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能夠讓人體驗到快樂的事情有許多,若要將這些事情排出一個名次的話,那會很難,因為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他們的評判便準自然也會不同,但有一件事情,無論是什么人,都為因為它的發生,而感覺到衷心的喜悅。
看著自己的敵人倒霉。
當身處咸陽的嬴政在處理長城的善后事宜之時,遠在數千里之外的燕王丹也得到了來自麾下情報人員傳回的秦長城崩塌的消息之時,這位身居王位數年而愈發沉穩的青年,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威儀,發出了一陣暢快的笑聲。
燕王丹的笑聲在燕王宮的大殿內回蕩著,殿內值守的宮女內侍聽到這個平時難得一遇的笑聲,雖然不敢光明正大的去觀察,但其視線都有意無意地飄落在燕王丹地身上,在她們心中,同時生出一種疑惑:大王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能夠讓他如此失態。
“嬴政啊,嬴政,你不是認為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嗎?但終歸還有一個天啊。你不是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嗎?在洪水面前,你又能怎么辦?”燕王丹死死攥住手中的竹簡,暢快的說道。
心情大好的燕王丹不由向大殿內值守的宮女看去,興奮的火苗在他的內心身處又引燃了另外一種火焰。
閻王宮一座僻靜的宮殿中,一襲紫色衣裙的月神聽著身前一位中年女官的稟報,嘴角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么說,燕王很高興了?”月神帶著淡淡的嘲弄道。
因為敵人身上發生的一點小意外而如此高興,是要說你的興奮點太低呢?還是說你太無能呢?月神在心底中暗自道。
“燕王他心情很好。”中年女官恭敬中帶著遲疑道。
“你這話只說了一半,另外一半呢?”月神將手臂支在身前的桌案上,撐著下頜道。
“他將殿內的宦官都遣退了,只留下了八個宮女。”中年女官回答道。
“八個?”月神微微一愣,隨后眉宇間露出厭惡之色,道:“這還真是原形必露了,不過,就是不知道當秦軍打過來時,這位燕王是否還有逃跑的力氣。”
“秦軍真的會打過來嗎?”中年女官臉上浮現一絲擔憂道。
月神看著面前的女官,眼神中劃過玩味的笑意,對于面前之人的擔心,月神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不過,也正是因為知道其中的原因,她才會感覺到好笑。
道貌岸然這個詞,用在燕王丹身上實在是太正確了,仿佛這個詞就是為了燕王丹準備的一半。
誰能想到,面前這位曾經燕王喜得貼身女官,燕王丹母親得陪嫁姐妹,此時會以另外一種身待在燕王丹身邊。
對于這種將父親得遺產收歸己用的事情,對于月神來說,雖然會略微顛覆一下三觀,但還不至于產生什么惡心的感覺,畢竟,王族之人本多肆無忌憚之人,即使如同燕王丹此時的做法,也并不罕見,但令月神惡心的卻是,燕王丹的虛偽。
若燕王丹真的能將他的這位云姨留在身邊,月神或許還會高看他一眼,但事實上卻不是。
陰陽家的月神對此并不會討厭,但身為一個女人,對于這樣的事情卻是深惡痛絕,而對此時這個年齡段的月神來說,在她的思維種種占據著更大位置的是身為女人的思維。
“會,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燕國的國運當結束在明年。”月神說著,同時不忘觀察著面前之人的神色。
“明年?”中年女官品味著這個世間,臉上出現一縷復雜的神色。
她知道,面前的這位年輕女子所說的時間必定不是信口開河,這是經過無數次發生的事情證實的。
但,明年······
“你可以將這個時間告訴燕王。”月神不懷好意道。
她可是很想知道,當燕王丹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將來臨之時,他可還會有性質。
“不需要了,這樣的一個燕國亡了也好。”中年女官臉色復雜道。
她當初為了保護燕丹而將無意間將燕王喜推進了地獄,而她自己更是苦吞惡果,成了天下間最不知廉恥的女人,而這一切,都是拜燕王丹所賜。
看著中年女官眼角不經意間閃過的恨意,月神心中多了了然,燕王丹若是能夠光明正大的將這個女人留在身邊,無論他做什么,這位女人都不會有什么怨言。
可惜,燕王丹偏偏愛惜自己的名聲,可是,若他真的愛惜自己的名聲,有些事情他就不能去做,可是,他卻偏偏做了,卻讓這個女人承受了淫奔的惡名。
名聲啊。月神想到此處,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去考慮自己的名聲。月神暗自想到。
“秦趙燕三國的長城都是為了抵御北方的狼族才不得不修建的,這一點,無論是孤,還是相國,甚至是有一些三國之民,都很清楚這一點,但,長城真的只能用來防御嗎?”嬴政說道。
“大王所說的道路是指什么?”呂不韋遲疑道。
即使長城可以用來進攻,但接下來的數年之中,秦國的進攻方向也不會出現在背面。呂不韋自然不信自己面前的這位大王會在這個時候對狼族開戰,但長城貌似只是為了對付狼族。
“進攻燕國的道路。”嬴政說道。
“燕國?”呂不韋微微一愣,此時趙國未滅,就要謀劃燕國了?
呂不韋迅速在腦海中思考著上郡與雁門代郡之間那段還沒完工的長城,猛然間意識道,那建造在崇山峻嶺之間高低起伏不定的長城,它的城墻自然可以抵御北方狼族的侵擾,但長城本身也是修在在崇山峻嶺之間最好的道路。
“孤的目標可不僅僅只是趙國,而是整個大河以北之地。”嬴政道。
“燕王丹這兩年很得意,身居王位,編練新軍,趙國上下更是將其視為趙國的救星,明年的滅趙之戰,我秦軍所要對付的可不僅僅只是趙國,還有自認為能夠拯救燕國而力挽狂瀾的燕國。”嬴政接著道。
燕王丹沒有理由不膨脹,身居王位,更使宿敵趙國在燕國面前低下了頭,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前方的希望。
但他所看到的希望只是嬴政讓他看到的,當明年,這個自認為能夠拯救趙國而出兵援趙的燕王丹將燕國主力派往趙國戰場之時,就是秦軍自上郡而出,沿長城直攻燕國本土之時。
至于為什么如此大費周章,由上郡出兵攻打燕國,而不是從離燕國最近的代郡出兵,自然是為了讓燕王丹能夠放心的派出他那苦心編練的新軍。
“臣冒昧了。”呂不韋聞言不誤懊惱道。
他知道,自己知道的有些多了。
“這件事情,本也該讓相國知道了,不過,也只能是相國一人知道。”嬴政說道。
“諾。”呂不韋鄭重地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