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三年十月中,大河沿岸正與秦軍交戰的趙軍突然后撤,秦軍緊追不舍,而趙軍后方又有桓齮所部十萬秦軍自井徑關而出,一路長驅直入,最終與趙南長城一線將趙軍堵住,兵力不足二十萬趙軍自此被三十余萬秦軍徹底圍死于趙南長城。
秦趙之間的這場爆發在秦王政三年的戰爭徹底攻守異勢。
秦趙之間的對決不僅僅影響了徹底陷入戰爭的趙國南境,來帶著其余幾處戰場也受到了波及。
此時許多人人都差不多已經明白了,秦軍的真正意圖是什么。
秦軍從來沒有想著防守的事情,他們真正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趙國的二十萬大軍,甚至是整個趙國。
三年前的韓國事件已經讓天下人意識道,日后的戰爭會是真正的滅國之戰,韓國只是第一個,但不可能是最后一個。
秦楚交界的南陽郡,楚軍大營。
“項將軍,你認為眼下是發起決戰的時刻了?”春申君黃歇對楚軍大將項梁問道。
“如今秦軍主力盡在趙國,南陽的秦軍兵力必定有限,我軍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全力進攻秦軍,以求勝機,真的等到趙軍戰敗而致使秦軍主力回援南陽的話,我楚軍可有勝利的機會。”面對春申君看似征詢實則質疑的問題,項燕耐心解釋道。
“兩軍爭鋒自然是項將軍更為擅長,我確實也不便過多干預,但是,項將軍你身為我楚軍大將,統領三十萬大軍,所考慮的不能只是兩軍爭鋒的事情,你還要考慮其他的事情。”春申君捋著已經夾雜了不少白色的長須道。
“還請春申君賜教。”項燕拱手道。
“身為大將軍,在考慮戰爭的同時,還要考慮到國家。”春申君說道。
“為國家取得勝利不就是在為國家考慮嗎?”項燕疑惑道。
“戰爭的勝利并不只是兩軍對陣之時的勝利,還要看國家發動戰爭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要達到了目的,即使在戰場上敗了,那也是勝利,相反,若是在戰場上勝利了,但國家的目的卻沒有得到,這樣的勝利對于國家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失敗。”春申君對項梁解釋道。
項梁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從春申君的話中嗅到了別的東西。
大王與春申君謀劃的東西與自己想象中的打敗秦國有出入,而且出入還很大。
“還請春申君賜教。”項燕凝重道。
“若是趙軍沒有被圍的話,我軍在此時對秦軍發起決戰并沒有錯,可是趙軍已經被圍了,更是隨時都有被殲滅的可能,可是,你能確定秦國真正的目標是趙軍而不是我們楚軍嗎?一旦趙王在絕望之中選擇與秦軍議和,你可知我們在此時對秦軍發起決戰的后果嗎?”
“不能夠吧,趙軍勇烈,之前那場大戰,五萬趙軍,上至將軍下至士卒,無一人投降,由此可見趙軍絕不是什么貪生怕死之輩。”項燕猶疑道。
他此時已經明白了春申君的意思,他在防備著趙國與秦國議和的可能,并因此不愿與秦軍徹底進入決戰,因為一旦秦趙議和,楚國將會陷入以一國之力對抗秦國的情況,那顯然不是楚國上下想要看到的事情。
合縱攻秦他們尚敢一試,但以一國之力對抗秦國,沒有哪一個國家會去做。
但項梁想到的卻是另外一點,趁著秦軍主力圍攻趙軍的機會,一鼓作氣打敗秦國的南線軍團才是楚國真正的出路。
“趙軍或許不會,但趙王會。”春申君道。
從趙王偃下令撤軍之時,春申君已經不再相信趙王有與秦軍決一死戰的決心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想與秦軍真正撕破臉面。
政客的思維與將軍的理解在楚軍所面臨的局勢中的得出了兩個不同的結論,但能夠作出最終裁決的卻是政客,這往往是身為將軍的悲哀。
爭做魏庸第二的春申君看著面前遲疑不定的項燕不再說什么。
這些兵家弟子只知道拼殺,又豈能理解一個國家所需要的并不只是戰場的勝利。
遠在邯鄲的趙王偃并在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不良信譽使得春申君作出了這么一番謀劃,此時的他還在想著,楚軍能夠在南線取得優勢,使得秦軍不得不從北線抽調兵力,以此來緩解趙軍的壓力。
趙王偃與春申君這兩人的謀劃遇到一起,所產生的效果會是什么?
自大河沿岸而至長江一線,橫跨南北的千余里戰線上,被一種詭異的氣氛所籠罩著,而一行自魏都大梁進入新鄭的人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增添了一絲別樣的溫情。
“一個小女孩竟然能夠說動先生。”嬴政手中握著一卷未曾打開的竹簡對難得離開學宮主動拜見自己的荀況說道。
“信陵君這個幼女,年齡雖小,卻是一個了不得女子,小小年紀能為其父做到這般,足以羞煞世間大多數男兒了,臣也想成全一下她。”荀況微笑道。
信陵君這個幼女確實厲害,無論是品行才智還是膽量都頗有信陵君的遺風,可惜是一女子,否則的話,十年之后,魏國未嘗不能再出一個信陵君。
“信陵君的遺體孤本來就打算在戰爭結束之后就交還魏國,這也算讓信陵君這般的英杰有個完美的落幕,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這么做。”嬴政拋下手中的竹簡道。
“大王認得信陵君這位女兒?”荀況從嬴政的話中察覺到一件事情,大王知道信陵君這位女兒,可能還認識。
“孤幼年之時曾在邯鄲見過她,想不到那個小女孩竟然也長大了。”嬴政回憶道。
三年前他還利用這個少女坑了信陵君一把呢,又豈能真的毫無印象。
只是,這般出眾的少女竟然在未來沒能留下任何痕跡,想來,在未來,她的命運應該不會太好。
正如荀況所說,單單只是她為了信陵君的遺體能來新鄭,其中所表現出的品行以及所需要的勇氣與智慧足以讓天下九成九的男子汗顏了。
“信陵君的遺體,就由先生交予她吧。”嬴政接著道。
“臣多謝大王。”荀況拱手道。
荀況走后,嬴政才慢慢展開竹簡,映入眼簾的是娟秀的秦篆,隨著時間的推移嬴政的面色越來越古怪。
竹簡中文字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她這位信陵君的女兒希望能夠與自己做一筆交易,以此來換回自己父親信陵君的遺體,并在其中特意表明了一件事情,信陵君與燕王喜之間已經為她和燕丹之間定下了婚約。
這是讓嬴政面色變得古怪的真正原因所在,這句看似不著四六的話在通篇的文字中無疑指著另外一件事情。
燕丹未免太可憐了吧?
不過,為什么孤卻有點意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