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之于秦國,或者說是呂不韋之于嬴政,都是最合適的相國人選,不僅是因為呂不韋的智慧,更是因為其分寸。
這種分寸是在過去的數年之中,君臣間相互形成的默契。而這個過程,可以稱之為磨合。
而能稱之為磨合的不僅僅是君臣之間的關系,還有著其它。
當驚鯢因為贏言而不得不獨居一宮之后,紅蓮之于咸陽宮,她的地位愈發得穩固,而她地位提升的同時,也自然擁有了獨屬于自己的權力,比如:每逢月末,都擁有半天的自由支配時間。
踩著時間的尾巴返回咸陽宮的紅蓮難掩心中的興奮,雖然她能夠自由支配的時間并不多,尤其是在一個月中顯得更是顯得微不足道。
但她卻十分滿足,因為這些已經是他能夠擁有的最具價值的東西了。
以她的身份,能夠每個月都能夠去看望自己那被圈禁的父親,她還能再奢望什么?
邁著‘沉穩’的步伐,紅蓮一步一步沿著臺階走向面前的咸陽宮,她那微微顫動著的胸脯以及鼻翼間滲出的點點晶瑩,告訴著別人,此時她那‘沉穩’的步伐,在之前的一段時間可并不沉穩。
咸陽宮前的臺階很高,但紅蓮的腿顯然更長,所以,很快,紅蓮就進入了那略顯昏暗的大殿。
當她邁過大殿的門檻之時,沉穩的步伐越加沉穩。
直到一個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
“大王,我回來了。”紅蓮走到正在透過窗戶眺望著即將隱沒在地平線上的落日的嬴政身邊道。
“你父親可還好?”嬴政問道。
“父親····”紅蓮詫異地看向嬴政,她不知道嬴政為什么會說到她地父親。
可韓安卻是叮囑過她,在嬴政面前,能不談及他就絕不能談及他,韓安此時最大的期盼就是盡可能地降低自己地存在感,如果有可能,他甚至希望能讓嬴政忘記自己存在。
對于現在的韓安來說,他的危險只能來源于他的存在感。
因為他的存在感中會伴隨著威脅性,而具有威脅性的韓安無疑是危險的。
人或許會無視螞蟻的存在而讓其自身自滅,但卻絕對不會放過可以給自己帶來危險的猛虎,而韓安此時只想作那一只別人懶得踩的螻蟻。
“他還好。”
雖然一時間難以想明白嬴政這個問題背后的深意,但紅蓮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不太聰明的人最好的選擇就是別將自己看得太聰明。
這是紅蓮在過去的數年間領悟的身存法則。
正如紫女之聰慧,驚鯢之百變,焰靈姬之嬌媚,她紅蓮也有著自己的生存之道。
她知道嬴政最喜歡她的什么,而因為這種喜歡,無論是為了她的親人,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必須讓自己牢記這一點。
“他應該還不錯。”嬴政說道。
戒酒又戒色的韓安自然能夠多活上幾年,況且,韓安的生存之道也確實不錯,底線在一次次的打擊之后又一次次完成自我突破,而實現突破的韓安無疑能夠活得更長。
“大王也曾關注我的父親嗎?”紅蓮雖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多問,但涉及到自己的家人,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她本就不是什么穩重的人。
“他可并不希望我關注他,而且,比起他,我更應該關注另外一人才是。”嬴政不置可否道。
韓安的生存之道確實很成功,只不過他那半真半假的表現對于嬴政來說,完全是多余的,因為他的本色更能讓嬴政放心。
“大王不會是在說我吧?”紅蓮歪著腦袋看向嬴政,恰如其分地露出了一絲嬌憨之色。
“對,是在說你。”嬴政轉過頭笑道。
“我?”紅蓮此時的嬌憨成了真的了。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嬴政故作疑問道。
“我是猜到了。”紅蓮急忙穩住心神道。
可是她的穩,只能讓她更加不穩。
“你的這個腦袋。”嬴政揉了揉紅蓮的頭頂,隨后順勢將胳膊搭在了紅蓮的肩膀上。
“你跟在我的身邊也有兩年多了。”嬴政沉吟道。
“在這兩年中,你時時刻刻地觀察著我,想在這座秦王宮中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你的父親。”嬴政在紅蓮瞪得越來越圓的眼睛中說著。
“大王,你都知道?”紅蓮低著腦袋,語氣難明道。
“兩年多的時間可讓你得到了答案?”嬴政沒有回答紅蓮的問題,二十順著自己的話說道。
“答案?”紅蓮思索著。
“我想要得到的答案沒有得到,不過,我卻得到了另外一個答案,一個關于我的答案。”紅蓮試探般的輕輕靠向嬴政的胸膛,但她卻不敢真的將自己所有的重量壓向嬴政。
“我知道我應該感恩。”在試探中得到回應的紅蓮慢慢將整張臉都貼了上去。
傾聽著曾經無數次伴隨著她入眠的心跳聲,紅蓮繼續說道:“當我剛來到王宮之時,我想到的只是我失去了什么。”
紅蓮回憶著自己的過往,那個時候,她知道,自己在恨。
因為恨,使得她看的一切都分外討厭。
但在后來,無論明珠夫人是出于好心還是假意,終究還是讓她學會了改變,之后的為了家人而作出的犧牲,使得她迫使自己去低頭。
當所謂的犧牲不知在什么時候撫平了她心中的恨意,她發現一切都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改變。
直到變成了她完全陌生的情況。
也正是在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的時候,她開始用另外一種心態去看待周圍的一切,以及此時在她身邊的人。
她不再想著自己如今的依靠曾經在她這里奪走了什么,現在的她想到的只是自己依靠的這個人給與了她什么。
在這般的轉變中,她的恨轉變成了懼,而又由懼轉變成了另外的一種情緒。
“感恩?”嬴政攔著紅蓮肩膀的手掌無意識的摸索著衣裙下的滑膩,隨即笑道:“所以說,你我之間的磨合算是完成了?”
“磨合?什么磨合?”紅蓮詫異道。
她的知識足以理解磨合的含義,但嬴政的神態卻讓她不敢肯定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確。
“你的磨?而孤則是合。”嬴政神情嚴肅道。
“我?大王?”紅蓮仰望著頭頂那張嚴肅的臉,本能般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