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大島浩夫努力平復下心情,定了定神說道:“中村長官,不用繼續搜了,耿襄理的房間沒有違禁電臺。”
“大島君,我實在搞不清楚。你這么處心積慮費勁心思,針對我情報處為的是什么?你心里很清楚,特高課的密函意味著什么。現在好了,你倒是無所謂,可光子老師可讓你害慘了。”中村櫻子不急不緩道。
“大島君,那咱們就這樣吧。”一旁的真田永泰中尉附和著。
“不應該啊?”聽到真田永泰在一旁附和著,大島浩夫努力回想電訊車的監測記錄與電訊公司通訊記錄備案,又想到通訊公司周邊沒有合適的發報位置,那么,監測車被干擾的可能性很小。
信號一定是從通訊公司發出去的,一定是!大島浩夫努力給你自己打了打氣。
“真田君,話也不能這么絕對了,你的辦公室不是還沒有搜呢么,保不準會搜出什么來。”大島浩夫正聲道。
“大島君,你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真田中尉道。
“我就是要搜到底了!”大島浩夫強硬起來。
“那好,真田中尉你帶著大島中尉,一起去一下你的辦公室,讓大島中尉好好搜搜,也讓大島君回去好寫報告。”中村櫻子向真田中尉命令道。
“大島君,我堂堂帝國軍官房間里怎么會有違禁電臺,你可要考慮清楚了。”真田永泰對大島浩夫怒目相向。
大島浩夫是老牌間諜,真田永泰話里話外透著一種不尋常。
從進到通訊大樓那一刻起,真田永泰不停地向自己挑起爭執,不停為自己設置障礙,現在要搜他的辦公室了,又開始推三阻四的,莫非,當天從通訊大樓發出的電臺訊號不是耿直發的,而且真田永泰發的?
這次行動,大島浩夫的第一目標自然是耿直。
如果耿直私藏了電臺,并且查出與地下黨或者復興社有關,那之前在他身上的光環將全部褪掉,由滿洲國華人的楷模成為一名階下囚。中村櫻子也不再是中日親善的典范,而成了耿直的同謀。到那個時候,不僅可以徹底扳倒中村櫻子,自己失去的一切也都將找回來。
可事實擺在眼前,耿直辦公室并沒有電臺,也就是說當天的電臺訊號并不是耿直發的,大島浩夫美好的憧憬都破滅了。
現在,真田永泰的種種舉動令大島浩夫又燃起了希望。
雖然不是耿直做的,自己最終目的沒有達到,不過如果能查到真田永泰的話,也算是能向上峰有個交代。至少,野口光子簽發密函的責任不用承擔了。
想到這里,大島浩夫眼睛一亮,一掃之前的萎靡神情,向中村櫻子望了望,問道:“中村長官,你看真田中尉的辦公室,是搜還是不搜呢?”
中村櫻子何等頭腦,真田永泰今天的種種特別的舉動,都看在了她的眼里。
真田永泰是父親中村浩介從旅順海軍總部派遣過來,協助自己工作的。
平時工作倒是認真,兢兢業業,雖無大功,也無大過。可不知為什么,中村櫻子總感覺真田永泰身上有種看不清的東西,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感覺越發強烈。只是因為他是父親派過來的人,便沒去深究。
大島浩夫這誓死一搏,倒是給了中村櫻子探視一下真田永泰的機會,說道:“進大樓前我就說過,海軍情報處會全力配合特高課行動對通訊大樓的搜查,不能落下一個死角。真田中尉,你不用再多說了,大島中尉你現在就去搜吧。”
“駭!”大島浩夫應聲道。
真田中尉辦公室大小與耿直辦公室相仿,除了兩個大柜子外,沒有其他什么家具。
打開兩個柜子,一個柜子都是些辦公用品和日常文件,另一個柜子里面,除了些衣物外,還放著一個保險箱。
大島浩夫上前看了看保險箱,說道:“真田中尉,勞煩你把這個保險箱打開。”
“大道中尉,保險箱里面都是礦業公司的機密文件,不便于讓外人查看。”真田中尉不情愿道。
“這…”大島浩夫心中一陣狂喜,知道終于要有收獲了。于是,他又向中村櫻子看去。
中村櫻子依舊面不改色,只是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說道:“真田中尉,馬上打開保險箱,讓大島中尉搜查。”
真田永泰見中村櫻子如此決絕,只得從懷中摸出了鑰匙。
大島浩夫見真田永泰還不想為他開鎖,便走上前去,一把將鑰匙從真田永泰手中奪了過來,拿著鑰匙,伏身打開保險箱。
保險箱打開了,一部軍用電臺,映入了眾人的眼簾。
在場眾人一片嘩然,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真田中尉,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了?”大島浩夫終于抓到了救命稻草,問道。
“八嘎!大島浩夫,你等著去死吧。”真田永泰非但沒有示弱,語氣反而更加強硬,這令大島浩夫十分意外。
“中村長官,我承認私藏了電臺。不過,這部電臺與地下黨和復興社無關,是用與遠東司令部直接聯絡的。如果不相信我說的話,不要動現在的波段,直接發報,就會得到遠東司令部回復,電臺的真實作用就清楚了。”真田永泰轉身向中村櫻子說道。
“真田中尉,搜查電臺是特高課執行的任務,我不便過多插手。不過,我會向遠東司令部確認此事,證明你的清白的。”中村櫻子不溫不火道。
見到了電臺,聽到真田永泰的一番話,中村櫻子已經捋出了大概。
這個真田永泰,十有八九就是遠東司令部安放在海軍旅順基地的內線。
那個時候,日本軍隊內部也是派別林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屬于常態。遠東司令部為了保證自己的絕對掌控,在各部門安插內線也是經常的。
估計自己父親看出來真田永泰不簡單,便找個借口把他調到了營川。沒想到,真田永泰的遠東司令部內線身份,誤打誤撞被大島浩夫給揭破。
這種時候,中村櫻子自是懂得隔岸觀火的妙處。
聽到中村櫻子的話,大島浩夫對真田永泰說道:“真田中尉,那就跟我去特高課一趟吧。”
“哼,大島浩夫,你別得意,你的麻煩大了。”真田永泰指著大島浩夫的鼻子說著。
“我麻煩大不大那是以后的事,記住,現在是你私藏電臺,而不是我,帶走!”說著,特高課士兵卸下了真田永泰的武器,押著他離開了辦公室。
大島浩夫又安排憲兵將保險柜中的電臺取出,向中村櫻子敬了一個軍禮,便轉身離開了。
見大島浩夫一行人離開,中村櫻子對平川上尉命令道:“平川上尉,立刻與遠東司令部聯絡,查明真田永泰真實身份,我要在大島浩夫之前聽到結果。”
“駭!中村長官。”平川上尉應聲道。
營川滿洲外事處,沈君如辦公室。
營川滿洲外事處位于營川東大街和永世街交匯處,與營川警署毗鄰。辦事處在一座二層辰野式建筑風格日式小樓辦公,紅白相間,與眾不同。
沈君如的辦公室在二樓東屋,辦公室的裝修裝飾也偏日式,竹木風格,格外雅致。
進到辦公室,沈君如已經將香茶泡好,坐在藤椅上,正等著耿直和趙玫到來。
見二人進到辦公室,沈君如笑道:“耿老弟、趙小姐,快坐快坐。”
見耿直和趙玫坐下,接著說道:“耿直,若不是有徐小姐和中村小姐的話,你和趙小姐倒也是一對璧人。”
“沈姐,你就會開我玩笑。”耿直搖了搖頭道。
“這有什么開玩笑的,實話實說罷了。你耿大少爺就是命好,結識得女子無論相貌、家世還是學識,都是數一數二的,著實令人羨慕啊。”
“好了,沈姐,你就別逗我了,弄得我都無地自容了。那四輛紡車我已經送過來,櫻子也跟我說了,讓我和趙玫包括曉蕾,都加入你的特別行動組。”耿直說道。
沈君如為耿直和趙玫將茶水倒上,說道:“沒猜錯的話,中村小姐已經把成立這個行動組的目的,跟你說了吧?”
“櫻子已經跟我說了,沈姐你成立這個行動組的目的,是為了找尋康德皇帝兩年前留在營川的寶藏。”耿直喝了一口清茶,說道。
“果然是夫妻同心,這么重大的機密,中村少佐第一時間就跟你說了。對了,我可聽說,你耿大少爺要當爹了,有這事嗎?”沈君如問道。
“慚愧,卻有此事。她這么著急跟我講,就是想讓我早些知道內情,好能多為沈姐姐出力。”耿直見趙玫臉色露出不悅,忙岔開話題道。
“是嗎?那你和跟趙小姐透露了嗎?”沈君如看著趙玫問道。
“他才不會和你我說呢。”趙玫白了耿直一眼,有些不滿道。
“好了,他不跟你說,我跟你說。”
沈君如對趙玫說道:“趙小姐,你也是聰明人,一點就透,咱們長話短說。我這次常駐營川主要是兩件事要做,一件事勘探營川北岸的石油,另一件就是尋找康德皇帝兩年前留在營川的清宮寶藏。到現在為止,清宮寶藏的唯一線索,就剛剛送回來的那四輛紡車。”
聽了沈君如的話,趙玫才清楚這四輛紡車中四個地理坐標的意義是什么。
要是沒猜錯的話,這四個坐標連成的區域,就是清宮寶藏的藏寶地點。耿直給紡車動手腳的目的,就是讓這個秘密石沉大海,不想讓日本人發現。
想到這里,趙玫說道:“原來是這樣啊!不過,那四輛紡車已經仔細看過了,確實沒發現什么特別之處,那藏寶地點的線索豈不是斷了?”
“我已經從新京請了專家來營川,對四輛紡車再次鑒定,希望能有好的結果。”沈君如說道。
“沈姐姐,有句話我能不能多問一句?”
“趙玫,有話盡講。”
“要說耿直和曉蕾,他們是營川本地人,對營川熟悉,查找寶藏或許能有幫助。我一個外地人,還是一個女子,讓我進到行動組,意義何在?”趙玫不解問道。
“趙玫妹子,你說的,恰恰是我看重的。”
“哦?此話怎講?”
“因為你是外地人,可以跳出營川看營川,從另外角度來看這件事情。再有,我也是個女子,行動組其他人都是男的,我也不大方便,你是女子,是我求之不得的。雖然徐小姐同樣是女子,不過興業銀行那邊事務繁重,她自己家族的產業也得打理,讓她常在我身邊,有些勉為其難。最重要的一點,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我能感受到,你是個天資聰慧的女子,有你在我身邊,自然是求之不得。”沈君如道。
“原來如此,那我就試試。”趙玫抿了口清茶道。
“可不能試試,我可看好你了,以后你和耿直就是我左膀右臂,我一個也離不開。”
“那好,沈姐,那我就盡全力,幫你找到寶藏。”趙玫聽出沈君如話里話外的意思,耿直以后會常在這里,心下一悅,應聲道。
“你都叫我沈姐,我就叫你小玫了。我倒是覺得你和耿直很是般配,反正他已經要娶兩個妻子,不差多娶一個。你要是不覺得委屈,我幫你撮合撮合,你覺得怎樣?”
“沈姐,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人家趙玫是美國長大的,那邊都是男女平等一夫一妻,不像咱們這邊的。”耿直接過話來,說道。
“什么事沒有絕對的,國內這些軍閥,娶幾個歐美的姨太太都有,何況小玫還是個中國人,有什么不行的。小玫,你愿不愿意?你要是愿意,姐姐給你做主了。”沈君如駁道。
“沈姐,感情的事,強扭的瓜不甜。這事不急,哪天他耿直有心,上桿子來找我,我再考慮考慮。現在,我只想幫著姐姐早些找到清宮寶藏。”
“嗯,有志氣。那從明天起,你就搬過來辦公。”
“行,我聽你的。”趙玫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