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下就轉到了九月末,許久不見的王家兄弟也磨磨蹭蹭的來京了。
駱家人熱情地歡迎他們的到來。
在飯桌上,老娘蘇桂蘭是最會嘮嗑的行家,自開席就非常熱情的給他們兄弟倆夾菜,一時間讓他們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們兄弟倆來這兒,千萬別拘著,也千萬不要拿自己當外人,來,吃菜。”又給他們一人夾了一個雞腿。
“夠了,菜夠了。謝謝嬸子。”兩兄弟這輩子頭一回見這么豐盛的酒菜,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和藹的城里人。
就如下里巴人見到了陽春白雪,說不羨慕那是假的。只要有那么一口志氣,在這個非常的時代絕對能混出名堂,也能成為新的陽春白雪。
“謝什么!這要說謝啊,那也應該是我們感謝你們一家,那幾年要不是你們家幫著照顧濤子,他那會兒準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這頓歡迎宴就在老娘蘇桂蘭的主導下,一直到太陽下坡的時候才結束。
夜里駱濤就向他們具體打聽了一下村里小學校的事情,聽他們說一切都好,沒有什么別的事情,駱濤才放心。
第二天,駱濤就和他們兄弟倆聊了聊他們將要做什么。
駱濤在想拉他們一把的時候就沒有一點讓他們到西昌上班的心思。
他也是見多識廣,多少合伙人為了錢分道揚鑣?多少親兄弟為了錢對簿公堂?
當初不讓黃援朝加入西昌,就是有這層思考。
如今到王家兄弟這里,駱濤更不會招他們進西昌工作。
“你們不要胡思亂想別的,現在先在城里玩幾天,等徐樂那小子結了婚,…錢和房子我來給你們解決,…”
十月一號徐樂這小子就要結婚了,最近一家人除了駱濤都在忙這件大事。
一聽駱濤要他們兄弟倆自己做生意,這心里多少還是有點怕,他們一沒有經驗,二是要本錢沒本錢,怎么能干這事?
這和他們起初設想的路一點都不一樣,他們開始以為來城里就跟著駱濤后來做事。
“這,濤子你是知道的,我這人嘴笨,腦子也沒有你那么靈光,這哪里是做生意的材料?”
民義說完,民仁就接他哥的話說:“就是濤子哥,做生意我們真不行啊!”
駱濤站起身走到他們面前,拍了一下民義的肩膀說:“咳,沒做過你們怎么知道自己不行,…現在不會可以學嘛,實在不行我讓人手把手教你們做生意。”
他的腳在那片毫不起波瀾的水域,踱了幾個沒有一點意義的步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語重心長的對他們說:“我和你們說要想出人頭地,還得自己干。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全國那是十億人民九億倒,還有一億在尋找。
現在做倒爺那是大潮流,就我們這條胡同幾乎家家都在做,別人都能干,你們怎么就不能干了。”
駱濤說完話審視著他們,見他們多少有點意動,便不多說,就拿起自己的紫砂壺抱著喝水。
他們兄弟倆目光交流了一會,便下了決心,“濤子,這事我們聽你的,你說怎么干我們就怎么干。”
見他們開了竅,趕緊放下自己心愛的紫砂壺,一拍紫檀的方桌。
“這就對了,給別人打工,那猴年馬月才能成為萬元戶。你們自己干只要有門路,還能吃點苦,我不敢說大的,一個月一千多塊還是可以的。”
他們再一次聽駱濤講,干倒爺能得到這么豐厚的收益,別提多高興了,心思還有點跳脫的民仁,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掰著手指,還算著,現在什么數字只要過萬,那就是大事,“乖乖,這要是干好了,一年就過萬了,弄不好我們…”
他搖了搖頭,不敢接著往下想了。
民仁的舉動就是現在基層群眾的反應,鄉鎮企業很多,如今的萬元戶也很多,他們再怎么多也沒有這個年代的窮人多。
“哈哈哈,這幾天沒什么事,我先帶你們好好看看京城。
民義你不是說要代表嬸子她老人家去瞻仰老師嗎?咱們明天第一站就去那里。”
來京城要是沒去過這個地方,那就不算來過京城。
他表現的非常激動,滿面帶著笑容,點頭道:“這個好。”
接下來在九月末最后的幾天里,駱濤就陪著他們差不多逛遍了京城。
十月一日,這是一個喜慶值得祝賀的日子,徐樂結婚了。
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徐樂也完成了他的人生大事,當天這家伙哭的稀里嘩啦,從太元遠來的七子,還特意用鏡頭把這一幕給拍了下來。
所有人都為他高興………
大家還都在沉浸這份喜悅的當口,外面又是風云巨變,就在短短兩天時間里,駱家的大門不知道被陌生人敲開了多少回。
每一個拜訪者都帶著一個共同的目地,那就是希望駱濤能替他們發聲。
駱濤在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富有英雄本色的他從心了,他又再一次閉門謝客。
但一想到京城大學還有一個學生,他還是很憂慮的打了一個電話,這個時候一切寒暄都應該省略,“慎之,我希望你能把有限的時間,都放在學習上,不要去理會別的事情。”
對于駱濤說的事,慎之自己心里也是有數,“謹記老師教誨,還請您放心,……這陣子我每天都在看書畫史,實在沒閑時間理會別的事情。”
駱濤心中那顆懸著心,也稍稍平靜了很多,但在這件事沒結束,他那懸著心的就不可能平安落地。“那就好,新時代的學生就應該待在校園里學習新知識,以待將來報效祖國。”
師徒又聊了一會兒閑話,便掛了電話。
駱濤站起來走到院子中間,抬頭望著金秋萬里無云的天空,呢喃道:“大道不易!”
這時從外面回來的朱霖,風風火火拿著一張報紙,很生氣的遞給了駱濤,“看看,又有人罵你了。”
駱濤一聽先是苦笑,對于何人罵他也并不在意,也不看報,笑問:“這次總不會還是膽小鬼吧?”
朱霖把菜籃子放下,拿香手帕擦了擦她額頭上溢出來的汗珠,“那倒沒有。”
一聽沒有駱濤就把報紙隨手一扔,心想不是罵自己膽小鬼,那準是罵別的,自己的耳朵聽慣了一種聲音,再聽另一個聲音,多少不能一下子接受,既然這樣不如不看。
“沒有,你生哪門子的氣。為了幾句不堪入耳的話生氣,實在是不值得。”走到石桌旁,坐下,笑盈盈地拉著朱霖的手道。
朱霖秀目間帶著火焰,“這事我能不生氣嗎?咱清清白白的,又沒招誰惹誰,他們干什么跟咱家過不去。”
蘇桂蘭抱著小丫頭進院,就幫腔道:“就是,一群小屁孩不好好上學就知道瞎胡鬧,咱老老實實的做人,礙他們什么事了。”
何姐提著兩個大西瓜跟在后面。
“媽,這事您老就別跟著裹亂了。”駱濤起身迎了上來,抱過小丫頭,溫聲道:“您兒子不就是被人家說兩句嗎?又掉不了一塊肉,那就讓他們說去好了!”
沒等她說話,又推了一下她,“您老還是快坐下歇歇,勻勻氣。”
蘇桂蘭極不情愿,被拉坐在石凳上。
駱濤又笑著跟何姐說:“現在這西瓜不少花錢吧!”
她也不關心別的,就知道蔬菜和瓜果,“一塊五一斤吶,死貴了,俺是第一次買這么貴的瓜,…那人還說什么有價無市,俺看就是騙人的。”
這價錢是挺高的,夏季的特等西瓜不也才一塊多嗎?這都入秋了還這么貴…
駱濤抱著吃糖的小丫頭,眼睛又盯著西瓜看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自己暗罵自己怎么這么笨,早就想到發展反季節蔬菜,怎么能忘了大棚種植西瓜呢。
高聲道:“這是人才啊!”
在她們奇異的目光下,駱濤快步回到了正堂,把小丫頭放下,找來電話本,按了一個號碼,響了一會。
駱濤立馬道:“明子,你派人去使館那片兒看看是不是有人賣西瓜。
不要問那么多,去了就知道了,…”
駱濤交代好便高興的走了出來,笑著對她們說:“今兒就是他們再多罵我幾句,我也高興。”
三人都用著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作為親媽的蘇桂蘭,她的眼神傳遞出來的信息,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在看白癡。
“你沒病吧!人家罵你,你不放在心上,那可以理解是胸懷,這求著人罵你,…”朱霖沒把話說完,但意思都已經展現了出來。
“咳!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的意思是……”
駱濤一五一十把秋季還能吃到新鮮的西瓜這個算是商機的秘密告訴了她們。
她們對此的表現一點不吃驚,“這有什么的?往年就有賣的,只不過有點貴,沒買罷了。
瞧你大驚小怪的。”老娘蘇桂蘭很是鄙夷,她一直視為寶貝的兒子。
看著她們已經擺好了看自己笑話的表情,駱濤才知道原來自己才是小丑。
自己這是跟社會脫節這么厲害了嗎?
怪不得剛才侯明猶豫了一會,像要說什么話。
駱濤抹著臉,裝作若無其事,見閨女把他剛仍的報紙撿回來玩,很不留情的搶了過來,在小丫頭情緒極度傷心的時候。
一目十行,簡單掃了一眼,道:“陳詞濫調,沒一點花樣,我看這些人啊就是閑的。”
看完便又把報紙還給了她,還哄小孩子呢,“丫頭,爸爸想看你能不能把這張報紙撕爛。”
報紙重新回到她的手里邊,她嫩嫩的小臉蛋上才綻放一朵小花。
她心里對駱濤剛才的野蠻行為,還在生著氣,“哼,爸爸壞,我才不要跟你玩。”就跑到了她媽媽朱霖的身邊,偷看駱濤。
父女的這番互動,也正好把先前一些令人不悅的事情沖淡。
由于這幾日駱濤閉門造車,王家兄弟那里也就不能時時關注,心里也是怕他們在京城吃了虧,就找人親自帶他們跑市場、跑門路。
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京城倒爺,他們初入生意場,駱濤也沒想讓他們一上來就干什么大生意大買賣,便讓他們從小從起,先在秀水街擺攤,了解一下商場風雨。
前兩天他們就跟人去了南方找貨源,也沒有直接讓他們去楓葉制衣進貨,主要就是想磨練一下他們哥倆。
等以后沒了駱濤的幫助,他們也能在商場闖蕩。
作為朋友駱濤非常希望他們能獨立,像劉浪一樣擁有自己的產業。
悠悠歲月,時光催人老。
外面的熱鬧程度一點不亞于過年趕廟會,每天待在家里的駱濤,也會從門縫里,聽到一些新鮮的事情。
在家憋了差不多有一個多星期,借著這個空閑,駱濤便把自己寫了兩年的《女人花》又修改校定了一遍。
這小說本想著在今年底發表的,不過,就現在這種情況,萬萬是不能發表了。
駱濤讓侯明關注西瓜的事,也找到了根源,不出意外,那秋季西瓜就是龐各莊的瓜農扣大棚扣出來的。
這也給西昌菜籃子提供了一個商機,以后各地的菜籃子工程也可以如此效仿。
沒別人的騷擾,駱濤這段時間過的還挺順心,每一天都是無拘無束,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閨女眼里的大懶豬。
這丫頭也一點不給她老子一點面子,在家說說就算了,她還頗有興趣滿胡同宣傳。
駱濤是想出門也不好意思出門了。
朱霖每次回來都會帶回來幾句鄰居們親切的問候。
“別讓他老在家躺著,長痔瘡就劃不來了。”
“老輩人都說這人吶不能太閑,不然容易抑郁。”
這句是哪個不著調的老輩人說的。
“就是,哪有那么多時間鬧騰,沒什么事的,讓他出來下棋,好久沒和他下,也不知道他還能贏我不能贏了。”
這句話駱濤都不需要讓朱霖模仿,就能知道是誰?
除了那個棋臭如廁,一天就知道打大炮的大老劉,就沒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