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閱讀的是由—《》476達達勒柱林的散步 俞白懇切地看著緋縭,混混海水情境模糊了人臉上的五官細節,但卻更加凸顯了這些物理性狀之外的神色表情。他站在緋縭面前,一臉認真。
“…當然,隊長有權利知道隊員的狀況。”
聽緋縭這樣說,俞白露出白牙一笑,環顧四周,語調便輕松起來。“這就是海蝕谷,當時差點來了。”
“還是現在來比較好。”
“是的。”俞白仰頭,這些海蝕柱很高,比他們高出兩三倍不止,以各種姿態靜默豎立著,如此近距離地站在它們面前,他才發現基斯燕柳從柱底長到柱頂,在緋縭身后,最近的一根海蝕柱上的燕柳須,正瘋狂蠕動著,若是定睛細看,可隱約看到底部的那些毛須須特別長,都快探到緋縭的腳后跟了。
他瞅了瞅她,盡量忍住腳底發麻的感覺。“先前你不在的時候,我來過這里。在地圖上,基斯三號站和十萬丘之間沒有標識出這片地方,莫非海蝕谷在情境中,都還是特約景觀要保護?”
“海蝕谷通向十萬丘海中海的洞口很多。我不希望有人無意中鉆進去,那里的通路太過復雜,我們只繪制出了相當少的一部分。”
“十萬丘,海中海?”
“是的。里面的海水和外面環境完全不一樣。”
俞白當然知道這點。上次逃命,這次體驗,帶給他的都是差點心肝爆裂的緊張。“我們能從那里出來,真是命大。”他由衷慶幸。
緋縭笑了笑。
“你在情境中,那個岔洞口,放了飛花號副艇。”
“是的。你選了我們走過的路,然后到岔洞口,折向北來海蝕谷。其實,如果你一開始往北,也可以到這里。”
隨著緋縭的話音,俞白額眉前的情境地圖自動多出了幾條到海蝕谷的路線。
俞白仔細地看了看,點點頭。“下次如果遇到緊急事故,需要鉆隧洞到基斯三號站來,我會記得這些路。”
緋縭沒有出聲,俞白的情境地圖瞬間恢復了原狀。
“我在里面看到副艇上,還保留了我的搭機。副艇一直在我們下去的那個洞口打轉。”
“這只是情境細節。”
“真實的狀況呢?副艇和我的搭機怎么樣了?”
“不知道。”
“不知道?后來沒有找到它們的殘骸嗎?”
“那次之后,我們的作業暫停,至今沒有搜索過那里面。基斯山脊的系列觀察站,對海中海的覆蓋力度有限,所以不知道。”
“也許它們真的還在那里。”
“沒有什么東西,失去能源的支持后,還能逃過洋流的絞殺。”緋縭不以為然道,“如果有幸還在,必然是在那些隧洞網絡里漂流。你的部門應該給你配發新的搭機了吧?”
“配發了,不是這個原因。我是,”俞白緩緩嘆道,“看到你在情境中安放了它們,就想到真實的它們。”
“時間海丘觀察站建成運行后,如果發現它們的蹤跡,我會告訴你。”
“你不會還要在里面走一遍吧?”俞白擰眉緊張道。
“沒有必要,不會。時間海丘觀察站建在十萬丘區內,也許能更方便地探查海中海。”
“那就好。”俞白不由吁笑,“接下來,我們去哪里?”
緋縭轉身走進達達勒柱叢。俞白一愣,便見緋縭的頭發和一株斜歪過來的海蝕柱上的基斯燕柳須快要接到一起了。他頭皮一麻,趕緊快步跟上。
他眼眸略垂,腳底簡直毫無空隙,基斯燕柳須來回擺動著,一不小心就要被踩到了。
“基斯燕柳是什么…東西?”
“非植物,非動物,兩者之間。”緋縭回過頭來,發絲從俞白鼻端掠過。
俞白一僵,眼角再瞥到那些基斯燕柳須也要拂過來,登時暗中摒緊身軀,不讓自己有絲毫晃動,免得與這些毛茸茸的東西接觸到。再抬眸,緋縭仍扭著脖子望住他,眼中似乎有一層非常淺的笑意。
“我們部門柯首席的最愛,他說,如果我們不來,給夠羅望時間,也許基斯燕柳可以孕育出一條新的進化之路。”
“你們非人部研究的東西真是稀奇古怪。”俞白饒有興致,“什么進化之路,我們來了,難道就打斷了嗎?”
“我們來了,或多或少總會影響到這些原住物。或者說,它們在篩選性狀進化時,從我們來的那刻起,就不得不考慮我們的因素。”
俞白聽著,瞅見一縷基斯燕柳須蕩過來,與緋縭飄動的長發梢勘勘觸到,又一蕩蕩走,像是回縮。“你說這些東西會考慮?”
緋縭側轉頭,頭發從她腦后卷到頰邊,然后像剛才的基斯燕柳須一樣,一蕩蕩向別處,露出一張在昏暗中依稀瑩潤的臉。這回,她的眼中真的浮盛著笑意。
“我的意思是說,任何一種生物,哪怕它還沒有我們所擁有的意識,它的任何動作,都是它對它之外的所有因素回應的結果。”
俞白低頭笑起來:“你們部門這么寶貝它們,沒人說過它們,嗯,長相很詭異嗎?”
“很詭異?有嗎?”緋縭望向周圍,再望向俞白,“你應該是第一個在達達勒柱區內體驗的外部人。還沒有別人說過基斯燕柳長得詭異。”
“我,第一個?”俞白訝道,跳過了地面上蠕動的一叢燕柳須,侃起來。“情境中我是第一個,但實景中沒有別的部門來欣賞過嗎?護衛軍肯定來過的,真的沒人,嗯,說過它們那種毛乎乎的樣子嗎?”
“來過海蝕谷的人,都是坐海神戰車來的。整個海蝕谷中,這里的達達勒柱最密集,到前面就只有幾根柱子,但是更高,間隔也疏,喜歡看達達勒柱的就會在前面貼近穿過,這是在戰車上能和達達勒柱最近的方式。這里多股紊流看似相互沖抵,實際非常危險,所以不允許用作業泡球,沒有人實地進入過達達勒柱區。”
“沒有人,我是說,在實景中,像我們這樣走進來過?”俞白甚是驚異。
“沒有。我們部門的人,也只是在這樣的情境中體驗。”
“哇,我…真是榮幸。”
“它們…只是有些毛乎乎,沒有什么致害性。”
“我知道。”俞白的語氣中摒著笑。
他們穿行在達達勒柱林中,一時無話,一片一片的陰影自他們身旁拂過,寂靜中便有微微的波動,好像海中輕柔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