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正墨從一開始的暴怒,最后變成了像霜打過的茄子。
付拾一倒是挺擔心周氏——周氏從露面開始,看著就是個挺和氣的人。
可有句話說得好,不怕惡人動怒,就怕老好人發火。
一旦老好人都發了火,那說明事情是真嚴重了。
“當時你打二郎,說他該被管教,我沒攔。我知道,就算心疼,可孩子若是不教,便就像二房那兩邊一樣!將來必是一事無成!”周氏最后說出了最惡毒的話:“你這個大哥,最該管的哪里是你的兒子?明明就是你那個好弟弟!”
“如今好了吧?你如今差點丟了命,也算是活該!”
霜打的茄子差點就直接被凍死了。
可周氏顯然也是氣得不輕,胸口不住起伏,隨時都像要厥過去。
她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圍著她,又是勸又是哭。
反倒是一下子辛正墨旁邊一下子沒了人。
也能看出這個家庭的一些問題——辛正墨作為大家長,顯然并不能夠服眾。反倒是柔弱的周氏,才是真正的核心。
付拾一看一眼李長博。
李長博徐徐開了口,沉聲問了最關鍵的問題:“所以,按照你剛才說的,的確是你家二兒子將你弟弟家兒子推進了水里?”
一下子,所有的哭泣聲都戛然而止。
氣氛一下子凝到了最低點。
付拾一看著這一家子的反應,只覺得有意思。
不過過來很久,也沒人說話。
最后還是周氏問了自己二兒子一句:“真是你動了手?”
那少年郎陰鷙的搖頭:“我沒有!我是打他了,但是我沒把他推進水里!就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光看那樣子,倒也不像是撒謊。
這事兒可就麻煩了。
主要是沒有認證和物證。
那頭也只是一份口頭證據。
這頭也是口頭上的東西。
總不能根據這個定罪。
李長博沉吟片刻,便道:“如果不行,就只能開棺驗尸,你可敢?”
問這話時候,李長博看的是周氏的二兒子。
結果少年郎竟一口答應:“開棺驗尸就開棺驗尸!”
事情到了這一步,顯然也就只有這一條路走。
付拾一卻覺得,那頭未必會答應。
就算答應了…開棺驗尸也驗不出是被人推下水去,還是自己掉下水啊!
李長博先叫他們等著,自己和付拾一先出來,去隔壁問問。
一出來,付拾一就將自己顧慮說了。
李長博卻笑了一笑:“這個事兒我知曉。你先別著急,再看看。”
付拾一腦袋上緩緩浮起一個問號,總覺得自家小男朋友已經知曉一些什么了。
不過,有了這話,付拾一也就安心等著。
開棺驗尸這個事情,李長博一提,辛正霄的妻子鄭氏立刻就反對:“開棺驗尸?這有什么好驗的?我兒子已是死了,就是溺死的!在他們船上出的事兒!那就是他們的責任!”
付拾一聽聞這話,有點兒糊涂:“那這算是意外還是故意殺人?區別也大了去了——”
結果鄭氏下一句話,就讓付拾一差點兒嗆咳出聲,只聽得鄭氏義正言辭道:“反正就讓他們賠錢就行!”
這話估計實在是有點兒石破天驚,以至于辛正霄都意外的看向了鄭氏。
大概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妻子會這樣說。
鄭氏緊接著又苦口婆心的言道:“人死不能復生,而且兩家又是這個關系,所以我想來想去也就這樣解決最合適。”
“雖然說經過這件事情鬧成這個樣子,但是畢竟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太計較了也不好。”
聽聽這個話,這分明就是在替他們兄弟兩個人著想了。
付拾一同情的看了一眼辛正霄。
覺得這會兒大概辛正霄這三觀都要碎裂掉了。
不過很顯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最終辛正霄猶豫再三也是點了點頭:“對你說的沒錯,就算不要他償命,也該讓他賠錢!而且那個錢本來就有我一份!”
付拾一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天在船上,你們兩口子沒去嗎?”
鄭氏說到這里就痛哭:“說是都是孩子們去,我也就沒想著要跟去。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就應該跟著去!”
付拾一點了點頭,無力吐槽:這要不是沒跟著去,我都要懷疑是不是你們自己栽贓嫁禍了。
當時李長博這個時候問了一句:“確定不開棺驗尸?”
鄭氏搖頭:“絕不能開棺驗尸!人都入土為安了!”
李長博也沒多說,只是點了點頭,隨后就又問:“那若是賠償的話,你們覺得多少賠償合適?”
這個事兒鄭氏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有了決定:“少說也要他們家產的一半!”
“否則的話就讓他們抵命!”
李長博又看向了辛正霄。
辛正霄也點了點頭。
這樣看來,這對夫妻就算是達成一致了。
所以接下來李長博也沒有多說,只是出去將這個意思轉達給了辛正墨一家。
辛正墨本來是同意的,不過反對的卻是周氏。
周氏冷哼一聲,鐵了心的不愿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就算是不小心被推下去的,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也是正常,又不是故意殺人,而且說不定是那孩子自己掉下去!他們想訛錢!”
“張口就想要一半的家產,這分明就是為了錢!我一個錢也不會給!”
辛正墨的二兒子也是斬釘截鐵:“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大不了,我給他抵命就是!”
辛正墨一下子仿佛老了十歲,他囁嚅著勸說道:“不過是錢而已,給她們就是了,從今以后斷絕關系,咱們一家人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行嗎?”
周氏垂著眼皮,卻置若罔聞。
等到辛正墨再多說兩句,周氏豁然睜開眼睛,反倒是與辛正墨言道:“你若再說這話,咱們就干脆合離分了家之后,你愿意給你弟弟多少就給他多少,我也管不著!”
顯然周氏是覺得辛正墨這還是想要多給自己弟弟一些錢。
最后,辛正墨也就不言語了。
他頹然的坐在那兒,頗有些孤零零的味道。
良久,他才問李長博:“那如果我們不賠錢又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