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雖然是成功了,不過周永吉因為被麻醉的緣故,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
不過周永吉的家里人來了。
周永吉的家里,只有一個妻子,兩個兒子成年后,就分家出去過日子了,一個閨女也嫁到了外地。
而周永吉的妻子周王氏,年紀應該也挺大的,長得挺胖,不過并不像是寇錢一樣胖得讓人喜歡。而是有點兇和壯的感覺。
她一過來,就理直氣壯的問:“好好的,怎么就被你們弄傷了?傷成什么樣了?”
付拾一指了指周永吉的手:“手指頭斷了,已經接上了。不過恢復成什么樣不好說。”
“你們居然把他手弄斷了!”周王氏大聲嚷嚷起來,聽起來像是哭嚎,但事實上并沒有眼淚掉下來:“你們肯定是濫用私刑了——賠錢!你們要賠錢!不然以后我們怎么活啊!”
付拾一無語了一瞬。然后想起了一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李長博此時上前兩步,自然而然將付拾一拉到了自己身后,淡淡道:“這件事情與衙門無關,是陳七狗咬斷的。陳七狗已經被抓起來,后面會進行懲處。放心,一定會給你們公道。”
他意有所指補上一句:“而且,不管任何人,在衙門鬧事,必定也會受到應有的責罰。”
李長博說完這句話,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周王氏身上停留片刻。
周王氏噎了一下,這會兒才真心實意的掉了幾滴眼淚:“好好的怎么就這樣了!陳七狗這個殺千刀的!老娘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東西!偷東西不算,還偷看老娘洗澡!當時就應該告他!”
付拾一悚然一驚,忍不住多看了周王氏兩眼,心里直犯嘀咕:我總覺得陳七狗應該沒有這么饑不擇食…
李長博也看了周王氏兩眼。
周王氏渾然不覺。
而李長博則是咳嗽一聲:“周王氏,你可記得曾在你家訂貨的富商?”
周王氏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就不哭了,反倒是緊緊的看了李長博一眼,皺眉反問:“你問他做什么?”
付拾一微微揚眉:周王氏這個反應…
李長博便將富商有可能死掉的事情說了,又說了是和陳七狗有關。
結果周王氏立刻就指控陳七狗:“他那樣的人,說不定會做什么的!肯定就是他!”
不過這個事情周王氏也沒多說,就提出要將周永吉帶回去養傷。
周永吉沒有半天醒不過來,所以李長博也沒阻攔這件事情。還讓王二祥去搭把手幫忙背人。
當然,交代王二祥的時候,付拾一分明看見自家小男朋友給王二祥使了個眼神。
王二祥反正是心領神會的走的。
付拾一也是懷著巨大期望,目送王二祥出門:這種事情,讓二祥去辦,肯定會有意外驚喜!
等人都走光了,付拾一和李長博,加上厲海,這才有了機會坐下來,討論一下這個事情。
李長博最先看向厲海:“你怎么看?”
厲海面無表情,言簡意賅:“周王氏必定知曉一些事情。”
付拾一也頷首:“她反應不太對。我們沒說更多,她就知道我們說的富商是誰。按理說,她也沒出面經營生意,怎么會知曉這么清楚?要么就是周永吉特地跟她提起過,所以她印象深刻。”
李長博也是點頭,但是他提起了另外一個細節:“不管是陳七狗,還是周永吉,都認定富商是死了。而且兩人都沒報官。為何?陳七狗未必懷疑周永吉,可周永吉卻不喜陳七狗。”
“更何況,周永吉和富商之間,應是有些交情的。富商就算死了,他家眷仍在,若要生意繼續做下去——他就不會不管這事兒。”
付拾一聽得一愣一愣的,就差來個海豹鼓掌:這個方面,自己還真沒想過!不愧是長安第一聰明的李縣令!
厲海依舊是惜字如金:“利益。”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對,利益,陳七狗的反應,的確很符合利益之下的做法和心態。”
“畢竟如果他報案,那么就不能吞了貨物和錢。”他若有所思:“可是這件事情,對周永吉來說,并沒有任何利益。”
“客棧。”厲海又提一句。
付拾一醍醐灌頂猛然合掌:“對!客人失蹤,他們沒有報案!反倒是放任陳七狗進去拿了客人的東西!而且不了了之!”
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付拾一想明白這一點,不由得深深感嘆:“這個小小的案子,居然牽扯出了這么多事情。先是富商之死,然后還有凜兒父親的事情!”
她看向李長博,眨了眨眼:“這個事情,怪復雜的,咱們要不要上報?”
李長博卻沒言語,思量一陣之后,反倒是看向了厲海。
厲海作為長安縣不良帥,應該是和長安城底下另一股勢力有接觸的,所以這個時候李長博才看向了他。
很快厲海也給出了建議:“只是偷竊,沒有害人性命,不能深挖。”
李長博頷首:“那就先暗地里調查,看看情況再說。而且那家人的賬冊丟失,他們自己也沒有報案的意思。應該也是不想鬧大。”
這種情況,就屬于民不舉,官不究。
付拾一也明白這其中的意思:有些時候,多方勢力是需要一個微妙的平衡的。誰都不要太過界,不然打破了均衡,最終受苦的,只會是百姓。
而且,其中盤根錯節得的關系,也要考慮牽一發而動全身。
李長博不斷揉著眉心:“這個事情先放一放,但是人命案一定要查明白。”
厲海沉聲應了。
付拾一嘆一口氣,又問李長博:“那瘸老三這個事情怎么辦?”
“問問瘸老三家里人罷。”李長博沉吟之后,如此說了一句。“畢竟,陳七狗數罪并罰,應是不會留下性命。但是張二牛…若是過失殺人,還是能活的。”
只是現在,到底是過失殺人,還是陳七狗主導下故意殺人,卻分不清楚了。
這種事情,讓付拾一也有點腦殼疼:“比起斷案,驗尸真的是簡單太多了——”
李長博失笑:“因為斷的不是案子,是人心。”
人心復雜微妙,誰又敢說能一眼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