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和夏菊齊齊一縮脖子,沒敢多說話,老老實實地讓幽蘭給她們上藥,并且從新包扎。
待包扎好了,岳傾寒才冷哼了一聲,道:“幽蘭,你留下來照顧她們兩個,玉竹,你應該知道林家三人關在哪,帶我過去。”
幽蘭連忙應是,玉竹道:“奴婢知曉,請郡主跟奴婢來。”
林家三人并未被看押,嚴格來說是被軟禁在了一座小院之中,除了沒有自由以外,生活條件還算可以。
岳傾寒到時,林長戈、林晨、林穎還有一位看上去六十多歲的白發老太正在院內的石桌上吃早飯。
林長戈一見到她進來,當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神情復雜地看向她,問道:“北岳副帥來此,可有事?”
而林晨和林穎卻是沒有林長戈那么好的定力,全都站了起來,滿是敵意地看向岳傾寒和百里燕。
岳傾寒笑了笑,對那老太太抱了抱拳,道:“北岳凰歌,見過林老夫人,此處簡陋,若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
那老太太卻是林長戈的親娘,聞言她笑了笑,面容慈祥,道:“多謝凰歌郡主饒我兒,我孫,和我孫女不死,老身感激不盡。”
林穎頓時就不干了,她忍不住大聲說道:“祖母,她奪了我們林興城,您還感激她,是何道理?”
林老太太的眼中卻是露出睿智的光來,她笑著說道:“兩國相爭,為戰將者,只有國仇,哪有家恨?”
岳傾寒微微一笑,道:“老夫人此言有理。”玉竹給她拿來了椅子,她坐到椅子上,看向林長戈,“明人不說暗話,我這次來,只為招降。”
“不可能!”林穎當即開口,她看向岳傾寒的眼神滿是不服,顯然還記著被一槍打得站不起來的事情。
林長戈和林晨都沒說話,林長戈更是端起飯碗繼續吃起飯來,林晨也坐了回去,但是不說話,有時就已經是答案了。
岳傾寒笑了笑,淡淡道:“我記得,林家的祖墳在林興城。”
林穎直接跳了起來,近乎尖叫道:“姓岳的,挖人祖墳你不得好死!”
林晨的臉色也變了,他又站了起來,怒視著岳傾寒,冷冷道:“北岳副帥,挖人祖墳之事,傳出去,怕是好說不好聽吧!”
林長戈和林老太太倒是穩坐,林老太太還伸手壓了壓林晨和林穎,笑道:“坐下,坐下!”
林晨和林穎看了一眼林老太太,全都氣呼呼地坐了下去。
玉竹臉上怒色一閃而過,剛要怒喝,卻被百里燕拽了一下,她這才不甘不愿地閉上了嘴,敢說她家郡主不得好死,活該撕爛了嘴巴!
岳傾寒也不生氣,她淡淡道:“挖人祖墳這等事情,我北岳軍必是不會做的,可是,若是林將軍不投降,我北岳定會送將軍一家四口前往北岳居住,到時,你想拜祭祖先,就只能靠一個牌位了。”
林長戈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卻聽岳傾寒繼續道:“敗軍之將,不投降,帶回北岳給予平民生活已經是極限,仁至義盡,莫不是林將軍還希望我們北岳軍為你們林家遷墳?”
林長戈的臉色已經可以用灰敗來形容了,岳傾寒說得沒錯,北岳軍不可能幫助林氏遷墳,而且,即便北岳軍愿意,他又豈能驚動地下安眠之人?!
岳傾寒淡淡道:“不僅如此,老夫人在林興城生活了一輩子,你就忍心讓她老人家這么大年紀了還要背井離鄉?”
林長戈渾身一震,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娘,卻見林老太太面色平靜,嘴角含笑,心中情緒絲毫不露。
林長戈不由心中一抽,自己的老娘永遠是對自己最好的人,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會讓自己為難。
岳傾寒繼續道:“林晨和林穎一身武藝,你就甘心他們淪為普通百姓,林晨還好,娶妻生子也是一生,可林穎呢?你甘心她明明一身本事,卻要被關于后院,三從四德,一生與柴米油鹽為伍?”
這話說的直擊要害,就連一直像個炸毛獅子似的林穎也沉默了,她自小就是無法無天長大的,讓她過那種養一個男人鼻息過活的日子,別的女子受得了,她卻是受不了。
而林晨,男兒在世,建功立業,若是沒有那個能力也就罷了,老老實實地種地或是做點兒小生意過活也沒什么不好。
可是偏偏,他有能力,若是有能力卻不能建功立業,那種感覺,真的是無法想象。
岳傾寒繼續道:“即便你甘心,可是他們甘心嗎?即便他們甘心,你就愿意看著他們因為你的固執和所謂的忠義一聲埋沒嗎?”
岳傾寒起身,淡淡道:“若我得到的消息沒錯,從林將軍的祖輩開始,南陸國君就已經開始暗中打壓,到了你父親那一輩,南陸國君就已經在明面上打壓了,若不然,以你的能力,豈會年過四十還只是個衛將軍?”
此話一出,就好像是一道驚雷,將林長戈震得肩膀都塌了,這些都是事實,他根本沒法反駁。
岳傾寒緩步朝外走去,淡淡道:“如此國君,你為他死守林興城十日,城破之時仍不成下城半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如今你被俘,走投無路,即便投降也不算失義,是非曲直,后世自有人評說。夏蠻的大軍馬上就到,我就不多留了,還望林將軍想清楚了,再來見我。”
說罷她拉開門,就要離去,卻聽林長戈道:“等等。”
岳傾寒頓住腳步,頭也不回,道:“何事?”
林長戈的聲音明顯有些沙啞,他艱難地問道:“夏蠻將軍至,你可有把握守住林興城?”
岳傾寒淡淡一彎唇角,道:“夏蠻必死于此,杜海清割肉飼虎之計,不過是自尋死路,這整個南陸,必亡于他手。”說罷,邁步離開小院。
百里燕和玉竹跟著她一起離開。
岳傾寒臨走前對門外守著的兵士道:“一日三餐按時送,有什么要求只要不過分地盡量滿足,不可輕慢。但,沒有帥令,不能放人出來,也不能放人進去。”
“是,副帥!”門口的兵士連連應是,都用一種近乎狂熱的目光看著岳傾寒,這可是他們北岳的副帥,無敵的副帥!
待離那座小院遠了,百里燕才調侃道:“凰歌,你看到那些兵士看你的眼神了嗎?像看神一樣!我看啊!安國王千歲的戰神之名就要易主啦!”
岳傾寒無語,伸手敲在她的額頭上,道:“貧嘴!”
玉竹插口笑道:“郡主,此話若是讓王爺聽到,王爺還不知道要多高興呢?”
岳傾寒淡淡一彎嘴角,沒說話。
百里燕卻是不干了,她大聲道:“喂,凰歌,你不能這么偏心,我說了就要挨打,玉竹說了卻沒事兒,我還是不是你的好姐妹了?!”
岳傾寒淡淡一笑,道:“當然是,下次不打你就是。”
百里燕:…
下次不打我,那這次呢?是不是就白打了?
玉竹忍不住悶笑,岳傾寒也笑,百里燕看看她倆,也笑了。
林家暫居的小院中。
“長戈,降了吧!”林老太太嘆息了聲,淡淡說道。
“娘。”林長戈瞪大眼睛看向林老太太,眼中全是不解。
林穎和林晨卻全都沉默著不說話。
林老太太淡淡笑道:“杜海清確實有些本事,以淮陽和落雁關為餌引北岳安國王岳任平入套,又以岳任平為餌,引岳傾寒入套,想要一舉拿下這兩路兵馬,然后揮師北上,拿下整個北岳,有魄力、有野心也有手段。只可惜,他算錯了北岳這位凰歌郡主的能力,如今淮陽被奪,淮陽被破,你覺得夏蠻就能力挽狂瀾嗎?”
林老太太搖搖頭道:“不可能的,那位凰歌郡主胸有丘壑,怕是早就有了對付的法子,夏蠻一旦兵敗,距離杜海清兵敗也就不遠了。一旦杜海清兵敗,整個南陸還能剩下什么?”
林長戈張了張嘴,卻還是沉默了。
林老太太笑了笑,目錄悵然,喃喃道:“凰歌郡主說得對,早在你祖父那一輩,南陸君主就已經開始打壓我們林家了,到了你爹那輩更甚,如今你為南陸堅守林興城十日不退半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常青站在城墻上,看著那兩萬多南陸軍士被放走,微微一笑,問身邊的親兵道:“確認都安排好了嗎?”
身邊的親兵道:“將軍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常青笑了笑,道:“走吧,去和徐將軍匯合。”
身邊的親兵聞言,全都面現古怪之色,互相擠眉弄眼起來。
沒辦法,常青和徐瑤,一個當娶,一個當嫁,還都是相貌不凡,身有軍功,他們著實不能不多想啊!
常青瞥了他們一眼,不禁老臉一紅,喝道:“快走!走得慢了,明天全都給我去領軍棍。”
眾親兵連忙大聲應是,縮起了脖子。
待常青風風火火趕到南門,卻見徐瑤已經布防完畢了,他連忙上前,陪笑道:“多謝徐將軍幫忙,感激不盡。”
徐瑤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道:“還有三門,我們分頭安排,東門和北門你來負責,我去安排西門。”
常青連忙道:“好,全聽徐將軍的。”
徐瑤微微點頭,轉身就走。
常青身邊跟著的親兵全都面現失望之色,本以為能擦出來什么不一樣的火花呢,結果連個雨點兒都沒有。
林興城南方兩百里處。
夏蠻率領十萬大軍行軍至此。
“報!”有斥候騎馬快速奔來,所有南陸兵士為其讓路,那斥候徑直到了夏蠻的身邊,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道,“將軍,林興城與昨夜寅時被破,北岳大軍已經占領了林興!”
“什么!”夏蠻大驚,雙眼怒瞪,喝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那斥候道:“林興城于昨夜寅時被破!”
夏蠻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極為陰沉,道:“可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斥候道:“不知,但北岳釋放了抓獲的兩萬我南陸軍士,他們正在朝我軍這里趕來,一個時辰后必至。”
夏蠻眉頭忍不住皺了皺,釋放兩萬降兵,這一招是誰想出來的?這他娘的讓他左右為難。
不收下是肯定不行的,不收則亂軍心。
可若是收下,收下做什么?用,誰知道這里面有多少北岳的探子,不用,空耗糧草,兩萬人馬可不是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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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回后方,還是那句話,誰知道里面有多少南陸的奸細?放回去不是給南陸主力大軍招禍嗎?
跟在旁邊的副將楚耀興道:“將軍,不如先停下來休息,等那兩萬敗軍到了,細問情況之后再行定奪。”
夏蠻想了想,抬頭看了看天色,微微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傳令下去,全軍停止前進,原地休息,埋鍋造飯。”
身邊的親兵領命,將命令傳達了下去,南陸十萬大軍當即停止前進,原地休整,做起飯來。
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有林興城的敗兵來到了夏蠻所帶的軍隊這里,當即有親兵將那十多名敗兵帶到了夏蠻的面前。
這十多名敗兵跪了一排,以頭碰地,齊聲道:“拜見夏蠻將軍。”
夏蠻微微頷首,道:“起來吧!”
“謝夏蠻將軍。”十幾人應聲,站了起來。
夏蠻隨便指了一名兵士,道:“你來說說,林興城是怎么丟的?”
那兵士渾身一抖,連忙道:“回將軍的話,北岳軍十日前到達林興城下,但他們并不強攻,一直佯攻,或者在城下轉一圈就走,亦或者是在城下列陣一個時辰再走。而從五天前開始,北岳軍白天依舊是佯攻或者轉一圈就走,晚上卻開始敲鑼打鼓,弄得我軍無法好好休息。直到昨天,白天的時候北岳軍強攻了一陣,我們全力堅守,打退了北岳軍,可是晚上,他們又來攻城。”
那兵士頓了頓,不知道怎么的眼淚就下來了,他哭著說道:“小的當日是守北門的,本來,林將軍帶領我們雖然守得辛苦,但也勉強可以維持,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東門就失守了,東門一失手,北門也就守不住了,然后就是西門,也被破了。”
夏蠻皺了皺眉,看向其他兵士,道:“有當日守東門的兵士嗎?”
“將軍!”一名兵士上前了一步,躬身行禮道,“小人是守東門的。”
“說說,東門是怎么丟的。”夏蠻問道。
“回將軍的話,具體的小人也不清楚,但小人知道,北岳軍是從南門那邊順著城墻過來的。”那兵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