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頓時就豎起了兩只小耳朵。
眼珠子也是一動不動的,緊緊盯著孟太守。
而孟太守此時死死地盯著李長博,整個人都顯得緊繃。
但凡是個人這個時候都能看出來,剛才李長博說的話,只恐怕對孟太守來說,讓他格外在意。
可為什么在意這句話——
其他人也是不由自主地看住了李長博。
靜靜的等著李長博解惑。
然而李長博卻沒有這個打算,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孟鶴云。
孟鶴云往后退了兩步,下意識的就想縮到孟太守的背后。
仿佛這樣就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然而孟太守已經彎腰駝背,垂垂老矣。
而孟鶴云則是身高馬大,年輕挺拔。
孟太守又如何能夠完全遮擋住他呢?!
就算孟太守竭力撐起了背脊,卻也依舊是力所難及。
李長博看著眼前這一幕,于是輕嘆一聲:“孟太守事到如今,還不明白一個道理嗎?”
孟太守一言不發。
一雙渾濁的眼睛,卻似哀求一般盯著李長博。
看見這一幕的人,不由自主的都是有些心情復雜。
就是付拾一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老人做出這幅姿態的時候,總是格外的讓人容易動容。
但是想想孟太守做的那些事情,最終這些動容就化成了更為復雜的憎恨與厭惡。
因為原來這樣的人并不是沒有心。
并不是不知道人命可貴。
更不是沒有軟心腸的時候。
只是這些柔軟并不是對著天下百姓。
這樣的官員…如何能讓人不憎恨和厭惡?!
李長博面對孟太守這樣的目光,也是堅定搖頭。
于是孟太守眼底最后那一絲期翼的光,就這么滅了。
孟鶴云則是更加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不僅彎下了背,縮著肩膀,更是一臉的驚慌失措。
好似想要將自己縮起來,卻又不知該躲去哪里。
無助得有些凄涼。
李長博提醒提醒一句:“有道是愛子如殺子,孟太守還不明白這句話嗎?”
孟太守頹然低下頭去,再開口時已然語氣沙啞:“事到如今,明白這個道理又有什么用,終歸是難以挽回。”
于是李長博也就不再多說。
畢竟很顯然,孟太守早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只是覆水難收,也再無收回的機會。
所以李長博就看向了孟鶴云:“孟小郎君還不從實招來嗎?”
眾人齊刷刷的看住孟鶴云,孟鶴云儼然沒有交代的意思,只是拼命的往自己父親身后躲去。
孟太守當然對這一切也是心知肚明,最終只能頹然地嘆一口氣:“這件事情是我指使他做的。”
“我已然到了要告老還鄉的年紀,絕不可能再有多少年的風光。可是我這小兒子年紀尚淺,又無傍身之力。”
“不似他幾個哥哥都有出息。我就想著既然他沒有能力入朝為官,那不如索性就多給他留些錢財。”
“只是苦于一直沒有機會,不知該往何處去賺錢,雖然娶了趙嘉女兒,可是終究不是自己有錢,所以當這筆錢到了我手里時,我就動了心思。”
說到這里,孟太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只不過我最開始并沒有想過要將這筆錢私吞,只是想著借由這筆錢,做一筆錢生錢的買賣。”
“這事兒我不好出面,所以就讓他出了面。讓他用著這筆錢悄悄出去放貸。然后吃點利錢,這樣一來,只不過是需要一點時間罷了,最終什么也不會影響。”
孟太守看了一眼劉遠松:“只是沒想到中間出了岔子。”
劉遠松頓時呵呵笑了:“這么說來是孟太守運氣不好了。”
這句話孟太守并沒有反駁,只是低下頭去,將話說完:“有幾個人一時還不上錢,所以就拖到了現在。即便是現在那些錢也有大部分沒有追回,送來的,多數是我賺回來的錢。”
甚至還賠上了一點家底。
只不過孟太守沒將這話說出口。
他最后一句說的是:“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的命令。我家小兒只不過是聽令于我,并無太大過錯。”
孟鶴云也是連連點頭,一疊聲的附和:“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沒錯!”
眾人看著他們父子二人之間的差距,一時之間都有些無語。
說實話,人都說虎父無犬子。
可事實上還有一大部分人從來都是母情女懶,虎父犬子。
如今孟太守和孟鶴云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長博微笑著問孟太守:“孟太守一心為了兒子,此時此刻聽到這樣的言語,難道就沒有絲毫的寒心嗎?”
孟太守渾身一顫,隨后低下頭去,苦笑道:“李縣令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竟聽不明白。”
“既然聽不明白,那我也就不必再多說。”李長博淡淡的說了句,而后又問道:“孟太守說放貸一事是你自己的主意,那么殺人呢?!”
“還有和趙嘉勾結的事情呢?!”
“以及指使人阻攔這些人去告狀的事情呢??”
這幾個問題一連串的問出來,直接就讓孟太守面上更加苦澀。
最終孟太守嘆了一口氣:“都是我叫人去做的。”
“我見事情要東窗事發,一時情急顧不得許多,就找了一個從前認識的殺手,讓他來殺了劉縣令。又讓人恐嚇那些商人,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李長博出聲打斷了孟太守:“那你為何覺得東窗事發呢?”
孟太守一時卡在那里。
李長博則是干脆地看了一眼方良:“將趙嘉帶上來吧。”
方良應了一聲,立刻去將趙嘉帶上堂來。
趙嘉今日倒是比昨日更加精神一些。
而且人也收拾齊整了許多。
又有了一點往日那種儒雅中年男子的感覺。
孟太守一看到趙嘉的時候,頓時什么都明白了,于是臉上也就徹底灰敗。
趙嘉上堂來之后,對李長博行了一禮,而后就冷笑著,看住了孟鶴云:“孟小郎君,真是好久不見。今日看見夢小狼君也在此,我就放心了。不然到時候還怕你反咬我一口,說我冤枉了你。”
趙嘉冷笑得更加厲害:“正好今日你我在公堂之上好好的分辨一二。將事情說個清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