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所有長安縣衙門的人,都發現今兒李縣令來衙門時候,不僅臉上通紅,整個人更是都有點兒不對勁。
于是都忍不住默默的多關注了一下:難道李縣令是病了?
反倒是付拾一一臉鎮定如常,除了嘴唇有點兒紅潤之外,沒有一點異樣。
只有偷聽了整個壁角的方良,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兒。
可這個事兒吧,不能往外說。
于是這一天,方良看見每一個人,都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意思。
別人還好,王二祥就快瘋了。
他拉住了方良低聲問:“你這是怎么了?想說什么?”
方良常常嘆息,一臉滄桑的搖頭:“不能說,不能說。”
然后他就語重心長拍了拍王二祥的肩膀:“只是我今日才發現,原來付小娘子是如此的不拘小節!”
說完就走了。
徒留王二祥一人在原地撓墻。
昨日太晚了,除辛沒叫甄娘過來,所以甄娘上午一大早就被叫過來。
付拾一過去時候,甄娘還不知發生了什么,只以為是案情相關的事情,一過來,就滿臉期待的問:“是不是找到莫德鳴了?”
看著甄娘那期待關切的眸光,付拾一都有點兒張不開嘴。
不過事情肯定是要說的,所以付拾一咳嗽一聲,先提醒她:“這個事兒我告訴你你,你先做個心理準備,別難過,別著急,也別生氣。”
甄娘臉上的期待,頓時就變成了焦灼和黯然,整個人一下子就有點兒被抽空精氣神的意思:“是不是莫德鳴他…出事兒了?”
在說出這句話時候,甄娘甚至眼睛里都冒出了一點淚花。
那淚眼婆娑的樣子,直叫付拾一有點兒不好往下說:這會兒這么癡情,一會兒知道自己被傳染了字不好的病,不知道受得住受不住?萬一受不住,我豈不是又要背鍋?
除辛言簡意賅:“人死了。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今日叫你來,是有別的事情問你。”
這簡單粗暴的告知,反倒只是讓甄娘愣了一下,而后雖然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但是她還是挺住了,用帕子按了按眼睛,她甚至還問了句:“那是不是找到他了?我能不能看一看?”
除辛卻只問自己想問的問題:“莫德鳴經常去平康坊?”
甄娘冷不丁被問這么一句,人都傻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平康坊?是有去,有時候為了談生意——”
“一個賣糧食的有什么好談生意的。”除辛依舊簡單粗暴,嚇得付拾一都有點兒想捂她的嘴:平日除辛可溫柔,怎么說正事兒時候這么兇殘?這比我可猛多了!
甄娘捂著胸口,有點扛不住了。
不過,她還是堅強的問了句:“到底怎么了?”
“莫德鳴還有別的相好嗎?”除辛又問了句:“你還有別的相好嗎?”
付拾一徹底只剩下了跪著喊“666”的資格。
而甄娘則是怒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當我是什么人?”
“那就是他的問題。”除辛也不跟甄娘廢話,只說正經的事情:“他得了花柳病,你現在去屏風后面,我仔細給你檢查一下。如果你也被傳染上了,那就只能自認倒霉了。”
甄娘傻了,嘴巴開開合合,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付拾一看著甄娘那樣子,決定寬慰她一句:“這種病雖然沒法治療,但是發展也不那么快——而且或許能找到偏方…”
甄娘猛然回過神來:“花柳病?莫德鳴有花柳病?!所以他身上那些,都是因為花柳病?他還跟我說不打緊!”
付拾一實話實說:“這種花柳病,可能除了長那些玩意之外,并沒有太明顯的感覺,所以他可能都只以為自己得了皮膚病。”
除辛淡淡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得。”
“昨日你丈夫南懷義已經被確認,的確也被傳染上了。”除辛看著甄娘的眼睛,說得格外坦誠:“如果他們沒有去找同一個女人,那么很有可能你丈夫之所以會得,就是被你傳染上的。”
甄娘晃了一下,這次真沒站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然后就開始掩面哭泣。
看著她這個樣子,付拾一和除辛對視一眼,大概都猜到了。
其實,三個人是這種關系,不管南懷義怎么得的,甄娘十有八九都是逃不過。
所以,接下來甄娘的日子,必是不好過了。
除辛等甄娘哭聲小了下去,就問她:“還用我幫你看么?”
甄娘木然搖頭,“不用了,我定是染上了。”
除辛點點頭:“那你就回去吧。”
頓了頓,又道:“莫德鳴尸體不能見人了,我們打算送去火化。你要領骨灰回去么?”
付拾一也挺好奇這個事情的。所以一直盯著甄娘,等著她回答。
事實上,在自己生命安全被對方影響時,任何不那么深厚的感情,都是虛妄的。尤其是,自己還被背叛的時候。這個感情,就更縹緲了。
甄娘幾乎是臉色扭曲的說了句:“不必了。”
神色很憤怒,語氣很冷漠,那幾個字,像從后槽牙擠出來的。
付拾一看著甄娘這個樣子,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將面前的甄娘,和前幾天那個來報案的,一臉癡情和擔憂的女人聯系起來了。
于是付拾一攤開手,無奈在心頭嘆息:所謂的愛情,就這么脆弱嗎?
不過想想,就是這么脆弱。如果換成了李縣令有了別的女朋友…
付拾一面無表情的想:不,李縣令一定不會做這種事情。如果真做了,那一定就是被鬼魅附身,被魂穿了,所以那肯定也就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了。到了那個時候,或許想辦法弄死那個靈魂更靠譜?
正在寫卷中的李長博,莫名其妙感覺后背和脖子有點發涼,以至于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
他擱下筆,沉吟片刻,叫方良:“生個炭盆吧。”
方良:???雖然已經到了生炭盆的季節了,可是郎君您從來不都是冬天都不用燒炭盆,夜里還嫌睡得熱的人嗎?
最后方良一臉恍惚的去生炭盆。
而那頭,付拾一和除辛送走了甄娘。
除辛挺惋惜的嘆了一聲:“可惜了南懷義這一大筆家產了。要沒這個事情,她大可以來個坐產招婿。”
付拾一看除辛,幽幽的問:“你那么直接跟她說,就不怕給她弄背過氣去了?”
除辛一臉淡然:“我帶了銀針,扎一下就醒。”
付拾一:…是在下輸了,有實力的人,才有資格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