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臨高地開云社區九組六段東首穹屋內。
鐵連一躍從單人床上蹦起:“啥,啥?我剛合格,周末還得補一堂?”
他一下跳到地上,一屁股奔到房門口,擠著門檻坐下:“哎,俞老大,快查查,我們今天的環境訓練課成績出來了,你啥成績?”
俞白停下擦靴,點開通訊器,瞄了一眼,有點微訝,朝鐵連一聳肩:“優等。”
“憑啥呀?”鐵連一聲憋屈,“我不是在你后面嗎,我記得清清楚楚,我還是第二咧。你是優等,我怎么也應該算中等吧。那你有沒有周末補課通知?”
“沒有。”俞白繼續擦靴,思索道,“卡著合格線的人要補課,我記得咱部開大會時說過這條,說是要嚴格要求,提高素質。”
“不行,我得問問他們去。”鐵連一拍膝蓋,騰地站起。
俞白拉一把,沒拉住,喊道:“明天再問吧,都關門了在休息呢。”
“還沒到宵禁呢。”鐵連扔下一句。
雷聲轟隆隆地推近。俞白抬頭望了望天空,看見西側那個深淵谷的上方,一道青白閃電張牙舞爪地撕開黑色云層,悶雷噼里啪啦地從里爆開,像炸鍋一樣。
他收回眼,瞟瞟在隔壁院子咣咣敲門的鐵連,搖搖頭。
“回了。”他高聲喊過去勸,“這種天氣,規章上建議不要隨便走動的。”
隔壁開了門,鐵連和他們嘰里咕嚕一番打聽,氣呼呼轉身下人家門階。
“嗨,俞老大,鐵子真要補課?咱都沒這條的,咱是中下。”隔壁兩人揚聲問過來,模樣又好笑又得意。
“真,怎么不真,”俞白臉上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聳聳肩,“這周末他可不能去社區總食堂了。”
“原來如此啊,不能去看妹妹了。”隔壁的人朝鐵連背后怪聲怪氣吹一聲,哀叫著,“可慘了。”
俞白朝隔壁快速揮揮手,那兩人笑著就縮回去,關了門。
“嗨,鐵子,我們也不撩你了。”俞白忍住笑,見鐵連大踏步出了隔壁院子,頭往西面轉,貌似還要去別屋,他趕緊招呼道,“回來吧,明兒再問,成績都下來了,還能跑還能改啊?回來該排時間排時間,正經的。周末有啥要洗刷的,我幫你做了。”
鐵連朝大路吐出一口大氣,腳步一拐,進了自己院子。他想來想去還是想不通,一屁股又和俞白一起擠著門檻上坐。
“俞老大,你說這是為啥呀?我這課上得多好呀,上上堂課要是給我個及格,我還能覺得合理點,畢竟上上堂課我和油瓜子搭檔,成績不突出嘛。但上上堂課我還得到了個中等,這堂課我在那洞里鉆那么快,比隔壁那倆都快,他們都能得中下,我反倒要和油瓜子一起去周末補課。你說那女教員沒看見還是怎么的…”
鐵連正說得起勁,被俞白一肘子捅過來。“咋啦?”他莫名其妙停下。
俞白擠擠眉,瞅著鐵連好笑:“你是真不明白啊。”
“啥?明白啥?”鐵連懵道。
“話不要太多。”俞白同情地拍拍鐵連的膝蓋頭。
“我抱怨兩句咋啦?和油瓜子一起補課啊,你想想,照規矩,一個小隊的人插到別人班上加強訓練,人家肯定會把我和油瓜子認一堆,要是趕巧是個雙人作業,不用說,我又得和油瓜子一起做,這成績不是又難看了嗎,難不成再補一堂?我的心能穩得下來?”
鐵連不滿地咕噥著,一聲雷劈,他嚇一跳,看看頭頂,忽地醍醐灌頂,湊近俞白,壓低聲音道:“你是說,你是說,那個女教員覺得我話多,故意打壓一下。我沒說什么呀,要說也沒說著她呀…”
“你還話多,該的。”俞白笑著推開鐵連,拍拍他的靴子,起身扯起鐵連,“回屋,甭怨了,又不扣錢,不扣積分,多一次見識外頭的機會,別人想都想不來。”
“我不是怨,我就是奇了怪了。”鐵連緊跟著跨進屋,快走兩步,從俞白身后把頭先趕過去,一雙眼睛盯著俞白心驚肉跳問,“我在當時也沒說那女教員啥呀,是不?我說了嗎,我說了嗎?”
俞白被鐵連扭著,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他:“你要說,被我及時攔了。后頭人一走,就數你在山洞里嘮得歡。”
“哎呀。”鐵連痛悔地蒙住嘴,轉頭哇哇跳到床上,盤腿平復了一下,又嚷道:“但我肯定沒有把對教員的敬畏之心說出來,對不對?那老嫂子憑啥呀?”
俞白噗一聲笑,坐到床邊理開寢被,復抬起頭一本正經道:“噤聲。”
“本來就是嘛。”鐵連聲音倒是小一點,就是還不肯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就跟著她們丈夫來得早了點兒嘛,那些老嫂子都拽得跟什么似的。上次我們去參觀她們外頭的社區,你還記得嗎,不能踏這,不能踏那,規矩一大堆,就不告訴咱哪兒能踏,咱稀罕她們那大房子嗎?”
“稀罕。”俞白毫不猶豫地接上,把鐵連說話的節奏掐亂了,他自個兒樂笑。
“你就沒有他們那點早,你能怎么辦?”俞白打趣著,“睡覺,睡覺。放心,周末我幫你去總食堂轉轉,盯盯你那妹妹,要是瞅到有誰不識相去搭話,我回來告訴你。”
“你啥意思?嗯,”鐵連反應過來,嗷嗷要撲到對床去,“你啥意思?你自己沒按好心吧。”
燈光呼啦一下熄掉,宵禁時間到了。
鐵連咽了聲,氣咻咻地鉆到自己被窩里。
閃電的青光繼續在夜空中撕扯,時不時刺進屋內。雷聲轟隆隆攪滾,都讓人麻木了。
“外頭在下雨吧。”鐵連輕聲說道。
“嗯。”
“咱們里面倒沒有。”
“明天早上五點半會有的。”
鐵連輕嗤一聲:“早知道這破地方真這么悲催,我就不來了。我以為又是選拔又是集訓的,報名人那么多,他們是故意說差一點,先淘汰一批的。”
隔壁床傳來一聲輕笑:“你個傻子,荒星你想指望啥。”
“荒成這樣,管得還嚴。”鐵連嘆了一聲。
“睡覺。”俞白翻過身去。
這是個信號,俞老大不夜談了。
鐵連便真的閉了嘴,也翻了個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