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傾寒點頭,坐到了桌邊,開始吃飯。
伊心一共做了一葷一素,一碗湯和一碗粥,每一樣都有著月傾寒從未吃過的美味,這讓她吃飯的動作越來越細致,速度卻是越來越快。
伊心含笑看著,心情很是愉悅,她可是知道,自家的小徒弟不怎么喜歡口腹之欲,如今卻吃得這般快,又這般細致,顯然是極為喜歡的。
月傾寒很快吃完,放下碗筷,淺笑著看向伊心,雖然沒說話,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師父,您可有事交代?
伊心明了她的意思,翻手取出一個玉瓶遞給她,道:“寒兒,將它喝了,然后再回寒冰臺。”
月傾寒接過玉瓶,打開瓶塞仰頭將里面的液體盡數倒入了口中,冰冰涼涼的,帶著清甜和淡淡的冷香,味道很好。
月傾寒放下玉瓶,起身,道:“師父,弟子去寒冰臺了。”
伊心微笑點頭,道:“去吧!”
月傾寒點頭,走了出去。
再次盤坐于寒冰臺之上,月傾寒并未感覺與三天前有什么不同,一樣的冷,冷得讓她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這一次,月傾寒挺到了第四日辰時才昏迷。
伊心將她抱回,為她療傷,準備洗澡水,做飯,給她喝下同樣一瓶冰涼的液體。
第三次,月傾寒挺到了第六日卯時。
伊心照例將她抱回,為她療傷,準備洗澡水,做飯,喝下那瓶液體。
第四次,九日。
伊心所做照例。
漸漸的,寒冰臺上凝結了斑斑血跡,都是月傾寒身上凍瘡開裂后留下的,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是第七次。
月傾寒這一坐,就是整整二十日,她對外界寒冷的抵抗并未到達極限,但是,她的肚子餓得不行了。
她的修為到達君階之后,一個月不吃飯也沒什么問題,但她的靈力被封了,只剩下身體強度,能頂二十日已經是極限了。
修煉半途被打斷是月傾寒最不喜的,可是肚子造反是很要命的事情,無奈,她只能睜開了雙眼,翻手取出吃食準備填填肚子,然后繼續。
卻見眼前白影一閃,一只玉手按住了月傾寒拿著食物的手,伊心那溫和的聲音同時響起:“寒兒,莫要吃這些,不好。”
“師父。”月傾寒喚了一聲,下意識地就想起身,可她盤坐二十日,雙腿又是緊貼寒冰,早已沒了知覺,猛然起身,不由雙腿一軟,差點兒摔了。
伊心扶住她,笑道:“小心些。”說著,她伸手在月傾寒的雙腿上按揉了幾下,體內的力量隨著按揉度入了月傾寒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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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傾寒頓覺雙腿暖暖的,漸漸恢復了知覺,在這寒冰世界之中,就連心也變得暖暖的。
伊心又按揉了幾下,才收回手,道:“好了,起來吧。”
“是,師父。”月傾寒淺笑,起身。
伊心對她微微一笑,伸手朝冰湖中一招,一朵冰藍色的蓮花離開花莖朝她飛來,被她伸手接住。
伊心將蓮蓬上的十顆冰藍色的蓮子摘了下來,遞到月傾寒面前,笑道:“吃這個吧,對你有好處。”
月傾寒嘴角一抽,何止是有好處,所謂九為數之極,正常蓮花生出九顆蓮子已是極限,但凡生出第十顆蓮子的都可稱一個“圣”字,比如:十葉圣華蓮。
而眼前這蓮花明顯是冰屬性的,能生出第十顆蓮子,想必也絕非凡品,對她自然是有好處的。
可是自家師父的意思居然是讓她拿這蓮子當飯吃,這也太奢侈了吧?月傾寒忍不住看了伊心一眼,眼中那叫一個復雜。
“呵呵。”伊心輕笑,道,“吃吧,這十子的蓮花在人界固然珍貴,對為師來說卻是不算什么的。”她指著冰湖上盛開的上千朵冰藍色蓮花,“看,這些,都是寒兒的口糧。”
這一刻,月傾寒覺得,自己果然是幸運的,生來天賦絕頂,有父母寵愛,享受了大家小姐的好處卻沒有經歷大家小姐的勾心斗角。
后來拜了姬南夢為師,雖然師父多以逗弄她為樂,卻也是寵著她的,堂堂十二階大尊者會親手給她做飯,教導她修煉,被人欺負了,還會幫著她出氣。
其他人拼了命也得不到的東西她只要開口就能輕易得到,就比如隱鐲之內那近百塊的魂靈晶。
而如今,她又有了一位拿圣蓮蓮子給她當飯吃的師父,她是何其有幸?
想到這些,月傾寒勾唇一笑,眉眼微彎,接過蓮子,道:“是,師父。”說著,她拿起一顆蓮子送入了口中。
冰涼、香甜、清脆,滿口全是蓮子的味道,月傾寒忍不住一顆接一顆,沒一會兒就把十顆蓮子全都送進了肚子。
伊心看著她,忍不住地笑,揮手間又取了四朵冰蓮花,取下蓮子遞給月傾寒,道:“看你的樣子是喜歡的,那便多吃一些。”
月傾寒笑著接過,一顆一顆送入口中,若是她這般的行為讓白衣雪看到,怕是要哀嘆三聲,暴殄天物。
伊心淡淡一笑,拿著五朵失了蓮子的蓮花在月傾寒面前晃了晃,道:“這些蓮花為師給你釀成酒,可好?”
月傾寒抬頭看著伊心,看到她眼中如母親般的溫柔,將拒絕的話咽下,點頭道:“好,謝師父。”
伊心微笑,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喜歡就好。”她話音一轉,“今日休息一日,明日再行感悟,欲速則不達。”
“是,師父。”月傾寒點頭,恰好看到腰間的靈獸屋,心中一動,問道,“師父,弟子有一匹帝階后期的踏葉玉龍馬,可否放出?”
月傾寒有些慶幸,幸好在進入百花秘境前她給玉兒放了兩個月的口糧,若不然,那后果…她有些懊惱,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百花秘境內無法放出玉兒,混沌塔內同樣,到了這里,她下意識地以為這里也是混沌塔內,無法放入玉兒,又專注于修煉,竟然將玉兒給忘記了。
伊心微笑搖頭,隨手將一朵冰蓮花塞入了月傾寒腰間的靈獸屋中,道:“寒兒你是冰玉寒魄、極冰靈脈、月靈體,處在這寒冰世界無事,但你的踏葉玉龍馬卻是不行,一旦出來,一吸內必將死亡。”
她又將一朵冰蓮花塞入了月傾寒的靈獸屋,道:“這段時間就讓它吃這冰蓮花,沒事的。”
月傾寒微微點頭,道:“是,師父。”
伊心微笑,拉過月傾寒朝小屋走去。
這一夜,伊心和月傾寒講了許多,卻都是一些奇聞怪論,珍稀寶物,特殊體質云云,總之,全不涉及修煉。
這些事情本是可以刻在玉簡中交于月傾寒觀看的,可伊心好像很享受說給她聽的過程,月傾寒便也聽得認真。
第二日,月傾寒再次回到了冰湖中心的寒冰臺上,感受周圍的寒氣,以求能夠盡快適應。
從此以后,月傾寒便固定每一月休息一日,聽伊心和她說一些見聞。
時光匆匆,眨眼間一年已過。
這一日,又到了一月之期,月傾寒摘下一朵冰蓮花,摘下蓮子吃下,踏著冰湖的湖水朝岸邊小屋而去。
她的靈力一直被封,并未解開,能踏水而行,憑的是身體力量和一些身法技巧。
如今的月傾寒,已經完全適應了周圍的寒氣,不是可以抵抗,而是適應,就好像整個人化為了寒氣的一部分一般,絲毫不覺寒冷。
不等月傾寒走到屋門前,屋門先一步被打開,伊心含笑走出,而在她身后,竟然又走出了一名白衣男子。
月傾寒楞了一下,她與伊心在這里生活了一年,從未見過其他人,再者,這名白衣男子是什么時候來的,如何來的,她怎么一點兒也不知道。
月傾寒忍不住看了一眼男子,卻見他五官如刀削玉質,身姿挺拔如竹,氣息平和內斂,最特別的,是他背后背著一具冰棺。
伊心向月傾寒招手,笑道:“寒兒,過來。”
月傾寒下意識加快了腳步,走到伊心的面前,喚了一聲:“師父。”
伊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后一指那白衣男子,柔聲道:“寒兒,這是你大師兄,雪月冷,巧了,你們的名字里都有一個月字。”
月傾寒聞言,對雪月冷躬身一禮,道:“師妹見過大師兄。”
雪月冷人如其名,很冷,他面無表情地解下了背后的冰棺放到地上,淡淡道:“這是你師嫂。”
伊心并未出言阻攔,她的嘴角勾起一絲淡笑,有些許無奈、些許縱容和些許的心痛。
月傾寒看了一眼,透過冰棺的棺蓋,她清楚地看到,那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名身穿紅衣,容顏嬌艷的女子。
月傾寒心中一動,并不遲疑,對著那冰棺里的女子躬身一禮,道:“師妹見過大師嫂。”
這世間之人多薄情,卻也有癡情者,天風外界最讓人耳熟能詳的莫過于艷流江上的那對大能夫妻。
而離她最近的,那便是一千年前天風界絕頂天才之一的黑白書生墨道,癡戀她祖母月凰顏三百年,最終入贅月家。
再有就是當年冷月仙子和魅香宮第一任宮主魅香仙子,二人同為女子,魅香仙子卻癡戀冷月仙子,數千年不悔。
最終兩人雖然沒有成為真正的一對,卻也是一起飛升,并生活在了一起,可謂是形影不離。
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很多,生死不悔的,跨越種族的,舍棄一切的,癡心苦戀的等等,月傾寒就沒怎么注意過了,而眼前這位師兄,分明也是一位癡人。
把愛人的尸體背在背上,時時刻刻在一起,向每一個人說明女子的身份,這樣的人,是瘋子,卻也讓人尊敬。
雪月冷看到月傾寒眼中并無怪異或勉強,不由勾起了嘴角,如冰雪融化,他翻手取出了一個玉盒遞給了月傾寒,笑道:“師妹,這里是一滴月淚,是師兄外出時偶然所得,送給你,當做見面禮。”
伊心看了雪月冷一眼,笑道:“你倒是大方。”
雪月冷笑了笑,沒說話。
月傾寒雙手接過,道:“多謝師兄。”
伊心笑道:“宇宙浩瀚無比,空間無數,日月星辰也不止一個,而這些,看似永恒不變,實則都有其壽數,而月淚,是一顆月亮壽盡破碎之時,留下的一滴蘊含著月之一切精華、法則的液滴,所以被稱為月淚,寒兒你服下它,可以讓你的月靈體更為純粹,具體效果,還要等你吸收后自己感受,為師也說不準。”
月傾寒聽了,眼中劃過一抹震驚,她沒想到,這位初次見面的師兄竟會送出如此珍貴的東西。
要知道,這么大的天風界可也只有一個月亮,月淚之珍貴,由此可見一般。
月傾寒再次對著雪月冷躬身一禮,道:“師妹多謝師兄。”
雪月冷又笑了一下,道:“無事。”
伊心笑道:“好了,今日你們都在,為師去給你們做些吃的,算是團圓飯。”說完,也不等二人的反應,轉身進了小屋。
雪月冷微笑,笑中帶暖,揮手放出桌椅,道:“師妹,坐。”
月傾寒點頭,也不客氣,徑自坐下。
二人都是話少之人,月傾寒雖然對那棺中女子有些好奇,卻也不想多問,所以二人就這么沉默著,靜靜地等待。
這片空間仿佛帶著清冷,天空是清冷的,一湖冰蓮綻放的清冷,白色小屋顯得清冷,屋前坐著的人,也很清冷。
沒過多久,屋門打開,伊心端著一個托盤走了出來。
月傾寒起身,迎了上去,伸手欲要接過托盤,卻聽伊心道:“寒兒,你去屋內,還有一盤。”
“是。”月傾寒收回手,點頭,朝小屋走去。
推門而入,月傾寒直奔廚房,看到小桌上放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四道菜肴,她端起托盤,走了出去。
三人圍坐。
伊心感嘆道:“還是女孩子貼心,知道幫為師端菜。”說著,她瞥了一眼雪月冷,眼中帶著戲謔的笑意。
雪月冷勾起嘴角,不說話,自顧自地吃眼前的食物,以他的修為,早已辟谷,但這是師父做的,吃多少次總是不夠的。
月傾寒淺笑,吃飯,不說話,伊心的手藝已是出神入化,吃了很多次,卻依舊驚嘆不已。
桌上的八道菜,每一道菜中好似都有一種特別的意境,淡淡的,卻讓人難以忘記。
月傾寒懷疑,自己這位師父是不是特別愛好做菜,若不然,怎會有這般造詣,說一句賦予菜肴靈魂也不為過。
伊心見兩個徒弟都不說話,忍不住問道:“怎么樣,好不好吃。”
“好吃!”雪月冷第一個回答。
月傾寒也道:“好吃。”
“呵呵,”伊心輕笑,一臉的幸福表情,道:“好吃就多吃一點。”
此刻的伊心,像極了一位給兒女做飯的母親,費盡心力做好了一切,只要兒女說一句:“好吃”,就會非常開心。
月傾寒忍不住翹起嘴角,悶頭吃飯。
一時間,三人間的氣氛顯得極為溫馨。
可以說,伊心一個人打破了這里的清冷,溫暖了整個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