給我15元錢,就行了。”
“那,我要連這個單車一起買了呢?”張一手接著問道。
“這個單車我可不能賣,我還靠他載糖葫蘆掙錢呢。”張天翼搖著頭說道。
“你要是不連車一起賣給我,我怎么帶這些糖葫蘆走啊?說說吧,這輛車多錢?”張一手湊到張天翼跟前,說道。
“這輛車雖然挺破了,不過騎起來還挺好使的。你要是真想要,我就按差不多的價錢賣你,連車帶糖葫蘆一百元錢。你買就買,不買就算了。”
“好,一百就一百,我買了。”說著,張一手從身上掏出了一百元紙幣,遞給了張天翼。
張天翼接過錢,反復查了幾遍,說道:“這是天上掉餡餅了?這種好事都能讓我攤上。不過我也要說明白,這輛車雖然舊了點,可壞了該修還要修修,騎車小心點,千萬 別撞到人。”
站在后面的李大牛早已不耐煩了,說道:“錢都給了,車我推走了。”
說著,從張天翼手中接過了單車,跨了上去。
張天翼則把錢揣好,開開心心地離開了。
見張天翼走開,騎到車上的李大牛說道:“老鬼,用跟他這么墨跡嗎?”
張一手望著遠去的張天翼,說道:“把話說圓了,那個小孩才不會懷疑。萬一他覺得奇怪,跟誰叨咕了,不就壞事了嗎?”
“你說的也對,我就想不到那么多,咱們過去吧。”李大牛撓了撓頭說道。
德勝路,警署修配廠。
警署修配廠位于與西大街東西相交的德勝路上,是營川警署的產業,只負責警署內部車輛的維修,不對外營業。
今天營川天氣不錯。天氣晴朗,萬里無云,還是個南風天,在外面曬著太陽,暖洋洋的。
兩名穿著消防制服的司機,還有兩名背著長槍的憲兵,百無聊賴地蹲在墻根吸煙攀談著。
這輛消防車的擋風玻璃,已經壞了挺長時間,一直沒有修了。
自從小野一郎海軍中隊和濱崎步為關東軍中隊先后進駐了營川城后,營川警署的權力越來越小,來錢道也是越來越少。經費緊張,這種修理擋風玻璃的事,能拖便拖了。
若不是宇田國光答應奉天高官劉宇峰要用消防車為他的私人賓館送溫泉水,這擋風玻璃一時半晌也不會修了。
至于宇田國光署長為何如此賣力,只有他和奉天高官劉宇峰兩個人知道其中緣由。
宇田國光署長之前在盛京做副署長的時候,劉宇峰是盛京數一數二的富商,雖然一個中國人,一個是日本人,不過二人脾氣相投,一來二去就越走越近。
后來,宇田國光調到營川做營川警署署長,劉宇峰不想關系就這么斷了,便把他的私人賓館給了宇田國光一成股份。
投桃報李,劉宇峰在營川碼頭的生意,宇田國光也沒少照顧。
再往后,劉宇峰當選了滿洲國奉天省高官,兩個人的關系就更鐵了。這回,為了能給劉宇峰賓館送溫泉水,宇田國光是想盡了辦法,才算把事解決了。
按理說,營川警署除了幾個高管是日本人外,其他的下屬都是中國人。這一回,畢竟是去盛京,長途在外,宇田國光怕不安全,又特意從關東軍調來兩名憲兵跟著。對這件事,宇田國光署長可謂盡心盡力。
張一手、謝廣坤和李大牛從小 吃部出來,轉到修配廠對面的街角,眼睛緊盯著幾個人的動靜。
按理說,憑借他們三個人的身手,制服幾個人并不難。
只是修車廠里人也不少,若是動靜太大,被修車廠里的人發現,那也前功盡棄了。
估摸最多再有半個小時,擋風玻璃就能修好了。
時間不等人,怎么才好呢?
謝廣坤向身邊張一手問道:“老鬼,你有沒有什么辦法?不驚動修配廠里的人,還能把消防車劫下來?”
“難辦啊,現在消防車在修配廠里。兩個司機,兩個憲兵都在外面曬太陽。咱們要是把這幾個人都解決了,怎們進去提車啊?”
張一手倒是不介意,要是連消防車都劫不下來,刺殺大先生的計劃就無法實施,自己還省心了。
“我不這么看,現在他們都在外面曬太陽,其實也是個機會。中午你不是說了嗎?除掉那幾個日本人,控制住那個中國司機。讓那個中國司機進去提車,不就完了?”謝廣坤說道。
“說的比唱的好聽,人家司機有家有業的,憑什么聽你的?”
“也是啊,要是咱們三個進去提車,人家也不會讓提啊。”謝廣坤無奈轉過身,問道:“這倒是個事。大牛,你有沒有什么辦法?”
“八馬,我動手還行,動腦子不行的。”李大牛撓了撓頭說道。
“我倒是有個辦法,你們看行不行。”謝廣坤摳了摳墻上的墻皮,說道。
“什么辦法?”
“我想,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就算把這幾個人制服了,咱們車也取不出來,而且很容易驚動修配廠里的人。
你們想,德勝路只有往北,再向東走西大街才能到溫泉會館。等他們把車開出來。大牛,一看到消防車上路,你就騎著這輛賣糖葫蘆的單車,在德勝路和西大街會合的地方刮上消防車,設法讓車停下來。等車上的人下來了,咱們再動手。”謝廣坤說道。
“好,八馬大哥,我現在就去那邊等著。”說著,李大牛跨上單車,向路口騎去。
“老鬼,咱們兩個就守在路口拐角那塊。大牛的單車與消防車撞上了,咱們就沖出去,把憲兵和司機一并解決了。”謝廣坤沖張一手做了個殺人的手勢,說道。
“行,我聽你的。”張一手應聲道。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