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柏很清楚自己的出身不好,因此很自卑,故而假裝清高,總是想要擺出架子來表示自己的不同,俯瞰所有人。
大哥說,對于這樣的人,不用跟他廢話,直接上去踩幾腳,把他給踩到地上,吸幾口泥水,沾染凡塵氣息后,他自然就好了。
顧錦里倒是沒說話,只因她并不覺得呂柏不是壞人,這樣的蠢貨無意間做下的惡事才是最令人惡心的。
比如史先生。
要不是呂柏無緣無故的大罵顧錦安,讓消息傳到史先生耳里,史先生也不會用他來對付顧錦安。
如今見對付不了顧錦安,又把矛頭對上程哥兒,說他打小就被老顧家欺負,已經被欺負傻了,是個腦子不正常的傻孩子!
顧錦里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差點沒把桌子給掀了,立刻讓說書先生們不得傳播程哥兒癡傻的謠言,再讓大慶把第一個傳揚這話的說書先生給教訓了一頓,這才把謠言控制住。
要不然,如今程哥兒是癡傻兒的謠言早已傳得滿城皆知。
程哥兒小時候確實被老顧家打罵得不愿意說話,可那是心理問題,經過四年的教養,程哥兒早就已經好了,成了一個健康的孩子,沒有傻,還聰明得很!
“二姐,二姐你沒事吧?”程哥兒有些擔心的看著自家二姐:“二姐,你看起來想要吃人的樣子。”
顧錦里瞪著他道:“別亂說,我只是生氣你三郎哥還沒回來。”
這個理由程哥兒相信,二姐總是很在意三郎哥的事兒。
他安慰顧錦里:“二姐別生氣,三郎哥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會給你帶果子回來吃。”
太兇了,要是把三郎哥給嚇跑了,你可就嫁不出去了。
程哥兒安慰完顧錦里,沒多久就跑去找崔氏,說了顧錦安要帶他去府衙赴宴的事兒。
顧錦安已經把這事兒跟崔氏和顧大山說了,兩人很是高興,覺得自家大兒子是出息了,都能帶著小兒子去府衙赴宴了,可見是個在府衙里能說得上話的。
崔氏拿出一套新衣服給程哥兒換上,還給他戴了一塊小玉佩,看著像個貴公子。
程哥兒很喜歡這身打扮,吃了一點東西墊肚子后,跟著自家大哥去了府衙。
府衙大門前,呂柏還在大門不遠處喊著:“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攤販!”
聲音都喊得啞了,看熱鬧的人是走了一波又一波,可此刻府衙大門外還是聚集著不少看熱鬧的人。
有的人還是新科童生,指著呂柏哈哈笑道:“呂柏,聽說你要站在這里喊上一天,那豈不是不能進府衙去領取舉業文書。”
“嘖嘖嘖,沒有舉業文書就不能去參加院試,那你這不是白考了?”
呂柏像是聽不到般,繼續喊著:“我是市井出身,我家是小攤販。”
那些看熱鬧的童生們見了更加高興,大笑著:“哈哈哈,傻子!”
姚有錢氣不過,想要大罵這些看熱鬧的童生,顧錦安先開口了:“呂柏,你敢作敢當,令人佩服,你我的賭約到此為此,你自由了。”
呂柏聽到這個聲音一愣,抬頭看向顧錦安,一時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
姚有錢推著他道:“你傻了?這是顧錦安啊,他說了賭約到此為止,你可以不用念了。”
說完,來到顧錦安面前,笑道:“顧兄,我一猜你就會來這一招,果不其然啊。”
顧錦安是個做事很有分寸的人,他會讓呂柏履行賭約,是為了改掉呂柏愛面子,永遠不會認錯的臭毛病,但絕對不會為了一個賭約而讓呂柏錯過領取舉業文書,失去童生功名。
呂柏已經回過神來,很是羞愧,不敢看顧錦安。
顧錦安倒是很大方,邀請他們:“你們的舉業文書還沒領吧,咱們一起去領吧。”
又向呂柏介紹程哥兒:“這是我弟弟,顧錦程。程哥兒,喊人。”
程哥兒哼唧一聲,心里是一點也不想喊呂柏,可為了自家大哥,還是喊道:“呂大哥好。”
呂柏看向程哥兒,見是個只要他們腰腹高的小孩,愣了愣,想要說話,可他的嗓子很疼,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行了,別磨嘰了,咱們趕緊進去吧。”姚有錢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整了整衣冠后,率先進了府衙。
呂柏趕忙跟上。
顧錦安帶著程哥兒走在最后。
他們兄弟的身后,還跟著先前看熱鬧的童生們。
府衙里已經來了很多人,全是這一科的童生,他們都認識顧錦安,知道他是府案首,有不少過來跟他打招呼。
不過也有一些自詡出身高貴的童生沒有過來,覺得主動跟一個泥腿子打招呼是降了他們的身份。
程哥兒很生氣,這些什么公子少爺的太可惡了,憑什么看不起大哥?大哥可是府案首,比他們考得好。
顧錦安倒是沒有生氣,他根本不會把這些手下敗將的高傲放在眼里,牽著程哥兒的手排隊等著,等衙役念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就跟著衙役去了辦公的吏房,領取舉業文書。
古知府看見顧錦安就很高興,明閻王看中的人,不出意外,以后就是明家黨,少說也能是個五品官。
顧錦安看著古知府興奮的模樣,挑了挑眉,知府大人興奮得有點不同尋常啊,他趁機說了帶著程哥兒一塊赴宴的事兒。
古知府倒是無所謂:“小孩子家家的,來了就讓他好好玩,不必太過拘束。”
顧錦安笑著道謝:“學生多謝知府大人。”
府試的主考官是知府大人,只要過了府試的,再見到知府大人就可以自稱學生。
古知府很喜歡顧錦安,是要用他來去博院案首的,要是顧錦安能考上院案首,可就是小三元,不說河安府,整個江淮都沒出過幾個,因此是留下顧錦安,跟他說了不少話。
怎知真說得高興的時候,外面的院子里竟然傳來一聲暴喝:“你個小屁孩,你耍我們是不是?怎么可能會是個秋字?”
程哥兒笑瞇瞇的道:“怎么就不是秋字了?秋是禾與火,禾字在左邊,火字在右邊,不就是一邊喜歡發綠,一邊就愛發紅,一個喜歡下雨,一個討厭刮風。”
先前那人又怒道:“胡說八道,簡直是狡辯,秋字就是秋字,怎么跟喜歡下雨和討厭刮風扯到一起去了?”
又冷笑道:“傳言果然不虛,傻子就是傻子,不懂字謎還亂出,鬧了笑話還不認,不愧是鄉下泥腿子出身,血液里流著的就是下里巴人的無賴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