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支轉燭應得無奈又委屈,并非他不干脆,只是他這主子公務太過繁忙,他根本沒有稟明說話的機會。
應話的同時,他已經從懷中取出一物攤在宋澄面前。
“這是何物?”宋澄俯眼輕瞥,卻不立刻伸手去拿,雖說支轉燭是他的貼身親衛,替他賣命效力時日非短,但自他同宋凜宮中一名喚楊柳、出身低微的女子成婚以來,宋澄對他也開始有所保留。
信任自然還是信任,但也要分場合情況。
支轉燭聽宋澄疑問,腦中畫面飛閃,以最簡單明了的方式說明了經緯。
原來,一個時辰之前,他隨宋澄前去南門巡視結束后,宋澄因冥月宮差人來報說“小皇孫因半個多月來一直不見爹爹,又在吵嚷哭鬧,這回更是不吃不喝撒潑打混,折騰得十分厲害”,于是終于決定回宮一趟,至少陪妻子王潤蘭、宋云適用膳小聚一會兒。
遂命支轉燭先獨自回去王府繼續守候,若有異變,則速速去報。
但宋澄前腳剛走,支轉燭還未下得城樓,便有一支利箭穿雨而過沖他直飛而去。
那箭似乎特地沖著支轉燭去的,不偏不倚,若不躲閃,便會貫穿他的頭顱。
好在他六識過人,哪怕雨聲沙沙,萬籟俱被淹沒其中,行箭的嗖嗖之音還是傳進了他的耳里。
前身微仰,抬手之間,不過須臾,那箭已被他抓入手中。
箭頭“澄”字醒目,一看便知是他們冥月宮特造的武器。
箭尾綁著一綹布條,短而蒼勁地寫著一行字。
“行人而我無形,聲東擊西,引流涇河之源?”宋澄不明就里地將布面內容念出,抬眼瞥瞥支轉燭,讓他解釋。
“屬下亦是云里霧里,不明這箭出自何人之手,又意欲何為。
但主子,能拿到這箭的人,不再多數,想來不當是程振他們的人。”
支轉燭其實想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之人,除了同他功夫齊名的那幾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只是在自家主子面前,怎好大言不慚,于是選了個委婉的說法。
宋澄點頭,若有所察:“看這口氣,又對你毫不忌憚,想來,必是老三無疑!”如此,他不禁松一口氣,但下一刻又黑臉生氣憤怒起來。
他這皇弟,未免太過猖狂了些,竟然命他做事!
這段時日,他尚不曾追究他不時常派人來稟報自己那邊戰況的責任,沒想到人居然“喧賓奪主”命令起他來…
“屬下亦如此覺得,不過,三皇子怎會知道眼下京城這邊情況如何,還讓聲東擊西,這與五旗參領周虎彪所想豈非異曲同工?”
“老三要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其實再簡單不過。
他們時刻都要躲避叛軍的追擊,大雨不歇,行軍不易,沿途恐怕也已水漲不止,以小見大,合情合理。
至于周虎彪,不足為懼!你按我說的去辦就好!”
他的話音一落,支轉燭便領命欲出,然就在此時,宋澄卻忽地發現,布條背后竟還寫有另外幾行細密的小字…
喚止支轉燭,反復翻看那縷布條,再又好一陣思索,宋澄才讓支轉燭附耳過來,同他小聲吩咐了一些事。
支轉燭走后,宋澄便坐在桌旁專心研究起了輿圖,沒再去注意站在廊下、盡顯落寞惆悵的王衡的背影…
持箭上弓,四箭齊發,四名被綁在木樁上不得動彈的兵士被嚇的哆嗦不停,其中一個險些尿了褲子,嘴里哼哼唧唧,卻因塞著布塊無法發聲。
即便可以張口,那陣陣語無倫次的求饒之聲也會瞬間淹沒雨中。
一旁看的人也是膽戰心驚,但又無比慶幸,還好被綁在木樁上的不是他們自己。
離手脫弦,射箭之人不無得意地接下蒙住眼睛的布條,現在他已可同時掌握四箭并發之術,還是在如此滂沱大雨之中,若再勤加練習,相信不用多久,定能再加兩支。
當然,他并不用管每支箭是不是都射得準獵物,只要能夠順利離弦,他便心滿意足。
若運氣好些,射爆某人的頭,賞個幾百兩銀子給其家人也就打發了,再簡單不過。
“喲,看來今天運氣來登,竟讓小爺我中了兩支!”將長弓遞給站在一旁小廝模樣的人,那人便吹著口哨準備走近去看看情況。
一旁看官額上冒著冷汗連連拍馬附和:“庚爺威武!百步穿楊,弦無虛發啊!”
“是啊是啊,箭術這般高超,只怕這四平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的!”
“豈止豈止,四平雖是地廣物博,人才濟濟,但咱們庚爺,那是走遍天下無敵手!哪怕襄乙、勻秀,恐也不敢有人叫板!”
一群人一邊溜須拍馬,一邊跟在他們大搖大擺興致勃勃的庚爺后面,一同去看那兩個倒霉蛋,也不知道這次是被射穿了鼻子還是刺透的眼睛。
哦,有可能這次射得不偏不倚,正好穿額而過。
如此想著,各自心中那份恐慌懼怕頓時被好奇尚異的感覺取代,都不自由自主加快腳步,迅速靠了過去。
但當他們走近,那被喚“庚爺”的人卻怏怏地往回走了。
原來,差一點,他便能四中其三,現在不過兩人中箭,另一人命大,只被穿孔了一支耳朵…
而那毫發無傷之人,則兩眼一翻,被生生嚇暈過去。
破了耳朵的痛得死去活來,卻連嘶吼也被淹沒雨中,無人可察。
“庚爺”對面,那替他拿著長弓的小廝模樣的人兩腿發軟,嘴唇哆嗦,許久不敢移動分毫。
回到原處,“庚爺”瞅他一眼,嘴角揚起壞笑:“奕兮啊,可有覺得刺激爽快?要不然,你也試試?”
被喚奕兮的人半天沒回過神來,眼中驚恐絲毫未散,甚至不斷加強。
庚爺高聲大笑,滿是嘲諷。
跟著回走的人也笑起來,“在庚爺面前,顧小爺跟個傻子似的。”
“哪里是似的,他原本就是癡兒!”
“哈哈,是了是了,不過這話諸位可要小心說,否則,被傳到覃大都統耳里,到時候我等都會小命難保!”
“誰說不是!不過…”