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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江湖事(下)

熊貓書庫    大齊妖魔觀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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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溫故而知新。

  辦案也是一樣。

  碰上復雜難解的案子,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遍遍去復盤已掌握的線索。這其中絕對有被自己遺漏的。

  陸逍遙一邊在腦海里反復思量,一邊習慣性地撓撓后腦勺:“師爺,此案現在的大部分問題都已解開了,老五既然認下三條人命,再加上最初我們的推論,朱家臥房里死去的道士和寡婦是朱萬福動的手的話,那此案現在的問題是…”

  “朱萬財和老二是被誰所害?”

  師爺撫著胡須:“這個問題也是我想問的…老二既然是幫朱萬福收尸的,那朱萬福自然是沒可能殺他的…老五又因為老二的死,想給他借錢買個棺材,從這點看,老五也沒有殺人動機。”

  “而反觀老二和朱萬財的尸體,上面的傷口出自同一把兇器,很有可能兩人是被同一人所殺。”

  陸逍遙點頭:“先前我們便猜測,這朱萬財是發現了臥房內的尸體,又因某種原因,當時在他身旁的人選擇將他偷襲殺害。那么…我們不妨先猜猜,朱萬財發現尸體后會做什么,或者說,他打算做什么。”

  我家要是突然冒出兩具尸體,那我肯定是第一時間尖叫,然后…

  “報官!”

  師爺恍然道:“如此,那朱萬財當時必然第一時間想到報官…自家臥房內出現兩具無頭尸,這無論如何也是一件大事,若想自家不受牽連,最好就是去報官!”

  “嗯,師爺明鑒!”

  按當日在朱家周圍調查的情況看,朱家并沒有什么大的聲音發出,那朱萬財發現尸體后居然沒有叫出來,真是個怪事…莫非那朱萬財內心素質還挺高…陸逍遙搖了搖頭:

  “師爺,當時朱萬財身旁是有人的,那人很可能就是兇手…嗯,這說明那人也是看見了的,尸體的血腥味很重,就算沒有發現也會有所懷疑,但我更傾向前者。”

  頓了頓,陸逍遙接著道:“所以,朱萬財當時若是想要報官,那他身旁那人也是知道的,但是后來…嗯,那人行兇動機是什么?朱萬財與他有仇?想趁機栽贓嫁禍?能進朱家的,怕是與朱家關系匪淺,那仇恨一說就沒了根據。”

  分析到這。陸逍遙和師爺心中都大概有了數。

  就像陸逍遙說得那樣:能進朱家的,肯定與朱家關系匪淺。而且極有可能是與兩兄弟關系極好的。陸逍遙的話中已經點了朱萬財的名字,嫌疑人這條線可以順著朱萬財或兩兄弟身上找下去。

  第二個就是嫌疑人行兇的動機。

  若按正常刑偵思路,其中不能忽視一條便是被害后的受益人。

  很大一部分人行兇后,會直接或間接成為被害人被害后的受益人。就像我貪你錢財,而你死后你的錢財就屬于了我,那我便有了作案動機。更甚至,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也可算作受益人。

  那么,殺掉朱萬財對兇手有什么好處?

  陸逍遙眉頭越州越深。

  小鎮吹來的風算不得涼快或寒冷,窗外的景物早已在朝冬天發展,此時一時半會還看不出來,但種種跡象卻表明了:冬天一定會來!

  古代的冬天是很難熬的。不僅因為天氣溫度對人肉體的折磨,更是因為食物的短缺。受到技術限制,這一時間,糧食得不到補充,若是遇上個天寒地凍得時間長、伴著自然災害的,那就算遭了難。許多時候,一大州十室去半都不是沒有可能。

  災難是對人性的考驗。

  這句話沒錯。

  災難引起的難民四散,給周邊地方帶去大量的社會不安因素。本來就緊缺的糧食,如何還撐得下去?這無疑又是另一場災難。

  天災人禍,從來都是并列的。

  一環扣著一環。

  對修煉者來說也是如此,一環扣著一環。這個道理甚至可以引申到人的社會行為上。簡單點就是下棋,復雜點就是經營籌謀。

  活著是如此,死了也是如此。死了就得買棺材下葬,還得請人做法事。不算停尸守孝的禮節話,燒紙打鼓奏喪樂是必不可少的,這又是一環扣著一環。你只有做完上一件事才能引發下一件事。

  從天而降的從來都是大餅。那是仙人做的事,陸逍遙自問自己沒這個本事。

  既然作為穿越者的他不能做到憑空造物,更何況是本案的兇手呢?

  朱萬財的死一定是有理由的。他對兇手來說必須得死,他不死兇手的利益就受損,這個利益還得上升到朱萬財不得不死的地步。有什么是這種程度呢?陸逍遙也不是想不到:

  仇恨,貪婪,恐懼…這些都可以成為理由。

  任何東西到了極點都會不受世俗道理的限制,朝著自然的方向野蠻生長。陸逍遙深知自己是沒有什么辦案特長的,他所依仗的,不過也是前世聰明人總結出來的一套套經驗之談。至于技術方面的東西,他前世不過就是個底層的小人物,如何能懂得這些?

  真正對他有幫助的,可能也只有見識了吧。陸逍遙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在這件案子中首先想到的是:前世我有沒有看過類似的案子?

  說起來,尹川府的案子時他也是這般思維,可顯然這件案子與尹川府的,完全不一樣。前者完全是陰謀在里面,而這件案子更像是對人性黑暗的遭遇。

  老五在朱家宅院里被偷襲,偷襲他的朱萬福為何要出手?這中間肯定是有誤會的,但老五不知道,所以他本能地反抗,最后導致朱萬福的意外身亡。而朱萬福呢?他那個時候是已經殺掉了寡婦和道士的,殺意已起,人性自然崩潰。

  可只要時候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便能發現這其中的源頭為何?自然是朱夫人與朱萬財之間的不清不白。

  無論是案發后,朱夫人第一眼分別見到朱萬福和朱萬財的行為,還是朱夫人與朱萬福在案發前的吵架,這都證明了朱萬福內心是有一團火的。

  陸逍遙明白自己無法體會到朱萬福當時的心境,因為被綠的不是他,但這種感情總歸是負面的,而到了極點后就造成朱萬福行兇殺人。

  那么殺死朱萬財的人呢?

  他在殺死朱萬財之前又是怎樣的心境呢?

  到此刻為止。

  陸逍遙才真正嘗試將自己當成此案的兇手。試著從兇手的角度上尋找突破口:

  “師爺,我若是兇手的話,我為什么要殺死朱萬財呢?首先我肯定是同他認識的,不然我也進不了朱家的門,而且當時朱萬財與我走在一起,說明他是對我信任的…嗯,師爺,若是你家中突然出現兩具尸體,而此時你身旁恰好也有一人與你一齊發現了,你心里會感到害怕嗎?”

  師爺想了想:“難說了…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想,那人會不會把臟水潑到我的身上,好把自己摘出去。”

  “你看!”陸逍遙攤開雙手,聳聳肩:“這就是問題了。咱們都知道,縣令老爺是個公道的人,但是很難保證對方不做出什么過激行為。無論程度如何,總歸是怕的對吧?可從朱萬財的行為來看,他顯然是信任這人的,不然行兇的就是他了。”

  “你說得…有些道理。”師爺品味著陸逍遙的話:“可是這與本案有何關系?”

  “關系大了!”陸逍遙鄭重其事道。

  想要將人性的思考帶入破案中不是一件易事。大家都知道要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可真正運作起來,還是難免加入主觀意識,這是個人思維習慣的問題,也是高手與菜鳥的差距。陸逍遙正是在努力改掉這個習慣。

  他解釋道:“師爺,正如我所說,朱萬財心里見不得有多少害怕,因為他是信任身旁這人的,但身旁這人對他卻沒多少信任,所以他想得不是如何跟朱萬財一起去官府將事情說清楚,而是在思考如何防止朱萬財對自己不利,最好最簡單的辦法就擺在他眼前…”

  啪——

  陸逍遙拍手:“殺人滅口!”

  師爺聽了,一邊思考一邊情不自禁地緩緩點頭:“言之有理…逍遙的想法真是…獨特…唔,此案可以這般說,可那人行兇的理由還是不充分…正如你所說,朱萬財對他是信任的,他不可能不明白吧?”

  “我只是假設。”陸逍遙無奈地嘆口氣:“況且,人性這東西又如何能算得清?就算朱萬財真的一點歪心思也沒想,那人也不見得會有多聰明能明白這個道理,真正的聰明人可是從來不親自動刀的。”

  “真正的聰明人從來不親自動刀…”師爺眼睛一亮,在心中仔細品味這話。

  陸逍遙道:“回過頭來,還是那個問題,我如果是兇手的話,我行兇的情緒已經有了,理由也有了,那我如何還不行兇?所以我殺掉了朱萬財,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對方可能謀害自己的可能,但現在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

  頓了頓,陸逍遙說得有些口干,吞口唾沫緩了緩才繼續道:“這個問題是什么?那就是我殺人了!本來我是沒殺人的,可我現在殺人了,我不得不去解決新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是能直接要了我的命的。這就是麻煩事了,那老五殺了朱萬福后也是如此,本來同官府解釋清楚他還有一線生機,可偏偏遇上了馮二,這下他就慘了…”

  “所以這是那兇手砍下朱萬財頭顱的理由?”師爺問道。

  “師爺你別忘了,我們從朱萬財脖子的傷口上推斷,兇手很可能也殺了老二!”

  轟——

  師爺呆在原地。

  到此為止,陸逍遙才將心中想法講清,長長呼了一口氣的他,心情卻不怎么好:

  “嗯,正是因為那人殺了老二,而朱萬財又發現了臥房內的尸體,想要去報官,甚至是與當時在他身旁的兇手約定一起去報官,所以那兇手才會鋌而走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朱萬財也一齊殺了,以保自身安全。”

  無論是作案動機,還是作案后的收益,陸逍遙都解釋清了。師爺不得不反復思考他的話。

  雖然這看起來很夢幻,但他卻找不到陸逍遙語言中的邏輯問題。一切都理所當然,好像事情就應該是這樣的。

  “那兇手為何要殺老二?”師爺問道。

  “這點我暫時還未想通,我想…嗯,這大概可能和兇手身份有關系吧,或是誤會,或是其他什么理由,這些東西都得等我們找到兇手后才能明白。”陸逍遙抿了抿嘴。他忽然覺得腰疼,便干脆躺靠在椅子上,乍一看還有點像某個世家的二世主。

  房間一下安靜下來。

  師爺需要時間去思考,陸逍遙也需要時間思考,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是被自己遺漏的。

  其實他也有點沒想懂,正常人在昏暗的環境里,突然發現尸體,肯定是會受到驚嚇的。要么叫出聲來,要么就是屁滾尿流地跑開。真正能冷靜應對的可沒幾個人。

  考慮到當時朱家又是無人在的情況,陸逍遙愈發對兇手身份感到好奇,因為當時在朱萬財身旁的那人,給了他很多安全感,不然朱萬財應該是第一時間見跑出去的。

  可從師爺那里了解的案發現場痕跡來看,朱萬財顯然是沒有這樣。

  那么,兇手到底是誰?能給朱萬財這么多安全感,這怕是執法叔叔都做不到吧?

  又或許…是我對朱萬財了解不夠,他本身就是個心里素質強大的人呢?陸逍遙這般想著,便轉過頭問道:“師爺,可否跟我詳細說說這朱萬財?比如…嗯,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平日里喜歡做什么,他都有哪些朋友之類的。”

  師爺捏捏鼻梁,思考了好一陣才組織語言:

  “朱萬財這人吧,我了解的也不多,但據去過朱家鋪子上的兄弟說,老板和伙計對這人影響一直都是個花花公子,是鎮上勾欄酒樓的常客…當然,這種人一般桃花都比較好,你知道的,這事吧…應該還是陳哥兒了解得多些,你可以問問他去。”

  喜歡去酒樓的公子哥…艸,這不就是我嗎!

  陸逍遙連忙擺手:“就不用麻煩陳兄弟了,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想想看自己是個怎樣的人,那朱萬財的形象也沒得跑了…陸逍遙壓住自己內心的想法,嘴角抽抽。

  花花公子,這類人對于血腥之物定然是恐懼的,而且這類人思維往往不太聰明的亞子…前面推測他案發第一時間想去報官的話,就更合理了…那這兇手得是什么人吶!如何才能叫朱萬財還能安著心與其待在一起,而不是第一時間跑去報官…陸逍遙覺得自己越想越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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