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武元年二月十六,南昌城頭綠旗盡去,大明的紅旗再一次插上城頭。
這一次金聲恒針對的是滿清文武官員,雖然夜間動手時,有不少百姓也被亂兵光顧過,但總體來講,在實力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這次兵變造成的禍亂卻是極小,對百姓的影響更是微乎其微。
天一亮,城中的變亂已經完全塵埃落定,當戰戰兢兢的百姓出門后,這才驚愕的發現,城中原本身穿青色官服,頭帶頂戴的官員一個也見不著了。
放眼望去,一個個身披大紅官袍的,頭帶烏紗帽的官員,卻是隨處可見,似乎一覺睡醒之后,大明朝便神奇的重新回來了。
當一些識字的人,看到城頭上迎風飄揚的‘明’字大旗后,再次狠掐自己的大腿,確認不是做夢之后,許多人都開始歡呼起來,情緒極為亢奮。
這倒不是這些人對大明有多忠誠,事實上這些能夠讀書識字的,大多都是士紳出身,此時之所以產生對大明的懷念,完全是因為章于天近來的大肆搜刮之下,所帶來的怨憤之情。
普通百姓是不識字的,他們是最為害怕變亂發生的,本來大多數人都是戰戰兢兢的等待著未知的命運,此時眼見這些‘文曲星’們,一個個興奮異常,歡呼雀躍,不由得個個大奇,紛紛涌上前來,希望能夠得個明白。
‘勞苦功高,不惟無寸功之見錄,反受有司之百凌。血氣難平,不得已效命原主…’
正在城中人人遲疑之中,一隊隊士兵開始沿街巡邏,并且不斷的敲打著銅鑼,一遍遍的重復著這些安民榜文。
“哈哈!豫國公、建武候委實了得!殺的好,殺的好哇!”
無數的百姓士紳紛紛歡呼著,榜文將一切都說的明明白白,金聲恒與王得仁遭遇百般欺壓,無奈反正,盡誅南昌滿清走狗,再次回歸大明,令這些時日來備受章于天等官員蹂躪的百姓士紳紛紛歡呼雀躍,再不得之前的惶恐。
而此時,自立為公侯,新鮮出爐的豫國公金聲恒,正在快馬加鞭的將南明弘光朝大學士姜曰廣迎入南昌城內。
姜曰廣是江西新建人,罷官后居住在本縣浠湖里,距離南昌城可謂咫尺之遙,金聲桓、吳尊周認為他是先朝重臣,把他迎接到南昌城中以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兵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的名義號召地方士紳投靠。
同時,豫國公對其他曾有明朝舊官的人員,也不歧視,另有明朝舊官劉思賚、余應桂等大大小小十余人也列名其間,全部準備請入南昌城共襄大事。
對外人如此,對自己人和心向自己的人更不用說。
金聲恒自行任命麾下文武官員,以黃人龍為總督川、陜、山東、山西、河南五省兵部侍郎,金聲桓的中軍官宋奎光為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王得仁的妻弟黃天雷為兵部侍郎錦衣衛同知。
至于江西地方官,根本沒有爭取王得仁幕中書記陳芳本人意見的情況下,便即將之火速提拔為江西巡撫,金聲桓的幕府書記吳尊周為巡按江西監察御史,其他司道官也大抵是兩家的幕客。
江西絕大多數府縣都聞風而動,紛紛豎起了反清復明的旗幟。其中比較重要的是吉安府守將劉一鵬、李士元率部歸附金聲桓,饒州守將潘永禧,袁州守將湯執中、蓋遇時也據城反正。
事情發展的順利程度,遠遠超過金聲恒等人的估計,原本還以為要拿一兩個不識好歹之輩立威,才能壓服江西的吳尊周等幕僚,也完全有些目瞪口呆。
這已經不是作亂,完全是一呼百應,整個江西幾乎完全就是傳繳而定,眼前的這個金大帥個人魄力委實是令人嘖舌之余,就只剩下五體投地了。
但出了省,金大帥的個人魄力就大大打了個折扣,岳州總兵徐勇二話不說,直接斬使,然后八百里加急通報清廷江西大變。
開封總兵高第還算是個實在人,并沒有斬使,而是直接綁了交給了清廷。
當勸說反正的書信到了福建之時,李成棟卻是在大發雷霆。
原因很簡單,他擅自放棄福建沿海各地,讓清廷委實有些憤怒,剛剛派來了天使宣讀了圣旨。
除了申斥其喪師辱地的行徑外,更是直接免掉其兩廣提督的職位,改任福建代提督,并嚴令他立即起兵討賊,勿要再失地辱國之舉,否則三尺軍法為其而設!
原本李成棟退回內陸時,上書請罪只是一個過場而已。畢竟因為水師力量不足,官兵疲于奔命,只會被個個擊破,退回內陸伺機而動,這本是戰略退卻,誰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但卻是沒想到,朝廷下來的懲罰是如此之重,顯然這是帶著一些公報私仇的味道。
哪怕用屁股想,李成棟也明白之前那個因為丟城失地的搭檔,被帶回京城問罪,最后卻只是挨了一頓鞭子,別的屁事沒有的佟養甲,在其中肯定不會有什么好話給他。
此時眼見江西大變在即,他滿心都是天人交戰。一方面因為自己的待遇讓他怨恨想要報復,一方面卻是因為強大的滿清八旗的威懾在眼前,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李成棟陰晴不定的表情,也落入身邊一個女人身上,便是剛剛從松江趕來的愛妾趙氏。
“無事,只是一些小事罷了。夫人舟車勞頓,還是多休養幾天為上。”
一見到這個女子,李成棟原本的愁云立即煙消云散,輕輕拉起對方的小手,一臉疼愛的說道。
這一刻,似乎他再也不是什么殺人如麻的將軍,更多的象是一個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天下除了眼前良人,再無他物。
“軍國大事,妾身本就不懂,夫君也莫要太過于勞神。”趙夫人嫣然一笑,頓時滿室生輝,再端詳一陣李成棟,輕輕拂過李成棟結實的胸膛,捂嘴輕笑道,“夫君似乎最近一切都安好,人都似乎壯上了少許了。”
“哈哈!這月余來,一陣在這大田城,沒有跋涉之勞,沒有行軍打仗之苦,倒是輕松了不少。”
李成棟笑著,這月余來,確實是他少有的空閑時間,整個人精神都好上了許多。
“只是這根辮子,卻委實的不好看。我夫君是何等英武的男子,這條辮子委實配不上您…”
趙夫人撫摸著李成棟的臉龐,目光最后轉到李成棟腦袋后面,看著那一小撮金錢鼠尾,幽幽的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她沒有看到的是,聽到這話時,李成棟身體卻是猛的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