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婆子如此簡單輕易的就將事情給承認了。
以至于眾人都還有一點反應不過來。
畢竟按照以往經驗,應該是怎么都要推脫一番,絕不會這么輕易承認。
李長博微微頓了頓,才意味深長看向了孟老婆子:“你做的?”
“對。我天剛亮時候就用籃子提著孩子出去了。”孟老婆子臉上全是扭曲,眼神更是透出一股惡毒來:“這樣的怪胎,輕易掐死了,他下次還敢投胎過來!只有讓他受盡折磨,才能避免他再回來!”
當時就有人想起了一個關于這方面事情的秘術來。
有人家連生女兒,故而就找了江湖術士,學了個殘忍的法子。
說是將孩子殘忍折磨死,然后埋在路上,或是放在橋下,又或是釘住三魂七魄,不讓它轉世投胎,下一次,就不會有女孩子敢投生過來。這樣,就能成功得到男胎。
之所以埋在路上,是要千人萬人踩踏,日日受著這樣的痛苦。
橋下則是鎮壓的意思——一來也被踩踏,二來橋下多數懸著鎮壓妖獸鬼魅的寶劍,所以死在橋下的人,魂魄也會被永生永世鎮壓。
付拾一也聽過這樣的傳聞。
那時候是當鬼故事聽的。
付拾一看一眼孟益昌,再看看孟老婆子,見他們誰都沒覺得不對的樣子,油然而然生出了一股簌簌的寒氣。
寒氣從下而上,讓她輕輕打了個寒噤。
而李長博也微微蹙起眉頭,隨后問了句:“你們第一個孩子,也是如此?”
空氣中是一片死寂。
但是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孟益昌和孟老婆子,都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過了很久,孟益昌才頹廢的點頭:“是。第一個孩子…有兩個頭。當時生下來,我都嚇壞了——”
其他人聽著這話,也是多少有點兒震驚:兩個頭?!
付拾一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畸形。如果連生了兩個孩子都是畸形,那說明這是基因上出了問題。
而且…付拾一有點兒納悶:“你們家是有生雙胎的傳統吧?”
這話一出,孟老婆子驚訝看一眼付拾一,甚至于忘了惶恐和不安:“你怎么知曉?”
付拾一解釋一句:“因為你們家兩次生孩子,都是雙胞胎變成了畸形。”
“兩個頭,肯定是一開始是雙胎,只是胎兒在肚子里時候,發生了畸形。這才導致兩個人沒有成功分離,只共用一個身體。”
“多出來兩條腿也是如此。”
付拾一這次是真有點憐憫他們:“如果孩子發育正常,就該是兩個健康的孩子。”
只可惜,兩次都是發生了畸形。
出于這個問題,付拾一誠心誠意的建議:“連著兩個孩子都出問題了,還是建議別再繼續生孩子了。不然下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幾率也很大。”
兩人登時氣得不輕,孟老婆子更是忍不住的抱怨道:“你怎么說話的——你這不是咒我們嗎?!”
看她氣憤那樣,付拾一一臉嚴肅:“不是詛咒,而是事實。”
也許是付拾一的表情太過鄭重,孟老婆子一下愣住,臉上開始半信半疑。
而孟益昌畢竟年輕些,接受得更快,腦子也更活泛,他攥著拳頭,幾乎是下意識的說了句:“為什么?”
付拾一知道解釋基因肯定沒法解釋,所以就只用經驗說話:“你們難道沒發現,很多時候,天生癡傻的人,雖然也生得出正常孩子,但是他們生出有問題的孩子,也很容易?”
“還有一些其他毛病的,譬如一些家族遺傳的殘疾,疾病,都是自己本身就有問題,或者是祖宗有問題的。”
“就好比你們家有過生雙胎的經歷,而現在你們兩人連著兩胎都是雙胎,也是屬于遺傳,這是祖輩留下來的。”
付拾一干脆將話說開了:“要知道,問題不是在于兩個孩子。而是在于你們父母本身,甚至是在于你們家中祖輩身上。”
孟益昌登時后退一步,又被臺階絆了一下,當即跌坐在了地上,滿臉的震驚:“這怎么可能?”
孟老婆子也是不可置信:“你胡說——”
“我的老師曾經做過這類的研究。”付拾一無情擊碎了他們的最后一點固執:“大多數人都是如此。這種事情,雖有幾率,但是顯然你們家生出這種孩子的幾率很大。”
孟老婆子也腿腳發軟,扶著墻慢慢的就滑了下去,嘴巴一張一合的,也不知說的是什么。
最后,還是孟益昌說了句:“我們這頭,是生雙胎。但是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所以…”
他想說什么,雖然沒說完,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他沒說完的話到底是什么。
無非就是責怪他的妻子那邊,有這樣的傳統。
付拾一想著產婦畢竟剛生產完,而且兩次都是生了不健康的孩子,所以還是忍不住說了句:“也不一定是母族那邊的問題。有可能是,你們天生就不該在一處。有些人,兩個人都很康健,但是因為某些問題,就是會無法懷孕,或是孩子會有問題,甚至都等不到生產。”
孟益昌喉嚨里發出了模糊的嗬嗬聲,臉上的表情是又像哭,又像笑。
而孟老婆子已是沖上來,一拳一拳的砸在了自己兒子身上,嘴里更是哭叫著罵道:“我都說了,這種來歷不明的女人,就不能娶進門,你偏不聽!偏不聽!這下可好!她把你弄得三迷五道的,你非要娶,現在好了!你怎么對得起祖宗?你怎么抬頭見人!”
那一拳頭一拳頭,顯然也是用了力氣,砸得孟益昌的胸膛“砰砰砰”作響。
可孟益昌卻像是不知疼,任由自己阿娘將自己推搡,臉上那種恍惚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場鬧劇最終迎來的變故,是房門驟然被拉開,只穿著里衣的一個小婦人臉色蒼白,滿臉淚痕的站在那兒。
她形容憔悴,眼睛通紅,一張嘴嗓子都是啞的。
她就這么流著眼淚,不看自己丈夫,也不看自己婆婆,只是嘶啞說了句:“你把我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