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自春秋小霸王建城以來,已有四百多年的歷史,城池不可謂不堅固,但再堅固的城池終歸還是要用人來守,當韓王安孤注一擲將能夠征發的戰力盡數派往秦韓邊境時,當姬無夜已經有了自己的算計時,新鄭的結局可想而知。
更何況韓王安既無決一死戰的決心,又無可以退敵的良策,反而將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楚魏兩國的援軍身上,這更加注定了韓國的敗亡。
韓王安的這種做法固然愚蠢,但也在情理之中。
自申不害變法以來,崇尚術治玩弄權術的思維方式已經刻進了他們的骨子之中,但凡遇到問題,想的從來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決問題,而是想著利用權術去采用取巧的解決。
而當年長平之戰的爆發正是韓國將這種手段玩弄到巔峰的成果。
在姬無夜焦急的等待中,韓王安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秦軍圍城不過三日就已經攻破了外無援兵,內無決死勇氣的韓國都城。
而韓王安在王宮內象征的抵抗了片刻后,十分明智的選擇的投降。
至于以身殉國,臥薪嘗膽的故事也不過才過去了二百多年而已,韓王安自然是知曉的。
只不過像勾踐那般的狠人注定只是少數,大部分的人都是忍著忍著就成了習慣。
攻打新鄭的戰爭之順利要遠遠好過蒙驁的想象,當秦軍完全占領新鄭清點傷亡時,陣亡人數才不到三百,而更具諷刺的是其中有一百人是被居住在新鄭的百越遺民中的部分為了報答韓王安的恩情而替韓王安守城的人所殺,不得不說頗具諷刺意味。韓王安可能讓韓國所有的人失望了,但唯獨姬無夜很滿意,因為他終于等到了韓王安發出的最后一道命令:投降。
當姬無夜接到詔書時沉默了許久,誰也不知道他當時想到了什么,只知道隨后他就高高興興的像秦軍大營遞上了降書。
至此,這個屹立于戰國時代兩百年之久的韓國,就像一個被霸凌的姑娘般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一番后就欲語還羞地選擇了投入那個惡霸的懷抱。
畢竟對于大多數的韓國人來說,他們也曾是鄭國人,如今不當韓人了,當秦人也沒有什么難以接受的,無非換一個大王而已,該交的稅還是要交,他們只是希望對方別太狠而已。
遠在函谷關的嬴政幾乎是同時得到了韓王安與姬無夜的降書,雖然本就在預料之中,但當真的看到降書時,那種激動自不必多提,雖然韓國的陷入并不代表自己真正收服了韓國,但最起碼已經走出了第一步,也只有如此,嬴政才可以走出第二步。
鬼谷子已經糾結了許久了,但當他知道韓國已經投降時,還是覺得太快了,嬴政提出的賭約實在太過刁鉆,完全是針對他的弱點,而鬼谷子還知道,對于賭約本身而言,固然是出于性格而言使得他想贏了呂不韋,但作為縱橫家額當代鬼谷子,他雖然隱居深山大半生,看似對天下不感興趣,但有歷代鬼谷子的榜樣在前,他又豈能真的甘于寂寞,只不過當他成為鬼谷子時,對于天下的局勢已經看透了,也知道若是順著先輩的路的他無論作的再好,在先輩的光芒下終歸是要失色許多的。
心高氣傲的鬼谷子自然不會喜歡那樣的情況,所以他寧可選擇隱居,去研究改進先輩傳下的劍術。
但嬴政卻讓他看到了希望,不是因為韓國,而是因為這個天下,因為嬴政告訴他,這個天下不僅僅只有七國,還有北方的狼族,東胡,西方諸國,甚至在百越之南還有許多國家,在那一刻,鬼谷子看到了可以超越先輩的可能。
連橫也好,合縱也罷,你們謀的只是七國而已,而我將謀整個天下。鬼谷子看著嬴政遣人送來的韓王降書,呢喃道。
當鬼谷子在嬴政面前應下了與呂不韋的賭約并愿意擔任南陽郡守時,呂不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于之前嬴政所說的賭約,呂不韋其實并未但真,若只因為幾句近似玩笑的賭約就能讓縱橫家掌門為秦國效力,那未免將縱橫家想的太過廉價了。
可鬼谷子竟然真的答應了,呂不韋看著面前的鬼谷子,連因為手抖而扯斷了幾根胡須都沒有注意到,只有濃濃的不信之感。
“既如此,我秦國又要增添一位南陽郡守,而日后的左丞相之位孤以為先生備下了。”對于鬼谷子的效忠,嬴政實則已經期待許久了,鬼谷子的才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鬼谷子身家清白,和秦國朝堂沒有任何牽連。
“臣有一件事情需要提前稟報大王一聲,臣可以當一年的南陽太守,但一年后還請大王容臣歸去數年,至多不超過十年。”既以下定了決心,鬼谷子自然知道君臣間的規矩。
嬴政遲疑了片刻,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這是要培養傳人,同時也有可能是為了觀察自己是否能在二十年中統一天下,而一年的南陽太守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
“好,那就暫且定下一年的賭約,之后先生自可離開,等先生了卻心愿,再次歸來也不遲,大秦的左丞相之位永遠為先生留著。”嬴政笑道。
“恭喜大王,能有鬼谷先生之助,我秦國定能更上一層樓。”呂不韋在一旁樂呵呵道,至于他是否真的因為鬼谷子投效秦王而高興,那有誰可以知道呢?誰也不知,甚至連呂不韋自己都不得而知。
“那是自然,不過可不僅僅只是更上一層樓而已,我秦軍終將站在這天下之巔。”嬴政自信道,秦,他將會是一個帝國,始皇帝不曾實現的愿望孤終將達到。嬴政暗自想到。
“定當如此。”呂不韋與鬼谷子附和道。
“仲父,若真到那個時候。孤希望能在孤的身后看到你。”嬴政對著呂不韋神情嚴肅道。
嬴政的鄭重讓呂不韋心頭一跳,這是保證還是威脅?
呂不韋還未想明白其中的真意,只聽嬴政又道:”韓國雖然已經投降,但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后續的事情更麻煩,還請仲父先歸咸陽,秦國還需仲父坐鎮,如此,孤才能放心去捋平因韓國被滅而引起的波瀾。”
“大王不歸咸陽?”呂不韋意外道。
“韓國被滅,影響的也不僅僅只是韓國,對于其他五國的震動同樣不容小覷,若因一個小小的韓國讓其他五國再次合縱,孤雖不懼,但終歸太過麻煩,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如何讓五國心平氣和的接受韓國被滅的事實。”嬴政回道。
當年齊閔王滅宋引得整個天下群起而攻之的前車之鑒才過去不久,畢竟當今的齊王田建還要稱齊閔王一聲祖父。
當年的事情固然有自己的先祖昭王與蘇秦在其中的推波助瀾,但如今的五國同樣不缺高瞻遠矚之人。
要想讓天下承認且接受韓國被滅的事實,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做。
好在燕國已經跳反,齊國不足為慮,趙國如今被自己拿到了痛楚,魏國還在左右遲疑,至于楚國,當真正搞定了趙魏兩國后,誰還會在乎楚國。
“那也不與要大王親赴險地啊,臣愿替大王····”呂不韋不知真假的勸解道。
“咸陽可以離了孤,卻不能少了仲父。”嬴政真誠道。
呂不韋微微動容,哪怕他別有心思,哪怕他說的話是假的,在聽到嬴政這句話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被震撼了。
“臣當不得大王如此贊譽。”呂不韋似是感動壞了。
“當不當得,孤自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