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年最后的歲月里,來自全國各地的快遞向著京城蜂擁而至。
“這是來自貴省梁家寨的臘肉…這是西陜高家灣的山貨…這是密云、懷縣…這是香江…”
朱霖提前彩排錄播好《齊天樂》晚會,回到家就進入了賢妻良母的角色中。
就對全國各地鄉親們寄來的心情整理一下,耐保存的就先放著,不耐保存的就先吃著。
還要記著給他們一一回禮,這就有點劉姥姥進大觀園,禮輕情意重,人家能想著你,不管出于什么想法,這回禮的禮節還是要做足的。
“他們可真是有心了,家里都不富裕還想著咱,…這么多東西得吃到猴年馬月?”蘇桂蘭看著這么多土特產,心里高興的發愁。
東翻西找的小丫頭,立馬就給她老人家解決了這個難題,“奶奶,我和哥哥幫您吃,一會兒就吃完了。”
她手里拿著一個干核桃,不知道怎么吃這個看起來很是麻煩的美食。
蘇桂蘭聞聽低著頭,笑盈盈的看著她,“呵呵呵,還是丫頭知道疼奶奶,不過,這回奶奶用不著你幫奶奶吃這么多好東西。”
小丫頭一聽就慌了,趕緊跑到蘇桂蘭面前賣萌討喜,“奶奶,我最愛您了。”
蘇桂蘭捏著她湊上來的鵝蛋臉,“你看看你胖的,以后可不能像你哥哥那樣胡吃海塞了。”
現在的她和小十月小時候一樣,非常不喜歡別人說她胖,小臉立馬就變了,小嘴一撅,頭左右擺著,左哼哼,右哼哼。
“這丫頭就是個小機靈鬼,來,何姐幫你剝,好不好?”一旁的何姐拉著她的小胖手。
她很開心的點頭,反著拉何姐遠離說她胖的奶奶,躲到一邊享受美食。
已經六歲的小十月已經可以幫著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活了。
“這放那個架子上,這…嗯,還有這掛那個架子旁…”朱霖指點江山的指揮著駱濤和小十月他們爺倆干活。
有些山貨比如一些菌類,可以長時間儲存的野果,還有原始的香料。
這些東西份量不大,保存環境又不能太過馬虎,對于這些東西那自然就的細心一些。
忙完這一切,朱霖給了小十月兩塊錢,還不忘叮囑他道:“我告訴你,拿著錢不要去買炮仗哈。”
“知道了。”聲音忽大忽小,人影就從影壁的一角沒入陽光的陰影里。
朱霖針對已經六歲的小十月,新制定的規矩,他以后的零花錢不再源源不斷,伸手便有。
以后想要有零花錢,就必須用做家務的勞動來換取。
一開始他很是不愿意接受,但隨著這一個月以來的經濟壓縮,他還是乖乖接受了這看似很不地道的童年待遇。
也是從這時候起,他才知道爸爸比媽媽好的太多了。
駱濤有時也會偷偷從自己的零花錢里,給他一點花。
廿二號江山代有“才人”出。
駱濤聽到消息之后,轉天就去看望了瀏陽公,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來面對這一切,還勉勵駱濤要多多為國獻言獻策…
知道他一切安好,駱濤便悄悄離開了。
回到家的駱濤,多少有點心緒難平,但一想到那萬丈高山,就是貴為重生者的他,也要望而卻步。
這里面變化多端,做什么事都是無用,結果是歷史的選擇。
駱濤沒有義氣使然,而是聽從瀏陽公的建議,寫了一個國外已經踐行,后世已經實踐,符合我們的情況的現代化企業管理措施的小冊子,上呈。
在小冊子里駱濤特別談了小日子發明出來的5AS的管理制度,這一劑良方對現在國字號企業的現狀很有用,也很實用。
有能力的工廠,只要認真實施之后就能很快見效。
西方企業的行政、財務、生產管理都是當下國內企業需要深刻學習的。
這里面沒有一句激進的話或一條管理辦法。
上呈過后,駱濤就知道這個小冊子在大海里翻不出浪花,因為這近十年來,有太多的能志士人出國考察。
結果就是催熟了大環境,但從未徹底改變國字號的最終命運。
既然知道這這是無用之功,為什么還要寫了上呈?
駱濤內心還是希望能改變一些現狀,但也是有目地的,廿二日不但換了將,還下發了一個關于農村的通知。
通知里談道:今后要繼續改革統購派購制度,擴大農產品市場;搞活農村金融,開拓生產要素市場。
西昌要想進軍農業領域,不但要有一個強大的資金和先進的農業技術,更為重要的就是明文規定的支持。
不然,處處都會受到掣肘,人人都會摻合一腳,麻煩事纏身。
搞農業市場,不比開酒樓做衣服那么簡單,農業應該是實業里的實業,投入大,受益小,如果能成功一定會造福一方百姓。
駱濤通過這幾年對農村的了解,他內心深處也總有一個聲音和他說,達則當要兼濟天下。
這都是對外冠冕堂皇的說辭,駱濤實則是想魚和熊掌兼得,他也相信他能做到。
至于這么強大的自信心來自哪里?誰都解釋不清,只能歸結于這是作為天選之子的福利。
臘月二十六,王家兄弟才坐上回家的大巴車。
這小半年他們兄弟倆非常能吃苦,加上學東西也快,萬元戶雖然沒當上,但他們非常有信心明年一準能過一把萬元戶的癮。
有著駱濤的扶持,他們每天雷打不動起早貪黑的到秀水街擺攤,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雖然苦點累點,但收獲也是客觀。
他們每一個人通過自己的付出都掙了五六千塊。
這是一筆在農村能蓋六間紅磚大高瓦房的錢。
汽車站的一角,“錢都放好了,…辛辛苦苦半年多別路上讓佛爺摸了去。”駱濤這烏鴉嘴說話就是那么不讓人愛聽。
民仁大感不吉利,連呸了三聲,“放心好了,我們倆也不是吃干飯的,佛爺碰到我們兄弟倆,算他們走背字。”
民義:“就是…”
三人說了幾句玩笑,“對了,過了年你們就把媳婦也帶過來,這樣…你們也能多點休息時間,少累一點。”
民仁傻傻一笑,“再看看吧。跟你說俺倆這半年一點都不沒有感覺累,…這可比我們在家種地強太多了。”
這話倒是說的一點沒錯,種地要是掙錢,后面就沒人愿意出來當農民工了。
“那就好,這掙錢急不得,錢是掙不完…”駱濤說了幾句大廢話,一聽就知道是個老陰陽師。
從徐樂手里接過來一大包,“這是一些南方的土特產,你們拿回吃,…回去的時候替我向嬸子問好,等有時間了,我再去看望她老人家。”
他們兄弟倆推脫了幾次,才在駱濤的嚴詞下接受了。
駱濤給他們準備的年貨,都是一些北方不常見的吃食,還有外國的好東西。
至于三轉一響的票,早就給他們了,等回懷縣在縣城的百貨商店就可以交錢提貨。
大白胖的汽車進站,清秀的售票員站在車門出就開始了她的精彩表演。
“快了…京城到懷縣…”
她語速奇快,一點不讓在公交車上那買票的大姐,這時耳朵要是不加倍速,你可能錯失一個億。
寒冷的北風吹嘯,打落了站臺上不知何時飄落在上面的幾片枯葉。
汽車按響喇叭,‘叭叭叭’,起步后像一位年邁的老者,梗著頭,緩慢行駛在新修的公路上。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中國人這時才真正的進入1987年。
今年可是家里聚最齊的一年,也是較與往年人數最多的一年。
舅舅蘇平一家回京,徐樂這小子也結婚了。
年長的金爺…額,依舊很瀟灑。
他可沒老張頭有喜歡去小酒館的習慣。
再加上老丈人和丈母娘,今年的大飯陣仗可不小。
為了一大家子能一塊聚餐,北房又進行了一次改造,為此駱少逸老兩口也從住了十多年的右臥室搬到了左臥室。
正房跟右臥室及廚房三者打通,廚房也進行了翻建把原來留出小天井也囊括其中,使廚房直接跟西廂房相接。
廚房面積加大,內部自然要改造一下,多少現代化一點,別的不說先接上焦化的天然氣,告別瓶瓶罐罐。
在這里多說幾句,86年京城基礎建設多有建樹,在四供(供暖、供水、供電、供氣)上真的值得表揚。
在道路硬化上也下了大功夫,舊的道路不僅進行了修繕,而且還在原基礎上拓寬了。
大北窯修了立交橋,菜市口也修了過街天橋,北海和景山公園也都修了過街地道。
公交車線變多了,電話也變密了。
高大巍峨的天安門的城樓也開放了,大紅的橫幅寫著:京城歡迎您。
污染環境的工廠關了不少,綠化植樹造林也干了不少。
全運會八個場館也開始興建。
最值得慶幸的是,金爺的房產全部退還了,當年借去的文物能找到的也都退了回來。
以上這些都是這一年京城借著全運會的契機及時代的發展,這座古老城市發生的改變。
大家熱熱鬧鬧的吃了大飯,便趕緊收拾妥當,把門一關,一大家子就圍在兩個火爐旁,嗑著瓜子,等待著已經期盼了一年之久的春節聯歡晚會。
1987年1月28日晚七點半。
晚會的大門瞬間打開,大家都認真觀看,從主持人作開場詞,到《孫二娘開店》,引發第一波笑聲。
接著來上幾曲不同風味的天籟之音,再來兩個最讓十億人民期待的幽默節目。
高唱《血染的風采》讓億萬國人遙想千、萬里之外的南方叢林,那里還有一群為大家默默砥礪前行,我們最可愛的人。
八九十年代最火的相聲演員姜反三,以《虎口遐想》名震中外,這個節目自此成了他的代表作。
這個節目雖然諷刺性很強,但駱濤只對其中提到的兩個號碼記憶深刻。
幺幺零是匪警,幺幺九是火警。
也是在這一年一個喜劇天才走進了老百姓的生活,開創了一個喜劇時代。
聽!《春天在哪里》,然后我們又從小朋友的眼睛里,走到《產房門前》。
看過了抻面表演,再聽一位來自彎彎混血帥哥的《故鄉的云》和一把冬天里的火。
“歸來吧!…”
“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每次當你悄悄走近我身邊。…”
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歌詞,整整燃燒了幾十年,還《冬天里的一把火》。
《五官爭功》1987年的春晚達到了最高潮,這是一個讓人笑掉眼淚的好節目。
百變歌后唱響了《春天的鐘》。
看著不知道往哪里跑的電視信號,所有人都有一個感覺,“咳,這就沒了?”
“今年辦的不錯,老少咸宜,…姜反三今年說的這個段子不錯,馬先生的也不錯…”
“是的,沒想到宋士雄還在春晚主持了“十佳”運動員頒獎儀式,這可少見。”
老爺們兒凈說一些“實事求是”的問題。
徐樂猛抽了兩口煙,在煙灰缸里一湮,非常動情的開嗓,“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就唱了一句,便沒了下章。
最后來了一句,“這歌唱的倍有精神。”
“什么亂七八糟的,火,火,火沒聽見嗎?失火打幺幺九。”蘇桂蘭拿眼剜了一下還在深情中徐樂。
“哎!知道。”面對蘇桂蘭的威嚴,徐樂也只能抓了抓頭,點頭稱是。
這年月,火,火,火還是不被老輩人接受。
駱濤抓了一把瓜子走過來,壞笑道:“不得瑟了。”
“哥,我這哪能叫得瑟,這叫識時務。”
駱濤看著他只能呵呵了。
小十月很不友好的來了一句,“樂叔,你唱的太難聽了。”
大家哄堂大笑,徐樂的老臉像是個茄子。
這就是所謂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這事絕對是親兒子才能干出來的。
夜沉沉,風嘵嘵…
徐樂開車負責送金爺回去,駱濤則開車送老丈人老兩口和舅舅蘇平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