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好像是鐵證如山了。
李長博聽著不良人們問來的線索,沉吟不語。
仵作陳啟思也稟告:“大概估算時間,的確是差不多——”
李長博沉聲問:“陳老丈一直沒有告訴我,到底那陳巧娘是什么時辰死的。”
陳啟思便說了個自己的預估:“我估計是巳時三刻左右。”
“如何看出的?”
“看得多了,自然就有經驗了。可具體要說——”陳啟思也沒讀過書,一時卡住。
“根據尸體僵硬程度?”李長博接過話頭。
陳啟思微微一愣,連連點頭:“李縣令從何而知?”
李長博隨口敷衍:“偶然聽過。”
陳啟思還要再問,李長博已岔開話題:“那兇器呢?”
陳啟思只說是一把刀,至于什么樣的,說了半天也沒說個名堂。
李長博放棄,只問不良人:“他丈夫還沒回來?”
不良人已調查清楚了:“還有三四日才歸家。已與城門口兵丁打過招呼,若認出來,直接帶過來。”
“宅子那頭,也叫人蹲守。”李長博留下這么一句話。
心頭卻沉吟:這劉大郎為何要殺妻?
可若真是劉大郎殺的,他還會回來嗎?
即便是縣衙還沒有將消息公布出來,可是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劉大郎知曉陳巧娘勾搭漢子的事情,所以憤怒之下就殺了人。
然后劉大郎就逃了!
街頭巷尾,如今議論的都是這個事情。
有說陳巧娘打扮嬌艷,一看就不老實的。
也有說劉大郎不行的。
還有說劉大郎太狠心的——
付拾一天天在外頭,自然也聽說過這些話。
這日歸家,謝大娘神秘湊過來問:“你和巧娘關系不錯,有沒有…”
“沒有。”付拾一直接否定。
然后微微一笑:“我要出去買菜去——”
謝大娘皺眉,卻也只能退開。
付拾一出門去,路過劉宅,看著上頭封條,忽然想起過兩日劉大郎就該回來。
劉大郎…可還會回來?
付拾一第二日出攤,王二祥又來吃卷餅。
付拾一躊躇片刻,“聽說是劉大郎做的?是真的嗎?”
雖然外頭傳聞漫天,可王二祥還是將臉一板:“小娘子好好賣餅,問那么多作甚?”
付拾一心頭就有了判斷。
正卷著餅,仵作陳啟思帶著小徒弟出來,指揮小徒弟來買餅。
結果一看付拾一,頓時冷哼一聲,餅也不買了,昂著下巴就走。
付拾一:…我這餅是有毒怎么的?
第二日,付拾一下午一收攤,就去城門外等著。
剛過去不大一會兒,方良就來了。笑呵呵的請付拾一:“我們郎君請小娘子過去,說幾句話。”
付拾一認得方良,暗嘆一聲就跟過去。
見了面,李長博也不多言語,只是淡淡一瞥,“坐?”
來都來了,付拾一大大方方坐下。
李長博伸手替付拾一倒了一杯茶水。
付拾一心不在焉的喝。
時辰一點點過去,喝茶喝得嘴里都辨不出味兒了,李長博這才悠悠問了句:“來等人?”
他都猜到,付拾一也沒什么好遮掩,放下杯子:“嗯。”
“李縣令也在這里等人?”
李長博也承認:“嗯。”
“連李縣令也覺得,果真是他么?”付拾一只問。
李長博意味深長:“這話小娘子不該問。”
付拾一便不問,只低下頭去。
良久才聽她道:“若他還會來,那么必定不是他。他很疼愛陳巧娘,對她諸多虧欠心思,出門總不忘給她帶禮物。”
這樣的人,怎會殺人?
“愛之深,恨之切。”李長博語氣不咸不淡,不帶感情。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若是劉大郎,必是密謀已久。絕不會如此倉促。而家中財物并無損失,那為何殺人后,他不帶著東西干脆去外頭,隱姓埋名?”
李長博不言語。
“兇手挖掉了陳巧娘的眼睛。劉大郎若恨到殺人,不至于只挖眼睛。”
李長博還是不言語。
付拾一抿緊嘴角,徹底沒了脾氣。
李長博替她茶杯斟滿茶水,終于開口:“本縣查案,只看證據。”
付拾一微微一愣,嘴角不自覺的松了。
這話,莫名叫人覺得可信。
直到天黑城門關閉,他們也沒等到要等的人。
付拾一只得歸家。
謝大娘看見付拾一,將臉一肅:“姑娘家家的,還要潔身自好。否則,這個宅子寧可不租!”
付拾一垂眸:“曉得了。”
燈光投在付拾一臉上,這個嬌美的小娘子臉上有些淡,謝大娘莫名就不敢再廢話。
頓時有點訕訕。
付拾一回屋,皺眉想:還是要盡快租個屋自己住。
第二日收攤,付拾一又一次的去了城門口。
心情依舊矛盾。
李長博依舊請付拾一喝茶。
付拾一納悶:“李縣令沒有別的公務么?”
李長博惜字如金:“尚可。”
兩人悶頭喝茶。
李長博心如止水,付拾一心不在焉看著城樓底下的蕓蕓眾生。
直到太陽西下,天邊只余下一片黯淡紅霞,一輛馬車終于從城外進城。
付拾一霍然起身。
李長博輕輕咳嗽一聲。
付拾一只得頓住腳步。
一片嘩然后,底下歸于平靜。
李長博整理下衣衫,緩緩下了城樓。
付拾一緊隨其后,神色也緊繃。
劉大郎一臉風塵,滿面茫然不安。
李長博也不廢話:“回衙門。”
付拾一還要跟。
李長博回頭:“閑雜人等回避。”
閑雜人等付拾一不得不住了腳步。
而后抿著唇,蹙了眉,死死盯著李長博背影。
可李長博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衙門馬車漸行漸遠,劉大郎的馬車也被駕走。
付拾一猶豫片刻,叫了馬車,直接回了家。
第二日一大早,依舊出攤。
昨夜長安縣縣衙顯然忙碌一宿,出來買卷餅的人,個個兒都是憔悴。
如同被鹽巴揉過的白菜葉子。
付拾一問老熟人王二祥:“審問出什么了?”
王二祥鐵面無私:“小娘子莫要亂打聽。”
付拾一默默瞅他一眼,然后多加了個煎雞子。
王二祥悄悄改口:“招了。”
付拾一手上一抖,鹽面和胡椒面頓時重了。
帶著卷餅回了衙門的王二祥咬了兩口,咸菜臉變成苦瓜臉:小娘子昨日撿了一袋鹽?
付拾一沒了心思做卷餅,草草收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