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是一個什么樣的年齡呢?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情況,而在此時的咸陽,已經有一個人用自身作出了最為生動的解釋。
長安君成蟜。
這位秦國的長安君,自三年前的一次行動之后,徹底的蟄伏起來,他已經看到了,如果不是自己的王兄自身發生什么意外的話,他根本就沒有機會。
這個時候,他的智慧就真正的體現了出來,明知不可為而急流勇退,這可比一味的作死要聰明多了。
而退是為了進,成蟜深知這一點,所以在這三年中,他雖然選擇了蟄伏,但卻不是毫無作為,既然權力沾染不得,那就從自身入手。
至于如何提高自身的實力,方法有很多,而成蟜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生孩子。
這個詞看起來和成蟜這樣的少年似乎離得很遠,但在這個時代來說,卻是平常,所以,當成蟜剛剛過完十五歲的生日時,他的第一個兒子出生了。
作為秦王族內與嬴政親緣關系最近的成蟜,他的兒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秦王族最核心的成員,尤其還是在嬴政尚未有子嗣的情況下。
自認終于在自己的王兄那里扳回一局的成蟜不由生出一種志得意滿的感覺,這就是勝利的味道。
看著正在逗弄被華陽太后抱在懷中的嬰兒的嬴政,成蟜的嘴角不由劃過一條為不可察的弧度。
“大王今年也十六歲了,成蟜比你尚小一歲,都已經有兒子了,不知道大王你什么時候才能讓秦國多出一位繼承人呢”被嬰兒激發出母性光輝的華陽太后笑著對嬴政問道。
“繼承人可不是一個兒子那么簡單,他除了需要孤這個父親之外,同樣需要一位身份足夠的母親。”嬴政回道。
“聽說,那個魏國公主已經到了函谷關了,大王就沒有別的心思嗎?”華陽太后試探道。
這才是她最為關心的問題,如今的嬴政早已不是三年前的嬴政,自韓國被攻滅后,嬴政的王位已經不可被動搖,他對于自己的婚事有著絕對的主導權。
對于嬴政的情況,華陽太后還是十分了解的,知道這位秦王雖然看起來心思深沉,但在女色方面卻還是一個少年人的心態而已。
焰靈姬,驚鯢,這兩位在秦王宮內地位非常的女子華陽太后很清楚,也知道她們兩人在嬴政這里受到的寵愛非同一般。
但她從來都不擔心這兩個女子有什么威脅,畢竟,她們的身份擺在那里,即使得寵一時,但也構不成什么威脅。
相反,即將來到咸陽的魏國鄴城公主卻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魏國的實力自然與楚國比不了,論及身份的貴重,一直被她養在華陽宮的楚國公主自然要遠勝魏國公主。
但正所謂成也楚國,敗也楚國。
楚國一系本就是秦國實力最為強大的一支外戚,而嬴政這般小小年紀就敢屠城滅國的狠人會希望在自己的后宮中再出現一位楚國公主嗎?
沒有哪位君主會希望在自己的后宮中出現一家獨大的情況,更何況還是嬴政這般的人。
當知道魏國公主即將來到秦國時,華陽太后是真的慌了。
她甚至一度懷疑魏國公主的出現就是嬴政用來平衡后宮勢力的手段,畢竟,嬴政這種以平衡為手段操控秦國政局的手段實在玩的太溜了。
在過去的三年中,當所有人都以為嬴政會挾滅國之威而將大權收回時,嬴政的做法卻出乎了所有的預料,呂不韋的依舊是大權在握的相國,楚國一系的外戚依舊位高權重,在加上嬴政這位秦王本身,使得秦國內部雖有斗爭,但一切都在一個可控的范圍。
領教了嬴政手段的華陽太后可是真的說不準嬴政是否故技重施,將這樣的手段用在自己的后宮之中。
“這件事情另有內情,等魏國公主來到咸陽之后,孤會將她送到母后那里,所以祖母的擔心是多余的,孤之前承諾過的東西,絕不會食言,孤的長子當有一半的楚人血脈。”嬴政回答道。
華陽太后借著成蟜這個剛剛出生的孩子的名義將自己請來華陽宮,為的是什么目的,嬴政自然是心知肚明。
焰靈姬與驚鯢威脅不到楚國公主的地位,但魏纖纖卻不同。
被揭破心思的華陽太后有些尷尬,但嬴政的答案足以沖淡華陽太后的尷尬。
華陽太后的擔心其實完全是多余,一位楚國公主給他帶來的麻煩雖有,但能因此而得到的好處足以抵消這些麻煩。
血脈,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在這個時代有著很重要的意義,那是一種身份上的認同,而在他的下一代之中,必須有這么一個身負楚國王族血脈的孩子,這不是迷信于血脈的力量,只是為了能夠更好的解決楚國的問題。
若親情中沒有了算計,那么親情必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華陽太后看嬴政自然更加親切了。
這個深得后宮生存法則的秦國太后很清楚,隨著局勢的變化,需要不斷調節自己的定位,只有如此,才能生存下去,并活得很好。
什么時候該拿捏,什么時候該低頭,她早已了然于胸,甚至是形成了一種本能。
在此時的嬴政面前,她知道,自己最好是扮演好祖母的角色,而不是秦國太后。
言語舉止間頗為和諧的祖孫兩人自然是談笑晏晏,絲毫沒有注意到不知是什么時候臉色已經變差的成蟜。
待到宴會結束,嬴政從華陽宮離開時,一直未能露面的楚國公主現身相送。
嬴政對于這位少女并不陌生,畢竟,當年他睜開眼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對于那道凝望著自己的深淵,嬴政記憶頗深,甚至還記得自己曾經親手測試了一番。
數年的時間已經讓這位楚國公主褪去了青澀,雖然深的地方更深了,但圓的地方卻瘦了下來。
這位不喜言辭的楚國公主只是跟在嬴政身后,做著禮節性的相送,而嬴政也是一路沉默。
她注定是一個犧牲者。
“大王,你為什么要對姑母作出那樣的承諾?”因為三年來的尷尬身份而越加沉默寡言的她最終還是開口了,問出了自己最為關心的問題。
“你覺得孤應該拒絕嗎?”嬴政問道。
“若說三年前,大王你是不能拒絕,但現在,我實在想不出大王還要接受的理由,畢竟,從大王的角度考慮,拒絕所帶來的好處明顯要大上許多。”少女遲疑道。
“你所說的是站在孤的立場上所說的好處,而孤的考慮同樣是站在一個女子的立場上出發的。”嬴政解釋道。
“女子?”少女的臉色不由一紅,因為嬴政口中的女子只能讓她想到一個人,那就是她自己。
“是啊,你說,如果一個少女,自幼離開了自己的親人與家鄉,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只為嫁給一個人,并為此堅持了數年的時間,若是最后對方拒絕了她,這個女子又該如何自處呢?”嬴政說道。
“大王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少女看著身前的背影,也不知是失望還是開心地喃喃道。
少女想要解決一個疑惑而來,在她離開時,卻又帶著另外一個問題離開了。
那輛在秦國獨樹一幟的馬車中,驚鯢看著面前早已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人,此時卻仍然感覺到了奇怪。
他的話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