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奇的酒葫蘆和小酒盅,吸引了李燁好奇的目光。又是娘親喂給他的,他便毫無防備地喝下了第一口。
可這屠蘇酒,畢竟是一股子藥酒味兒,不但帶著苦澀芬芳,還有幾分辛辣。
李燁一喝到嘴里,就不小心咽了下去。
緊接著他便把小臉一皺,小嘴一癟,眼瞅著就要哭出聲來。
好在林氏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往李燁嘴里塞了一塊兒窩絲糖。
窩絲糖幾乎入口即化,甜絲絲的,還帶著幾縷焦香。
李燁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仔細回味了一下,發現嘴里確實是自己沒吃過的美味糖果,而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頓時被安撫住了。
下一個是第三代的老疙瘩,李希杰。
杰哥兒已經很懂事了,知道這是屠蘇酒,知道大家都要喝,便一臉嚴肅地喝了一口。
緊接著是李希明。
明哥兒看到杰哥兒喝完了之后,辣得直吐舌頭的表情,便左扭右擺,躲來躲去地不肯喝。
陳氏看著著急,干脆把明哥兒抱在懷里,哄著他張開了嘴,親手捏著小酒盅,要喂他喝一口。
熟料明哥兒雖然張了嘴,卻只含著這酒,不肯往下咽。
李桐悄聲地給明哥兒說了什么,似乎是答應了要帶他去哪里玩兒之類的,明哥兒這才委委屈屈地皺著臉,把這一口五味雜陳的屠蘇酒給咽了下去。
緊接著就輪到了李云舒。
李云舒自己一手捏著酒盅,另一只手捏緊了鼻子,動作十分利落地悶了一口。
等到李云舒喝完,剛剛那個小酒盅,幾乎就全都空了。
林氏忙接了過去,又從那酒葫蘆里倒了一盅出來。
舒姐兒喝完了,按年齡,就輪到了三房的嬌姐兒,嬌姐兒捏著鼻子,只淺淺地啜了一小口,簡直就像是沾了沾唇而已,卻是任誰說都不肯再喝了。
下一個,按順序就該是李云心了。
李云心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她是真心不想喝這玩意兒,尤其是那酒盅還是公用的…她有點控制不住想吐的沖動。
不過這事兒到底是逃不過去的。
李云心把心一橫,沒接李云嬌的酒盅,從林氏手上一把將那酒葫蘆拎了過來,“咕咚”灌下去一大口。
為了不接觸到葫蘆口,她是把酒葫蘆懸空,往自己嘴里倒的。
不出意料地被嗆了一下。李云心忍不住咳了兩聲,眼淚都快出來了,嗓子眼兒還有些冒煙。
但她還是蠻開心的。
畢竟這樣一來,就不需要用到那個大家伙兒輪流用的酒盅了。
林氏沖著李云心眨了眨一邊眼睛,然后在她驚訝的眼神里,淡然地笑了笑,說了句:“這孩子,怎么這么急性子”,便又把酒葫蘆拿了回去。
別的孩子一個個都很乖,沒出什么狀況,也沒人像李云心這樣莽,直接上手從林氏手里搶酒葫蘆。
于是,大家就挨排按著年齡順序,完成了喝屠蘇酒的程序。
老爺子李景福是最后一個。
他喝了滿滿一盅,不無感慨地說道:
“四世同堂啊!細妹,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媳婦兒!我李景福這輩子,值了!
若是再能看到文哥兒和賢哥兒中舉做官,我這輩子就圓滿了!”
喝完了屠蘇酒,吃完了餃子,一家人各個都開始犯困。
喬細妹搬進來一只大木盆,里面裝了半盆凍得結結實實的花紅。聶氏伸手就撈出來幾顆,凍得粘在一起了。
她顧不得那股子冰的手指都麻木的寒氣,徑直塞進了嘴里。一邊嘶嘶哈哈地吸著氣,一邊說:“好吃!好吃!就是有點兒拔涼拔涼滴!”
喬細妹白了她一眼,卻不知是不是顧忌著“口彩”,竟然什么也沒說。
只從大廚房里打了半桶水來,澆在了花紅上頭。
年紀小些的孩子們已經圍攏了過來,把個大木盆給圍得嚴嚴實實。
喬細妹笑道:
“都別著忙,等一會兒,等這花紅上起了一層冰殼,你們再吃。現在別拿手摸,冰手。”
一邊說著,喬細妹一邊轉身出去了,過了沒多大會兒功夫,又搬回來一布袋凍梨,一布袋凍柿子。
這兩樣,跟花紅一樣受歡迎。
尤其是凍柿子,幾乎每個人都愛吃。
牙口好的,緩一緩霜,就可以直接咬著吃了。
而牙齒沒那么強悍的,就得把它擱在水里化出來冰殼,敲掉冰殼再吃里面化得軟軟的柿子。
還有些人,喜歡把它擱在爐子邊上,或者炕頭上烤著。
緩出來一層白霜,按一按、不軟不硬的時候,就把它掰開來,一瓣一瓣地吃里面那形狀仿佛蒜瓣似的果肉。
見了這么多好吃的,孩子們瞬間都精神了。就連之前哈欠連天的那幾個,都覺得自己個兒不困了。
其中一部分,堅持守住了花紅的木盆,而另一些更有追求的,已經人手一個凍梨或者一個凍柿子,跑到炕頭上去烤火、緩霜了。
過了差不多兩刻鐘,孩子們就開始按捺不住。
不過那花紅上,也已經浮起來了一層晶瑩剔透的冰殼。
孩子們只要捏著花紅的長柄,將它們從水盆里拎起來,輕輕敲碎表面的冰殼,就吃得到哇涼哇涼、同時又甜美多汁的花紅了。
而那些放在炕頭上、或者爐子邊兒,烤火緩霜的凍梨凍柿子,也都已經緩出來一層厚厚的白霜。變得不軟不硬,正好可以下口了。
吃餃子,喝屠蘇酒,玩花炮,吃凍貨,但即便這些招數都用到了,孩子們依然還是沒守住整個大年三十的夜晚。
到了丑正時分,差不多就都七扭八歪地睡著了,什么姿勢都有,倒了一大片。
于是各房頭的父母就把各房頭的孩子們拎起來,簡單拿塊兒濕潤的布擦洗兩下,就把孩子塞進被窩,讓他們睡去。
枕頭底下,還得塞上一把銅錢,這叫“壓祟錢”。
當然,后來慢慢地就演化成了“壓歲錢”。
李云心算得上孩子里頭堅持得最久的一波了。
但她依然感受到了洶涌的困意。
年輕就是好啊,幾乎沒有睡眠問題,到點兒了沾枕頭就著!
李云柔和李希賢也一直在極力堅持,李云心卻顧不得那么多了。她預感到自己快要挺不住了,干脆自己徑自去打了熱水洗漱了,然后自己鉆了被窩。
這時候,早早就已經扛不住了、頭一批睡過去的李希杰和李云舒,都已經睡成兩只憨態可掬、打著響亮的小呼嚕的小豬了。
李云心挨著兩只小豬睡下了,很快就心滿意足地打起了小呼嚕,成了第三只小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