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碗配方熟悉的糯米飯,蘇乙和陳友回到房間里,蘇乙也正式開始了他的求道之旅。
蘇乙是練武的,對于中醫也有所涉獵,因此對于陰陽、五行、八卦這些基礎的東西都有所涉獵,不能說精通,但也算略懂皮毛。
玄門最基礎的一些理論概念無非也是這些,蘇乙作為一個初學者,也不需要懂得太高深的東西。
修道其實是個籠統的概念,道分五術,分別是山、醫、卜、命、相。符箓還在五術之外,是修行者和鬼神對話的媒介和渠道,屬于雜項。
因此蘇乙所修的道,只是道術中一個小小分支罷了,他不需要去研究道德經。黃庭經里高深的道理,甚至不用搞清楚這些經文都是什么意思,他還遠遠沒到問道求道的份上。
陳友給了蘇乙三本書,第一本是《黃庭經》,陳友告訴蘇乙,每天至少要早晚誦讀一遍。
“所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這是儒家說法。對于咱們玄門修行人來說,誦經萬遍,妙理自明。”陳友道,“其實你只要誦經四千九百遍,當你想要見到鬼時,默誦凈身神咒,就能看到鬼祟之物,不需要借助任何術法符咒。”
“想要抓鬼,你得能看到鬼才行,所以,記得每日早晚做功課。”陳友笑呵呵道,“記住,誦經不是背課文,一定要心靜、心誠,若是不認真,不虔誠,就算你誦一輩子經書,也是徒勞無功。”
“還有,不要帶著功利心去誦經,比如急著見鬼,急著明理…誦經要虛極靜篤,湛然朗朗,只有這樣才是有效誦經。否則,你別說是四千九百遍,就算是四萬九千遍也沒用!”
蘇乙鄭重接過這本黃庭經,認真道:“我記下了。”
陳友滿意點頭,道:“總之呢,誦經就是你以后每日的功課,我也是誦了十多年,才開始明見鬼神,至于妙理自明的境界,只怕是一輩子也達不到咯。”
“至于你,看你自己愿不愿意浪費時間咯。”陳友笑呵呵道,“如果只是為了見鬼,不如多備一些清明楊柳釀,又或者多備些能區分陰陽鬼物的勘合符,總之見鬼的辦法有很多,不用傻了吧唧早晚念經的。”
陳友口中對誦經這事兒十分不以為意,但還是費了這么多口舌,可見他心中對此事并沒有他說的這么不屑。
蘇乙其實能理解他。
陳友現在的心態,有些像蘇乙學武的某個階段,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懷疑,覺得學武有什么用?
武功再高,一槍撂倒。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辛辛苦苦浪費時間到頭來到底值得不值得?
還不如苦練槍法,練弓箭,學化學,配置毒藥炸藥。
陳友誦經幾十年,到現在唯一得到的好處就是可以見鬼了,這讓他心中怎能不懷疑,怎能沒怨氣?
要是只為見鬼,他何必數十年如一日去做功課?
所以陳友現在已經不再誦經了,因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夠妙理自明,更不信自己可以通過誦經得道。
他現在只信自己的符,只信自己的桃木劍。
而蘇乙跟他不同的地方在于,哪怕是自我懷疑,蘇乙也沒有放棄習武。
蘇乙面臨的絕望比陳友更甚。因為蘇乙的世界有道術,有異能,還有超凡科技,這些哪個不比習武高大上?
但蘇乙根本不去想這些,他只是想把武功練到極致。
陳友接著又給蘇乙第二本書——《真靈業位圖》。
“你知道符箓之術為何有神異之力嗎?”陳友問道,“其實就是兩個字——借法。”
“借誰的法?”蘇乙問道。
“就是他們咯。”陳友笑呵呵拍拍手里的《真靈業位圖》,“畫符其實就是以筆墨和神靈上天溝通,可以讓九天神煞為我所用,役神驅鬼以達到祈福禳災、祛病救人和降妖除魔的目的。”
“所以畫符就是向神靈借法。你問他們借法,要是連他們姓甚名誰,司何職處何位都不知道,是不是就太不好意思了?”陳友笑呵呵道,“所以這本書里的神仙譜系,你要記熟,哪個神是什么神,絕對不能錯。”
“每張符都要寫主事神靈,寫錯了你這張符就等于白畫。這本《真靈業位圖》,可以說是畫符的必修課。”
蘇乙接過,有些遲疑問道:“友哥,不是我不敬神靈,只是有沒有這種可能…”
“就是符箓里的神異之力,其實是因為符箓是一種凝聚天地靈氣的陣法,每張符畫法不同,所以功效不同,跟神靈沒什么關系?”
這話其實有些不敬,所以蘇乙才猶豫了一下才問。
也就是陳友,若是換了別的那種正派道士,打死蘇乙也不會問的,這是質疑人家的信仰,人家不當場打爆你的狗頭,絕對算是好脾氣了。
陳友微微沉默,幽幽道:“你以為我沒試過,畫符的時候把主事神靈這一項去掉?可一旦去掉,這符就不靈了。”
他看了蘇乙一眼道:“其實我跟你一樣懷疑,我甚至覺得就算這樣也不能說明這符的威力和神靈有關,很可能寫主事神靈的那幾筆,本身也是符陣的一部分。”
“我還想過,有沒有可能只是因為這些符是這些神靈發明的,所以才有他們的名字?符箓本身的威力,就是吸天地靈氣得來的?”
“呵呵,不過懷疑這些有什么用?”
陳友攤攤手:“無論是真是假,敬神拜神終歸是創造符箓的祖師先輩們希望我們去做的,哪怕是為了感恩,我們也不應該懷疑什么。”
蘇乙微微沉吟,點頭道:“有道理。”
陳友又拿出最后一本書遞給蘇乙:“這是《墨篆丹書》,畫符有專門的符書,不同于普通文字,比如復文、云篆、靈符、寶符、符圖等等,不同的符有不同的畫法,要想做文章,你得先會寫字,否則一切免談。”
“《真靈業位圖》,再加上這《墨篆丹書》,就是符箓的基礎了。阿豪,你先回去好好研究這兩本書,什么時候都背熟了,我再什么時候教你開始畫符布陣立法壇。”
在陳友看來,沒有個一年半載,蘇乙別想熟悉這兩本書,尤其是《墨篆丹書》,里面的文字符號十分復雜,不像是漢字一樣具有邏輯和延伸性,可以望文生義,看字知音。各種體系的符文,必須要靠死記硬背,彼此之間也沒什么聯系和邏輯性。
當年陳友年輕的時候,花了半年時間記了個初步大概,要說完全掌握,至少要兩三年才行。
陳友算是快的了,笨一點的,這個時間要翻好幾倍。
蘇乙接過書,鄭重向陳友深深鞠躬:“友哥傳藝之恩,絕不敢忘!”
陳友怔了怔,擺擺手道:“行啦行啦,知道啦,都還沒教你什么呢…”
蘇乙笑了笑:“萬事開頭難,能入門,這事兒就已經成了一半了。”
他話鋒一轉,緊跟著道:“友哥,我也來傳你輕功要訣,你可有紙筆?”
“有!有!”陳友很激動,急忙跑回臥室,拿出一個本子,還有一支圓珠筆。
圓珠筆臟兮兮的,劃了幾下才出墨。本子也十分殘舊,翻開后才發現頭幾頁居然記著帳。
蘇乙也不挑理,拿起圓珠筆就開始書寫。
他沒有給陳友傳吸星大法或者易經洗髓經。
前者陳友學了也沒用,你讓他吸誰的功去?難不成吸蘇乙的?
后者是佛門武功,而且比較高深,也不太適合陳友。
好在蘇乙研究過武當的太極拳經,武當派的看家內功《純陽功》需要童子身,也不適合陳友,不過另一門內功《太和功》倒是正合適。其中的道家理論,倒也通俗易懂。
《太和功》運功線路和心法口訣不過千余字,蘇乙又寫下了梯云縱的法門。
“友哥,想學輕功,必須要有內功,想練內功,就要修煉出第一縷內力。”
蘇乙讓陳友盤膝坐下,用手掌抵在陳友的后心上,“一般初學者修習內力,莫不是用最簡單的內功。我傳你的太和功乃是道家正統內功,玄妙高深,其實不適合用它入門的。不過沒關系,這第一縷內力,我來直接幫你引導出來,這等于幫你越過了最難的一關。要是靠你自己摸索…沒個兩三年苦功,基本不用想…”
這都是蘇乙少說了,其實以陳友現在的年齡和體力,他很有可能根本修不出內力的,因為他的氣血已經衰弱了。
陳友對人體脈絡、穴位也都有所了解,這就免了蘇乙為他掃盲了。
蘇乙分出一縷內力注入陳友體內,按照《太和功》的運功線路運行周天,讓陳友悉心感應體會。
如是一個多小時后,蘇乙見陳友精神有些萎靡,渾身大汗,便停了下來。
“現在什么感覺?”蘇乙笑呵呵問道。
“餓!”陳友喘著粗氣,眼神發綠,“我從來都沒這么餓,這么累過!我只是坐在這里而已…”
“你雖然坐著,但渾身氣血都在調動,又餓又累,那就對了。”蘇乙道,“友哥,你氣血已經衰竭,所以想要自主修煉出內力,我估計至少要二十天,這還是在我每天輔助你運行內力,而且你補好身子虧空的前提下。”
“我給你開個食補的方子,你以后吃飯就照著這個吃,該有的藥也不能落下。”蘇乙又拿起筆,“只要友哥你照章辦事,我保你一個月內修出內力,兩個月就能飛檐走壁!”
陳友聞聽非常振奮:“好!我就拼了這把老骨頭!”
“還有,我把一縷內力留在你的丹田里了,讓它溫養你的丹田。”蘇乙又道,“友哥你畢竟年老體衰,丹田不如年輕人有活力,我的內力有生殘補缺之效,可以幫你溫養修復丹田經脈。”
陳友捂著自己丹田地位置,驚喜道:“我說這里怎么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千萬不要嘗試自己引導這縷內力!”蘇乙見陳友有躍躍欲試之色,急忙正色告誡,“這是我的內力,你現在根本沒辦法控制,一旦把它導出丹田,它要去哪里,就不由你控制了。一個不好,你經脈逆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很危險!”
陳友嚇了一跳,急忙道:“我不動,我不動…但它不會自己跑出來吧?”
“它又沒長腿,”蘇乙翻了個白眼,“總之你別管它就好了,以后每天我幫你運功一小時,再加上你自己食補,你的身體很快就恢復過來了。”
陳友如獲至寶拿著蘇乙寫下秘籍的本子,喜不自勝道:“阿豪,你對我這么好,我卻丟下兩本書給你,你會不會覺得吃虧啊?”
“那友哥你多用心教我不就好了?”蘇乙笑道。
“放心,我拿你當我關門弟子!”陳友拍著胸脯保證,“你好好背《真靈業位圖》和《墨篆丹書》,千萬別偷懶,只要你背個差不多,我就立馬教你畫符。咱們哥倆一起學習,一起努力,爭取我早日成為老年大俠,你早日成為得道高人!”
老年大俠什么鬼?
蘇乙啼笑皆非。
“那就借友哥吉言了。”
“這方子里很多東西都要我去買,而且價格不便宜啊…”陳友的注意力又放在蘇乙留下的方子上,露出肉痛之色,“這要是都買下來,還要吃一個月這么久,幾千塊都打不住…”
“友哥,我已經盡力為你省了。”蘇乙道。
“好吧,為了當大俠,我拼了!”陳友咬牙道,“大不了我的棺材從楠木的,換成楊木的!”
蘇乙沖他豎起大拇指:“這么大代價你都肯付出,友哥,我看好你!”
“呵呵,你等著我飛檐走壁那天吧!”陳友喜滋滋道,“對了,待會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采買?”
“我就算了。”蘇乙揚了揚手中的三本書,“我回家用功,爭取早日跟你學畫符。而且下午苦力偉和他女兒會來找我。”
“好吧,那咱們就兵分兩路!”陳友道。
蘇乙笑呵呵提出告辭,拿著三本書出門回家。
快到門口的時候,他遠遠看到一個人在敲自家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