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一片寂靜,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文、李二人相互看了看,卻是有些無奈。
眼前的形勢雖然算不上絕境,但也絕對算不上好,相互對耗雖然看上去算是一個勉強的權宜之計,但卻無法長久。
畢竟清軍成功在明軍后方鑲了一根釘子,那明軍想要對耗,就必須維持糧道安全,那就必須投入重兵維持糧道,必然會減少正面的明軍數量。
正面的軍隊數量減少,本就是勢均力敵的雙方,必然會出現傾斜,到時無論清軍是選擇真正的決戰,還是選擇堅守并再次分兵,將大部分騎兵派出去騷擾糧道,那明軍的末日就會真的到來了。
“撤兵是必須要撤兵的,只是現在卻不能大軍全撤!必須要做出調整!”
沉默了良久,緊緊盯著地圖的李過抬起頭,沉穩的說道。
“計將安出?”
文安之眼睛一亮,快速的問道。
“我等必須做出姿態,派遣足夠數量的大軍回軍維護糧道安全,同時明日大軍再次猛攻清軍,顯示我等已經急眼了,擺出先行擊敗韃子主力的態勢。
派出的大軍明為維護糧道,暗地乃是先偵查一番地形,我等大軍在三日后撤至咸寧城!
只要到達咸寧城,那形勢就會完全顛倒過來,變成我守敵攻,而且咸寧靠近西梁湖,又緊臨嘉魚城,韃子再想斷我后路,就完全不可能了。
只要我等能夠安全到達咸寧,有堅城可依,韃子若敢大舉來犯,那便是對耗,我等也能耗到他們糧盡退兵之日,到時想要破之,便易如翻掌!
只是江夏距離咸寧足有百里之遙,非一日可至,就算連夜撤軍,也會被韃子騎兵快速追上,究竟如何安全撤至咸寧,卻是困難重重。”
李過仔細組織了一番思路,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倒是個難題,根本無法成行。”
堵錫臉上的憧憬之色全斂去,再次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一日之內撤退百里,騎兵或者問題不大,但是帶著眾多輜重物資的明軍步兵,卻是無可奈何。
韃子騎兵占憂,步兵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一旦大軍開始撤退,軍心士氣定會受到極大動搖,一旦被騎兵咬住,一個不好,就是全軍崩潰的結局。
“韃子騎兵占憂,臨陣撤兵不現實,水師又是韃子占優,想要乘船離開也不可能。難道我等就真的要被困死在這江夏城下?洪老賊,真該殺千刀,這老賊難道也不怕死后無顏見列祖列宗么?”
文安之氣的胡須都在顫動著,根本不用想,這樣的毒計也只有洪承疇這老狐貍才想的出來。
“或許,我等也可以按兵不動,靜待救援!兩位都聽到陛下已經親征江西的消息了吧,陛下親征向來無往不利,若是等陛下滅了蘇克薩哈這跳梁小丑,然后回師湖廣,洪老賊就算再有驚天謀略,只怕也是擋不住一力降十會!”
堵錫沉默了半晌,開口說道。
“這…”
文安之,李過二人頓時有些愣了,想反駁又覺得是誹謗圣躬,而不方便開口。
雖然皇帝領兵來救,這倒不是不可能,畢竟這里有著大明二十萬的忠勇將士,只要腦袋沒問題,又力所能及,誰也不會蠢到放棄這么一支大軍。
但是誰又能知道紹武皇帝這次,到底還能不能保持他的不敗記錄,或者就算依舊可以戰勝對手,但此次雙方軍隊數量相差無幾,就算能夠戰勝,估計也是一場慘勝,到底還有多少余力前來救援也是一個問題。
就算本部損失不大,但一場二十萬人的大決戰,想要短時間內分出勝負,根本不太現實,誰知道皇帝大勝之后而來后,他們這支軍隊還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咳,允錫公,陛下大軍若至,洪老賊自然只能伏首就擒,但陛下畢竟遠在江西,對壘的又是滿蒙八旗大軍,就算取勝也必然遷徙日久,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吧!”
文安之輕咳了一聲,不著痕跡的提醒道。
“如今進退兩難,大軍進難言勝,退則潰敗有期,如今唯有外援到來方能解憂,本督對陛下有信心!”
但是堵錫卻是根本不理會這一茬,語氣十分堅決的說道。
“允錫公三思!”
文安之大驚,忍不住上前勸道。
這里的官是堵錫為最大,為四省經略督師,比之文安之的湖廣總督又大上一級,既然堵錫說要靜待援軍,文安之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除非他肯冒著明軍分裂的危險,而且還是陣前擅自撤軍導致兵敗的嚴重后果。否則也只能上前勸說,而不能左右堵錫的決斷。
“鐵庵公,本官又如何不知此計兇險。但如今之況,能由我等選么?本官也不是一意孤行,軍中糧草還能支撐月余,如今派使者前往江西一探,若是陛下已經大勝韃子八旗兵,那便順勢求援,若是陛下仍在鏖戰,左右不過多耽誤撤兵十數日,屆時你二人如何決留,本官并無二話。”
堵錫長嘆一聲,向著文安之解釋道。
這話說的十分有理,多耽誤十數日,于大局并無影響,但若是紹武皇帝真的逆天這么快的擊敗了蘇克薩哈的滿蒙八旗兵,隨時可以入湖廣前來救援他們,那他們這個時候冒險撤軍,豈不是自找不痛快?
聽了堵錫的解釋,文安之便再無話可說。
甚至就算是李過,也覺得堵錫的辦法是穩妥之策,在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李過內心也不愿意這般冒險后撤的。
畢竟現在可不是李自成縱橫中原的時代,那個時候的明軍糧餉從來沒有足額過,打仗向來都是得過且過,這才能讓闖營在縫隙中掙扎壯大。
而如今的清軍卻不一樣,他們糧餉充足,軍紀森嚴,一旦主帥下令追擊,那可真如附骨之蛆,很難擺脫。
闖營就剩下這么多的精華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對不能這般的隨意消耗。
就在堵錫滿懷期望的派出數波求援使者遠赴江西時,朱聿鐭已經離開南昌,踏上大孤山一線,準備對蘇克薩哈大軍進行最后一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