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貴陽。
坐困愁城的永歷皇帝,拿著手中的兩份奏章,更加的覺得心里發苦,只恨不得撥劍砍人!
云南孫可望要求他封王的奏章,與貴州邊境急報西營數萬大軍壓境的消息,幾乎是同時送到了他的手中。
永歷皇帝十分明白,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肯定與孫可望那壞胚脫不了干系。這壞蛋肯定是打著一旦自己不同意,便立即出兵硬來的打算。
雖然永歷心中覺得,八成這家伙是不敢真的興兵作亂的,但是不還有兩成可能這家伙會挺而走險么?
永歷皇帝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是真的害怕西營再反了。如今西營氣候已成,云南已經被鎮平,若是下一步出兵貴州,他還能向哪里逃?但若是讓他真的捏著鼻子認了這奏章,他還真的覺得憋屈無比。
這段時間以來,原本的班底未降唐王的將官,已經陸續來到貴州,但人數卻是比之在肇慶之時,直接少了一大半。
這些人別說再象之前湊齊朝廷六部六道及各個部門的官員了,就算是這些部門的負責人,都還不夠。
這也是一個奇景,以往是人比官位多,如今永歷朝廷已經墮落到官位比人多的地步了。
為了朝廷的臉面,永歷只能捏著鼻子在貴陽府附近搜尋有功名的士紳,給他們官職,讓他們出來做官,先將朝廷的架子搭了起來。
好在如今的永歷朝廷,需要處理的事情委實不多,甚至巡撫卓仲長就已經足夠處理完所有事務。
不過如今卓仲長已經貴為內閣次輔,原本的貴陽知府已經火線被提拔為貴州巡府。
這種場面也造就了永歷朝廷如今的狀態,眼前在永歷皇帝面前站著的大部分官員,他還叫的出來名字的,只有大貓小貓三兩只。
其中最大的自然是丁魁楚這老東西,倒不是這老東西對永歷皇帝有多么的忠心,而是因為他作為當時勸進的最大級別的官員,別的官員都能投降唐王,但他卻是不可能,
歷朝歷代,勸大莫過于擁立,罪大也莫過于擁立錯誤,這就讓丁魁楚沒有了其他選擇,甚至投降滿清都有活路,但投降唐王卻只能是死路一條。自然是只能一心跟著永歷皇帝走到底。
不過丁首輔如今閉口禪顯然還在修行之中,依舊在貫徹著他不在朝堂之中亂說話的好習慣,盡管永歷皇帝都快成了拉磨的毛驢,一直在原地轉個不停,但他卻依舊如同毫無察覺一般,一言不發。
“丁首輔,你怎么看?”
又轉了幾圈,始終無法決斷的永歷皇帝終于收住了腳步,將目光盯在了丁魁楚身上,冷冷的說道。
“茲事體大,臣不敢置喙,請陛下乾坤獨斷!”
丁魁楚被叫住,不得不開口,一臉嚴肅的回應道。
朕乾坤獨斷?朕獨斷你十八代祖宗!
“你身為內閣首輔,本就是為朕出謀建言之責。說吧,無論對錯都可,朕現在想聽聽你的想法。”
永歷皇帝身體一個搖晃,差點被這個答案給氣的爆了粗口,但皇家的體面還是需要的,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將滿腔怒火壓了下來,平靜的道。
“陛下難為臣了,臣剛剛到達貴州,諸事都不明曉,還需要時日慢慢熟悉政務,才能做出判斷。如今兩眼一摸黑,實在無法為陛下提供正確的建言。為國家計,臣自然不能亂言,以影響陛下圣聰!”
丁魁楚并不慌亂,再次行禮,十分淡定的說道。
開玩笑,這種話題是他能夠接的么?
開大明先例封王,他若是不答應的話,皇帝必然會欣然采納他的意見。但他卻會直接坐臘,日后孫可望殺來,他這個反對對其封王的大臣,還能落個什么好,或者說他有幾個腦袋夠這幫西營賊子砍的?
若是因為貪生怕死,同意封異姓王,那他的名聲就在士林之中徹底毀了。這一輩子慎小慎微,若是在老時落一個奸賊的千古罵名,那才生不如死。
至于永歷惱羞成怒宰了他這種事,他是不擔心的,作為勸進的首席功臣,根本不擔心永歷殺了自己,否則如此苛責有著擁立大功的臣子,永歷皇帝本人就會徹底失去天下人心。
看著老實在在立于朝堂之中的丁魁楚,不僅永歷皇帝已經被氣到爆發的邊緣,就連其他貴州籍官員,也覺得開了眼界。
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難怪人家能夠爬到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上,他們大多人自付還是無法做到如此行如流水一般的操作,果然是與首輔是有著巨大的差距存在。
人的名,樹的影,無臉首輔的名號,果然誠不欺我,無恥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人生的一種境界了。
“好吧!那朕便乾坤獨斷!”好半天,被氣的抖個不停的永歷皇帝終于收住了身體的顫抖,怒氣沖沖的指著丁魁楚說道,“朕斷然不受這等逆臣脅迫!丁閣老便帶著朕的申斥旨意,立即前往云南,要孫可望懸崖勒馬,否則必有大禍臨身!”
永歷皇帝突然之間的硬氣,頓時讓丁魁楚大吃一驚,尤其是讓他當這個傳旨大使,也讓他原本平淡的面孔,頓時大驚失色。
帶著這些的旨意去西營,哪還哪里有什么好果子等著他?
他明白自己將永歷皇帝給逼急了,頓時‘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張口想要求情,但心思百轉之間,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下一秒,卻是有人前來救了他。馬吉翔身邊一個錦衣衛,低聲說了幾句后,馬吉翔便即臉色大變,快速上前,道,“陛下,西營劉文秀部突入普安州,并且拿下普安衛,其部還有向永寧州行進的跡象!”
“什么?!”
這個變故一下子讓原本憤怒的永歷皇帝一下子愣在當場,原本放出動的狠話,也突然覺得有些刺耳了。
他剛剛還說要好好申斥對方,但還沒有真正實施,轉眼間對方就已經打過來了,這臉還真的是打的極痛。
這個消息也將大殿內的文武百官都雷的外焦里嫩,人人都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害怕被皇帝看到后,點名自己去處理這事情。
萬物寂靜,一時間場面極度尷尬。
“那個,丁愛卿,要不你還是走一躺吧。告訴平東王他們,這次平叛有功,大漲我大明軍心士氣,有功自當有賞,朕準他們的奏請了!”
難堪的沉默中,永歷皇帝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龍椅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說完這話,永歷皇帝差點眼淚都滾落了出來,這皇帝當的,咋就這么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