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氏看來,珠姐兒年輕貌美,青春正好,又一舉得男。
若是她能邁得過去心里頭的那道檻兒,自己立得起來,愿意在龐家做個錦衣玉食的少奶奶,這日子,倒也可以過得不錯。
可她若是過不去這個心結,不樂意陷在龐家這一家子人品惡劣的人渣堆里…那么跟龐家爭一張合離書,哪怕是休書呢!回頭離了龐家,再走一步,倒也不愁嫁不出去。
即便真的嫁不出去,也不怕。
老兩口兒活著的時候,絕對不會不管她。
趁著這功夫,若是能學門手藝,自己養活自己,即便將來老兩口兒過世了,珠姐兒有了手藝傍身,也是不愁過日子的。
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咋地?
在王氏看來,只要自己立得起來,人生就沒有絕境。
更何況,珠姐兒這樣年輕,未來還有大把的好辰光呢!
王氏話里的暗示,珠姐兒聽得明明白白。
別說珠姐兒了,就連龐耀祖和曹氏,都聽明白王氏的意思了。
龐耀祖就覺得一陣氣惱。
這老李家人,還真不是一般各色!
尤其這個三嬸兒王氏,簡直就是個混不吝的滾刀肉啊!
明著是勸慰珠姐兒好好過日子,暗地里卻在攛掇她離了龐家、離了自己,去過那逍遙日子去!
自己哪里不好?娶了你個莊戶人家的小娘子做正妻,你還敢對我挑三揀四的?還敢惦記著把我給踹了?
曹氏聽得心驚膽戰,當著王氏的面兒卻不敢說啥,她實在是怕了王氏那股子彪悍勁兒了!
等王氏一告辭,她就急急地扯住了李云珠勸道:
“珠姐兒,可不能聽你三嬸兒瞎咧咧!
她過的那叫啥日子?天天跟個驢似的,跟個糙老爺們兒一樣,天天撅瓦腚干活兒,老爺們兒干啥她干啥,活得多累啊!
你看她身上穿的啥?頭上戴的啥?你再看看你現在身上穿的啥?頭上戴的啥?
但凡你能想開些,這日子,給個仙丹都不換!”
李云珠煩躁地捂住了耳朵:
“娘,你能不能讓我消停一會兒?三嬸兒那大嗓門兒,嚷嚷的我頭疼。好不容易她走了吧,你又接著說上了!”
曹氏聽了這話安靜了下來,只是沒安靜多大會兒功夫,又忍不住嘮叨起來:
“珠姐兒,你別嫌棄娘啰嗦。你這性子,跟你三嬸兒不一樣。
她能吃得來的苦,你吃不來。
她能遭得了的罪,你遭不了。
你若是聽了她的,鬧騰著出了這龐家的門,回頭再后悔了,這龐家可不是那小門小戶,不是那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到時候就算你腸子都悔青了,這榮華富貴,也沒你的份兒了!”
李云珠再次無力地捂上了耳朵:“娘,我累了,我想睡會兒。”
說完,便捂住了耳朵一言不發。
曹氏忍不住抹了一番眼淚,直到龐耀祖過來把她轟了出去,才算勉強消停下來。
龐耀祖看著躺在床上,背對著自己的李云珠,忍不住設局的那一天來。
現在,這個自己眼里只配做妾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妻子。
然而,她的娘家人里頭,竟然有人攛掇她離開自己!
王氏回了李家老宅,把李云珠那兒的情形一說,老兩口兒聽了,沉默了半晌。
王氏也把自己最后那番話說了,然后又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您二老覺得,我這樣說對不?
珠姐兒這孩子,若是真的咽不下這口氣,偏偏還要在龐家熬著,這輩子就完了。
我覺得咱們這樣普普通通的莊戶人家,大可不必學那些酸腐文人的做派。好好的小娘子,做什么要為了個人渣搭上一輩子?
若是珠姐兒樂意離了龐家,再走一步,找個好人家,其實也沒有多難。
若是她不想找,咱們家也養得起她。
回頭再讓她學個什么手藝傍身,以后就算咱們不在了,也不愁這日子過不下去。
爹,娘,你們覺得俺這主意咋樣?”
老兩口兒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里的驚喜。
這是個好法子!
初婚由父母,再嫁由自己。
今兒個派了王氏去送月子禮,這還真是選對了人了!
老兩口兒當初只想著,派王氏去必定不會露怯,卻萬萬沒想到,王氏竟然能給李云珠的糟心日子,指出一條新路來。
李云心也覺得很是意外。她知道三伯娘性子大方爽利、擅長插刀,卻沒有料到,三伯娘竟是這樣有主意的一個人。
這一回,李云珠又會如何選擇呢?
李云珠那邊的消息,還得再等一等。
就算她已經下定了決心,恐怕也得先出了月子再說。
不然身體那樣虛弱,現在又是寒冬臘月的,按著現在的醫療條件,月子里頭受了凍、吹了風,得的都是要命的病。即使僥幸活下來了,說不定也要遭一輩子的罪!
想到這里,李云心更覺得不想結婚了。
不只是不想結婚,她還想大力發展紡織技術,早日把衛生巾蝴蝶出來呢。
實在蝴蝶不出來,也得掙夠了銀子,專門手工打造幾批夠自己一個人用的特供產品也行啊!
這件事兒,得安排在其他“發明創造”之前,越早完成越好!
自打王氏給李云珠送了月子禮之后不到一旬的功夫,渤海郡的天氣,突然變得分外寒冷嚴酷起來。
接連下了好幾日的雪,每天早晨起來,都能看都白茫茫一片,覆蓋了整個世界。
李景福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來,拿著把大掃帚爬上房頂去掃雪。
有兩回還趕上一邊掃、一邊下。
但李景福卻不敢不掃。若是房頂上的雪堆積得太多,把房頂壓塌了,那麻煩可就大了。
好在老李家的宅子修建得很結實,保養得也很精心,房頂的瓦片沒有壞的,掃雪又很及時,大雪對李家的影響,幾乎就是多了不少掃雪的活兒。
這時候,李家人口多的優勢就很明顯了。
老爺子、四個兒子、四個兒媳婦兒、一堆成年的、半大的孫子孫女,哪個拎出來,都能干得動掃雪的活兒。
老爺子天天早起掃雪,一直憂心忡忡的心事卻放下了一大半兒,煙也抽得少了許多,還常常跟喬細妹念叨:
“這下子我就放心了。
哎呦,你是不知道啊,前一陣子這老天爺該下雪的時候不下雪,我就怕這蟲卵都凍不死,來年會發蝗蟲哪!”
這蝗災,喬細妹當年也是見過的。
漫天遍野的飛蝗,像烏云一般遮天蔽日,撲到哪里,哪里的莊稼就被吃個精光。不光是莊稼,就連那野草野樹,都被啃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