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翠的婚事辦得挺隆重,不過席面基本上擺到了鎮上的酒樓里。
李家這邊也擺了幾桌。
不過菜色很簡單,都是些樸實的家常菜。
比如說肉沫燉茄子、菘菜燒豆腐、豬肉燉粉條之類的。
招待鄉親們,量大管飽。
婚禮辦得喜慶又熱鬧。
花家的新郎官,娶了李云翠,對到自家吃席的李家眾人,態度十分親熱。
只是新郎官喝了一圈兒,有了幾分酒意之后,不去跟正八經兒的大舅哥李希仁套近乎,反倒拉著李希賢,一直不放手。
嘮得那個熱乎喲!
簡直讓人以為,今兒個出嫁的,是李希賢的親妹子呢!
之前接親的時候,是李希仁這個親哥,把李云翠這個唯一的親妹子,背上轎子的。
這花家小郎君的眼神兒,再怎么不好使,也不可能錯把李希賢認成了李希仁哪!
其實,花家這心思也挺好理解的。
他們是聽說了李希賢是個讀書種子,迫不及待地開始燒冷灶,提前投資呢!
若是這時候就能混熟了,日后萬一李希賢真的不負眾望、考出來了,也比較好跟他搭上話不是?
李希賢也看出來了花家的用意,略略跟新郎官聊了幾句,叮囑他好好對待李云翠,提醒他去跟李希仁套套近乎,便想辦法脫了身。
李云心和姐妹們,一股腦地簇擁著到了李云翠的洞房。
前后左右地參觀了一圈兒,跟花家的女眷們打了個照面兒,自然免不了一番你來我往的客套。
李云心看著李云翠,一身大紅嫁衣,一動都不敢動地坐在炕上,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一想到李云柔和李云舒,將來遲早也都有這樣一天,又忍不住有些傷感。
李云心的表情叫李云翠瞧見了,還以為李云心是舍不得自己呢。
便也忍不住有幾分紅了眼圈兒。
李云翠婚后三天回門兒之后,李家的日子就消停了下來,恢復了日常的節奏。
今年先是娶了個三孫媳婦兒,又嫁了個二孫女,老太太喬細妹和老爺子李景福,都有些累到了。
但喬細妹,卻還是忍不住操心,有些惦記著李云秀和李云柔的親事。
珠姐兒的婚事,情況特殊,不能用做參考。
但翠姐兒的婚事,雖然相看的時候很長,之前也否定過好幾家,最后到底還是挑中了個不錯的人家。
打這以后,翠姐兒的婚事,就得看做是李家小娘子的標桿兒。
老李家再往外頭嫁孫女,若是比花家小郎君條件差太多的,基本上就不能考慮了。
但喬細妹覺得,這樣就難辦了。
若是找尋常的莊戶人家,就不定能保證家境殷實,人口簡單。
畢竟莊戶人家人口少了,就很難發展得起來。
但若是找商戶,又好像太過一門心思朝錢看了。
就算現在,靠山屯里,都已經有些流言了。
說他們老李家,結親的時候,一雙黑眼睛,只認得白銀子。兒子的親事似乎還好些,這閨女的親事,卻一味只奔著那富貴鄉里頭找!
這例子都是現成的:
李桃嫁到了棺材鋪,李梅嫁到了陶器窯,李云珠嫁到了龐老爺家,李云翠嫁到了胭脂水粉鋪子…
可是,難道能為了這些議論,就刻意給秀姐兒和柔姐兒,說兩門土里刨食的親事?
若是單只論才貌人品,秀姐兒和柔姐兒,哪里都不比翠姐兒差呀!
怎么能嫁得連翠姐兒都不如呢?
不過,喬細妹的這份心事,很快就被另一件喜事給壓了下去。
九九重陽節那一天,全家人一起登高佩茱萸荷包,喝茱萸酒,李希義的媳婦兒田氏似乎早起著了涼,聞見茱萸酒的味道,就有些臉色蒼白。
后來干脆就沒有喝。捏著鼻子吃了塊兒重陽糕,吃到一半,突然“哇”地一下,就吐了。
連沒消化的早飯,都一塊兒吐了出來。
聶氏被惡心到了,一臉不耐煩,剛想數落她兩句,就見李希義一把把田氏抱了起來,就要往外頭沖。
裴英忙把他攔了下來:
“二叔,你自去請大夫來家便是。弟妹還是先臥床靜養,暫且不要隨意挪動折騰的好。”
李希義聽進去了,就把田氏抱上了炕頭,給她蓋好被子,沖著裴英說了句:
“嫂子,珍姐兒就交給你了!”
田氏大名叫做田玉珍,小名兒就叫做珍姐兒。
李希義說完,便急匆匆地沖了出去。
見丈夫這樣著緊自己,田氏不由得滿臉紅暈。心里又是甜蜜歡喜,又是害羞不已。
很快李希義就拉著大夫跑了回來——他運氣不錯,正好遇上王大夫來靠山屯,正好散步到附近,李希義上去就給王大夫磕頭,倒把王大夫嚇了一跳。
急匆匆地跟著來了李家,一把脈,心中就有數了。
緊接著便唰唰唰提筆寫了張方子,讓李希義給田氏抓了吃:
“娘子這是有喜了。沒有什么大礙。
只是,這母體身子骨兒虛弱了些,有些氣血兩虧,需要照著這個方子,吃上兩天調補一下。”
這下子,喬細妹頓時也顧不得惦記兩個孫女的親事了。
她忍不住憂心忡忡地想著:
“義哥兒當初非得要娶這么個小寡婦回來,一家子都擔心著,生怕他被這小寡婦給克死。
莫非是小寡婦的命格不如義哥兒命硬,克不動義哥兒,自己遭了反噬了?”
雖然喬細妹在開解李景福的時候,說得頭頭是道,但她自己心里,卻也不是不犯嘀咕的。
不過,若是田氏克不動義哥兒,倒是再也不必擔心了。
這會兒田氏懷了身孕,本該是一家子都樂呵的喜事。聶氏卻忍不住有幾分煩躁。
李希義全然沒有注意到聶氏的情緒,只不斷地追著王大夫,問了半晌,王大夫都快被他問煩了,他才收斂了些。
王大夫的藥箱子里頭,就帶了幾味藥,直接給田氏熬了一碗出來,讓她趁熱喝了。
李希義這會兒看著田氏,簡直像看著一塊兒稀世珍寶。
聶氏在一邊看著李希義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忍不住覺得眼睛疼。心里的煩躁感也加劇了,總覺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嘎巴嘎巴嚼著鐵蠶豆,轉身就扭搭扭搭地走了:
“好像誰沒懷過孩子似的,看把她給矯情的!”
但這話,她也不敢當著面兒說。
這話的尾音兒,遠遠地飄進了李希義的耳朵。
他卻好像壓根兒就沒聽見一般,還一個勁兒地抓著田氏的手噓寒問暖:
“珍姐兒,你想吃點什么?我這就去給你買!”
之前還算淡定,全程樂呵呵圍觀的李云心,也覺得今日份的狗糧有點兒撐得慌。
她靜悄悄地出了屋子,往大門外走去,打算出去溜達溜達,透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