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我?”
李槐裝了半天孫子,發現喬細妹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只要他一表現出愧疚、表現出知錯,就原諒了自己,頓時覺得裝不下去了。
他直著脖子,對喬細妹嚷嚷起來:
“我怎么了我?”
“珠姐兒出事兒,我這個當爹的難道不難受嗎?
可是那龐家小少爺,已經把生米煮成了熟飯,不把珠姐兒嫁給他,那珠姐兒還能嫁給誰?
就算有那小門小戶的光棍窮漢愿意娶了珠姐兒,就一定能對珠姐兒好嗎?
到時候日子過得也窮,人心里也郁悶,珠姐兒的嫁妝花完了,說不定就被人磋磨死了!
娘家人再怎么幫襯,難道還能管她一輩子嗎?”
“槐哥兒,你想得可真周到啊…
那你為啥不想想,你這樣做,珠姐兒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
你要把珠姐兒嫁給那樣一個畜生,你怎么也不想一想,珠姐兒她心里,得有多傷心?多難過?她心里不會害怕嗎?”
喬細妹說著說著,就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她很少流眼淚,很少哭出聲兒。
眼淚有什么用?
哭喊有什么用?
這一回,她卻忍不住了,心里的傷心、失望和酸澀,都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和淚水。
珠姐兒這孩子,從小就聰明伶俐,長得又好,又跟著她爹學了書,會寫字,會打算盤,比多少人家的爺們兒都強!
就憑珠姐兒這模樣、這本事,不說去給官宦人家子弟做當家主母,起碼要支撐起來一個薄有田地的手藝人家,或者做一個小生意人的正頭娘子,都是綽綽有余的吧!
喬細妹從來沒有想過,珠姐兒的命竟然這樣苦!竟然會遭到這樣的飛來橫禍!
現在這對不成器的爹娘,竟然還想把她送給那個畜生做妾!
喬細妹越想越氣,拎起趕驢的鞭子就往李槐面前的地上一抽:
“你這個不肖子!帶著你那個糊涂老婆,給我滾出去!”
曹氏一臉懵逼,內心忍不住一陣咆哮:
“從頭到尾,我可一句話都沒敢說啊!這也能掛連到我?”
李槐沒有滾出去。
他一瘸一拐地拉著一臉懵的曹氏,走到了李家大院兒外頭,在院門口兒跪下了。
他不說話,就只在那里靜靜地跪著。
打定了主意,只要老兩口兒不松口兒,他就不起來了。
到時候他這條腿,就得壞得更徹底,說不定那條好腿也得遭殃,他站不起來,看他爹娘心疼不心疼!
喬細妹氣得額角的青筋突突地直蹦,一口氣不來,差點就一頭栽倒。
多虧了剛剛把豆腐坊拾掇出來的李希義,遠遠地瞅見情況不對,趕緊蹭噌地跑了過來,及時扶了老太太一把。
喬細妹淚如雨下:“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喲!”
同時,她卻也被李槐這種行為,激起了原本性子里的那份剛強倔強。
喬細妹冷冷地哼了一聲,心硬如鐵地撂下了狠話:
“你樂意跪著,就跪著吧!有本事你跪到死!”
被李槐拉著一起跪下的曹氏,頓時就急了。
她太知道老太太喬細妹的脾氣了!這樣子看來是真生氣了呀!
她急忙跪著往前蹭了蹭,伸出手指,悄悄去捅咕她前頭跪得端端正正的李槐:
“老爺,老爺,咱娘好像真生氣了!
這硬的不行,咱還是來軟的,慢慢磨吧!”
李槐也正生氣呢,聞言不耐煩地低聲呵斥了一句:
“閉嘴!老實兒地跪好了!”
曹氏不敢再說,只是她跪得,實在是一點兒都不老實。
她一會兒忍不住抻著脖子去往院子里瞅,看喬細妹是不是在暗中關注著這邊的動靜,一會兒又東張西望的往兩邊瞄,惦記著會不會有左鄰右舍從這兒經過…
只可惜這個點兒,大多數人都正在地里忙活呢。
最近半個月天氣越發干旱了,好多人家都全家總動員,不分大人小孩兒,一起去擔水澆地護苗。
靠山屯兒的兩處水源都有明顯的水位下降,村里人都快急瘋了。
這個節骨眼兒上,干活兒都干不過來,誰還有那閑工夫,去關注別人家的破事兒?
別說別家了,就連前些日子憋屈病了的李景福,都在炕上躺不住了。
身體剛好了些就帶著兒孫們下地去了,誰勸都勸不住。
受這波旱情影響,老李家的大豆腐的銷量,都跟著減了不少。
好在很快,李云心就拿出了做毛豆腐和醬豆腐的方子。萬一哪天做多了,當天賣不完也吃不完的豆腐,也有了妥善的去處。
為了做醬豆腐,李云心還特意跟李梅那兒定制了一批小壇子、小罐子什么的,李梅現在見了李云心,都忍不住眉花眼笑的,格外高看她一眼。
李槐和曹氏都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喬細妹竟然一直沒有松口。
就任憑他們兩個在院子門口兒那跪著。
不說勸他們起來,不說罵他們泄恨,甚至連水都沒給他們喝上一口。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蚊蟲也多了起來。
李槐兩口子身上、臉上、脖子上、手上,都被蚊蟲不知咬了多少個紅包。
兩人再也跪不住了。
他們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正在互相扶持著往前走的時候,李景福帶著一眾兒孫們回來了。
李景福歲數雖然不小了,但眼睛還是很好使,老遠就看見李槐兩口子跪在自家門前。
李槐這是犯了什么混,竟然能把喬細妹氣到舍得罰他跪?
李景福正納悶兒呢,就見到李槐兩口子已經站起來了。李景福頓時就覺得有點兒肝火上升。這小子,莫不是在糊弄他娘?
難道他娘罰他跪,他還敢半道兒上起來了?
李景福沒搭理李槐兩口子,越過他們,直接就進院兒了。
李景福的兒孫們,緊跟著老爺子的步伐。
見老爺子沒有搭理李槐兩口子,他們也跟著默默無語地進院兒了。
竟然連一個跟李槐夫婦倆打招呼的人都沒有。包括一向最不會看風向的李榆,都沒吭聲兒。
李槐臉色陰沉地跟在他們身后,也一瘸一拐地進了屋。
曹氏怯怯地跟在他身后。
她跪了半晌,除了腿疼腳麻,就只剩下后怕。
喬細妹要是把李槐頂撞她的事兒,算到自己頭上…那自己可就慘了!
要說曹氏不心疼李云珠嗎?那其實也是冤枉她了。
但這人自私自利地成了習慣了,遇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總免不了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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